34

34

雖然已定下了離開的計劃，但他們倒還沒有那麽急着離開。

主要是因為車賢秀強烈要求相宜修養到完全恢複才可以動身。

因而還有幾天的時間，但他們可以開始準備告別了。

這天相宜特地來到廚房，取了一些水果親手做果醬餡餅。

烘烤的餡餅出爐，飄着誘人的香氣，全部取出來之後，裝了滿滿兩個盤子。

相宜看着料理臺上還冒着熱氣的兩盤特制甜點，怔了一會兒，無聲地嘆了口氣。

“……相宜……姐姐……”

廚房門口傳來聲音，相宜轉頭看過去，是已經長高了不少的金秀英。

她紮着整齊的雙馬尾辮子，靠在廚房門邊看着她，顯得有些躊躇。

相宜見來人是她，從身後的料理臺上端了一盤子剛烤好的果醬餡餅遞過去：

“正好你來了，拿去吧，你和榮秀一起吃，思媛的還在這兒，讓她來找我就好，你不用分她。”

金秀英伸出雙手捧住有點分量的盤子，低頭道了謝之後，還停留在原地沒有離開。

相宜低着頭看她：“怎麽了？”

金秀英深吸了一口氣，鼓起勇氣擡起頭，看着相宜，神色雖然仍有些忐忑，眼裏卻堅定下來：

“相宜姐姐，我一直……想跟你道歉的。”

Advertisement

“……道歉？”

金秀英想到了他們還在公寓那時的遇到小果凍的那一次。

“那時候……我想，我一定是……讓你失望了。”

相宜也想到了那一天晚上的事。

她看着此刻真誠向她道歉的金秀英，嘆了口氣：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在我的角度看正确的事在別人眼裏未必相同，這很正常。那晚……”那晚上，她其實也有借着那件事發洩一番，驅趕他們盡快離開的用意，并不全是因為氣憤。

頓了一頓，相宜往前走了一步，猶豫片刻，擡起手輕輕摸了摸金秀英的頭：

“不關你的事，是我自己在你身上寄托了不該你承擔的期待，你不用向我道歉。”

“……相宜姐姐……”

“如果是為了那件事，其實沒有必要。如果你不做點什麽不能安心，那現在也算是結束了。走吧，去跟弟弟一起吃點心吧，放心……我沒有放在心上。”

金秀英又在原地躊躇了一會兒，最後還是乖乖點了點頭，抱着裝滿點心的盤子離開了。

她離開的時候與剛過來的車賢秀擦肩而過，捧着點心對他也叫了聲哥哥，就快步跑開了。

車賢秀走進廚房的時候，相宜正對着門口金秀英剛剛離開的方向發愣。

她站在那裏微微皺着眉頭，眼睛卻并沒有焦距，仿佛越過模糊的距離，落在的不知名的遠方。

他加快腳步走過去，拉住了她的手。

手上溫暖的觸感喚回了她一時有些飄遠的神智，她側過頭對上他的目光，勾起嘴角笑了笑。

曾經發生過的就像她自己說的，已經仿佛是上一輩子的事，她可以緬懷，卻不能再沉溺。

眼下，此刻，才是最重要的。

“姐姐！”南思媛在這時候跑了過來，瞧見車賢秀還眼睛又亮了亮：“哥哥！”

她跑進廚房跑到兩個人的面前：“我聽說有新做的點心吃！”

南思媛鼻子動了動，沒用相宜說，就找到了料理臺上一盤子碼得滿滿還冒着熱氣的點心。

三人到了別墅的樓頂，并排坐在了屋邊的空地上。

南思媛腿上放着盛點心的盤子，開開心心地捏着點心一邊吃，一邊跟哥哥姐姐講述她這段時間覺得有趣的事。

對于來到這個世界并沒有多久的南思媛來說，這裏是個嶄新的環境，比起曾經只有媽媽哥哥姐姐和她四個人的地方，這裏的人要多出很多，甚至有跟她看起來同齡模樣的夥伴。這裏有會系統又有些嚴厲地教她讀書的車珍玉阿姨，有總喜歡摸她的腦袋給她做新衣服甚至新玩偶的安善英阿姨，有會彈貝斯給她聽的尹智秀姐姐，還有……

她的生活一下子變得豐富多彩起來，在短暫的不适應之後，她的确過得非常地開心。

但是對她來說，相宜和車賢秀這兩個人始終是不一樣的。

這些天來他們兩人都很忙碌，有時一天到晚她都見不到哥哥姐姐，今天終于又有了這樣單獨相處的機會，她攢了很多話要說。

更何況，她隐隐感覺到，下一次這樣的機會，可能又要等很久了……

相宜和車賢秀兩人都很耐心地陪着她，從午後，一直呆到了太陽下山。

南思媛腿上的點心盤子空了大半，而以前總會控制她不讓她吃太多水果點心影響正餐的相宜，從頭到尾都沒有阻攔過她。

南思媛的聲音漸漸低了下來。

之前只是隐隐的感覺，但到了現在，她覺得可能确認了。

相宜擡起手摸了摸南思媛的頭：“怎麽了？”

南思媛擡頭看她，抿了抿嘴，臉上卸下了先前無憂無慮的笑，有些委屈：“姐姐，你們要走了麽？”

相宜愣了一下，跟另外一邊的車賢秀對視一眼，輕輕嘆了口氣，這個時候也沒有多問她是怎麽知道的：

“嗯，姐姐有事要做，哥哥會跟姐姐一起走，思媛……跟媽媽一起留在這裏，好麽？”

南思媛低下頭，沉默着不說話。

相宜輕輕攬住她，把坐在自己和車賢秀中間的南思媛攬着靠在自己懷裏，放輕了聲音：

“不是要丢下你，不是不要你了。哥哥和姐姐只是要離開去辦事，等事情做完了，我們會回來的。”

南思媛猛地擡起頭：“真的？”

相宜笑：“當然啦，你看，這裏有這麽多哥哥的朋友，這裏還有你啊，我們怎麽會不回來呢？”

南思媛低着頭，有些不好意思地抱住相宜的腰，把頭深深埋到她的懷裏。

過了一會兒，低低的聲音從相宜胸口處傳來：“那……我不能跟哥哥姐姐一起去麽？”

相宜摸着她的腦袋：“思媛不喜歡這裏的生活麽？”

“喜歡。”小丫頭斬釘截鐵，而後又有些遲疑地繼續：“但……我也想跟哥哥姐姐在一起。”

南思媛喜歡這裏有人陪伴有人疼愛的熱鬧生活，也的确漸漸習慣了與态度越來越平穩緩和下來的媽媽徐伊景相處，但相宜和車賢秀，對她而言是這個世界上最早給她善意的人，即便是生身母親徐伊景，南思媛也知道曾經她面對自己的時候是有過十分強烈的負面情緒的。

只有哥哥和姐姐，是不一樣的。

“哥哥姐姐也喜歡跟你相處，但是比起這個，我們更希望你能有平靜和美好的生活環境，能真真正正地體驗作為一個孩子該有的生活。比起跟着我們一起在路上奔波，留在這裏你更有可能過上更好的童年生活，這對你來說，很重要。”

南思媛的情況跟金秀英金榮秀兩姐弟不同，她是真的來到世界上沒有多久，對這個世界，對周圍的一切，對人對親人對朋友，對這一切都仍舊并沒有形成穩定的概念和理解。在這個階段她能接觸到的學習到的一切，對她的未來至關重要。

南思媛對這些仍然懵懵懂懂并不完全理解，但她也的确能感受得到，相宜這樣說這樣決定，是在為她考慮。

她感受得到姐姐對她的期待，所以這時候也并沒有哭鬧糾纏，沒有再說話，摟着相宜的手卻忍不住收緊了一些。

“我們一定會回來的。”相宜看了一眼一旁的車賢秀，而後笑着對懷裏的南思媛提議：“哥哥姐姐跟你保證，我們來拉鈎好不好？”

南思媛擡起頭，看到相宜和一旁的車賢秀都伸到她面前的手。

眼裏含了淚的小丫頭吸了吸鼻子，最後還是松開了自己的手，翹起小拇指，分別勾住了自己左右兩邊的哥哥和姐姐的手指。

晚飯的餐桌前，今晚難得忙完再次聚在一起的衆人一邊吃一邊聊天。

車珍玉說起幾個孩子的學習進度，提到孩子們的數學成績都不理想的時候，試探着提出是否有人能幫她一起給孩子們進行一些課外的輔導。

這句話一出，孩子們都用一種難以言喻的驚恐目光朝她看過來。

而車珍玉滿懷希望的目光當即就順着桌子往其他人身上看過去——

鄭載憲頓了一頓：“我……可以教孩子們一起讀聖經，我認為主……唔！”

尹智秀一把捂住鄭載憲的嘴，對車珍玉笑：“對不起，我們倆可能……”

車珍玉的目光落到邊尚昱身上，然後很快滑開。

邊尚昱無聲地松了口氣。

樸宥莉認真回答：“上學的時候，我的數學成績也……”

韓鬥植埋頭苦吃，孫惠仁轉身要下桌去抱小春，盧炳日拿着水杯大口喝水還半轉過身，智恩低着頭戳着盤子裏的菜根本不敢擡頭，李恩宥幹脆站起來說廚房還有菜沒端來……

李恩赫安安穩穩坐在原地，對着車珍玉道：“這幾天烏鴉軍團的卓上士應該會過來一趟，我要抓緊做些準備。”

等車珍玉的目光落在相宜和車賢秀身上時，相宜微微嘆了口氣，幹脆在這之後跟衆人公布了：“我們兩個，過幾天就要離開了。”

一時間，除了李恩赫和下午就知情的南思媛，所有人都有些驚訝地看了過來。

車賢秀拉了拉相宜的手，十分認真地對大家道：“我們還會回來的，為了能跟大家一起，過更好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