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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低垂，整棟別墅都安靜下來。

相宜已經睡熟，呼吸平穩，表情放松。

而車賢秀卻在這個時候獨自一個人輕手輕腳地走出房間，來到了別墅的後院。

後院的燈很少點亮，此時也只有依稀的月光映照下來。

但此時後院裏還有一個人，手裏拿着一個記事本借着并不算明亮的月光寫寫畫畫。

在發現車賢秀到來後，李恩赫收起了鉛筆合上了手裏的本子，推了推眼鏡。

後院裏原本的秋千架子都被拆掉了，但好幾個石制的凳子被留了下來。

車賢秀走過來在坐在石凳上的李恩赫面前停下，卻并沒有在他身邊石凳上坐下的意思。

李恩赫沒有起身，他懷裏抱着筆記本，仰着頭對車賢秀笑了笑：

“說起來，最近別墅周圍安靜多了……以前總會不時有些讓人緊張的動靜，現在好多了，還真是多虧了你了。”

車賢秀站在他面前，靜靜地聽李恩赫說着這些，表情并沒有什麽變化。

李恩赫看着車賢秀：“你沒說，相宜也沒提，但我聽伊景姐和思媛說過一些事，多少有點兒推測，關于你的新能力。所以我是真的沒有想到，你會自告奮勇去做這件事。”

車賢秀對李恩赫能套到消息推測出自己的能力這點并不意外。

他能夠“看到”怪物們的內心幻境，甚至能短暫喚醒他們被吞噬的神智，但他的能力還并不能真的改變什麽，不能真的讓他們恢複回人類的模樣。

而李恩赫所說的他自告奮勇去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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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指在剛來別墅區域沒多久，車賢秀就主動找上了李恩赫，去清理驅趕別墅附近的怪物。

那時相宜還在虛弱狀态中，大部分時間都在昏睡，後來她好些之後，也慢慢習慣車賢秀會去幫忙拉設防禦之類的活計，總會有很多時間并不在她身邊。

于是直到今天，她都還不知道他之前做過什麽。

那個時候要不是別墅的總負責李恩赫幫忙遮掩，總出去戰鬥難免帶傷帶血歸來的車賢秀，沒有那麽容易瞞過其他所有人。

但那時也是為了遮掩，即便是知情的李恩赫也一直沒跟車賢秀好好聊過這件事。

“它們跟小果凍不一樣，況且……”車賢秀微微皺起眉頭，眼光更顯得認真而嚴肅：“如果它們想要殺我，想要傷害我所在意的人，即使是我，也不會手軟。”

李恩赫輕笑了一聲，從石凳上站起來，直視車賢秀：“既然這樣，今晚你特地來找我，又是為了什麽？”

車賢秀很認真：“以前我就不是很認可你的方法，現在也是。我不介意你利用我，只要你在做的是我認為也正确的事。但是……相宜，會傷害相宜的事，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

李恩赫表情毫無變化：“我沒有利用她，我們只是合作。”

車賢秀：“在你明知道她可能會受傷的情況下？”

李恩赫：“她自己也很清楚。”

車賢秀：“那為什麽，你要特地避開我去談這樣的合作？”

李恩赫推了推眼鏡：“我承認，我是有意避免可能影響合作談成的變數。”

車賢秀：“你可以承諾我，以後不再會有這樣的事麽？”

李恩赫沉默了一會兒，輕笑了一聲：“我是什麽樣的人你以前也不是沒有見識過。只要能達成我的目的，只要能讓這裏的人更好地生存下去，我可以不擇手段的。至于以後，你應該也很清楚，跟烏鴉軍團的談判還在計劃中，有關未來的那個計劃書剛有了雛形……跟相宜，跟你，未來的合作可能還有很多。”

車賢秀皺眉：“這些事從不是她的責任。”

李恩赫：“的确不是，可現在她願意當成是她的責任。”

車賢秀：“……”

李恩赫：“也許你們并不把我這樣的人當做朋友，但我還是想當你們是朋友的。我的确會為了完成目的不擇手段，但也不代表我是惡魔，會有意傷害我的朋友。在能做得到的範圍內，我願意盡我所能保護你們。”

車賢秀看向李恩赫，過了好一會兒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

他只深深地又看了李恩赫一眼，什麽都沒有再說，轉身就走。

李恩赫嘆了口氣，對着車賢秀的背影道：

“你知道麽？你跟之前……變化很大，我覺得是不錯的變化。還有相宜也是，也許你這個一直被她另眼相看的人感觸不太強，但她的确比起那時候，更有人情味了一些。”

他只站住了腳步，并沒有再回頭。

李恩赫的聲音卻從身後清晰地傳來：“在我看來，你們都在變成……更好的人。恭喜。”

……

第二天早上，相宜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只有她自己。

她坐在床上，緩了一會兒才起身，伸了個懶腰，卻沒急着開門出去，只是走到了窗邊，透過層層防護之下剩餘的空間，去看外面正燦爛的陽光。

過了好一會兒，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相宜沒有轉身，仍有些感慨地看着外面陽光映照下，充斥着勃勃生機的地方：“你去哪兒啦？”

不過随口一問，她倒從來沒有要掌控他行蹤的意思，但走過來的人停在她身後兩步的距離卻沉默着沒有應聲，讓她覺得有點兒奇怪。

相宜有點奇怪也有點擔憂，收回了落在窗外的目光，正要回身去看他，背上就貼上來了一個人。他的雙手繞過她的腰間收緊，将她整個人攬在懷裏，幾乎包裹進胸膛，貼得緊緊的。

他微微低頭，将側臉貼在她的發間。

她眨了眨眼，沒有掙紮，也不再試圖轉身，只擡手輕輕按住他摟在她腰間的手臂上：“怎麽了？”

車賢秀輕輕搖了搖頭，順着她先前的目光也看向窗外：“在看什麽？”

相宜：“看着外面的安排，忍不住想啊……口糧滿足之後糖料和油料作物是不是也應該提上日程，還有其他副食……這裏離海邊還有段距離吧？這裏真就是我的知識盲區了我也不曉得什麽樣的海岸是可以曬鹽或者煮鹽的，這也得研究起來，還有……”

他摟着她的手臂微微收緊，忍不住抿了抿嘴唇：

“你可以……不用讓自己這麽累的。”

相宜輕笑：“也沒有覺得累，只是想想，實際操作是要找別人的。其實只這樣想想計劃也是挺有意思的事，就像是在玩什麽大型經營游戲，只是……嗯……這兒實在是條件有限物産不豐，開局難度有點高。當然現在這些也只是先想想，還沒那麽緊迫，要先趕緊解決的還得是安全問題和人力問題，所以……咱們可能……”

車賢秀：“離開這兒？”

相宜：“咦？越來越聰明了嘛。我是想說，既然李恩赫這邊需要我們出場的戲份已經差不多了，我們可以進行下一步了，我有點兒想法，畢竟我覺得數來數去我是最合适去做這件事的人了，不論是安全程度還是……”

車賢秀低垂着眼睛，腦海中響起很多聲音。

‘我不是說過了？我是個精神不穩定的瘋子。’

‘在冷血這件事上，你還真是總能讓我驚訝。’

‘你該不會是想說，如果沒有遇見你，我會過得比現在更好吧？’

‘的确不是，可現在她願意當成是她的責任。’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大概不會過得很好，大概會變成曾經我憎惡痛恨過的冷血模樣，甚至更糟。’

‘相宜也是，也許你這個一直被她另眼相看的人感觸不太強，但她的确比起那時候，更有人情味了一些。’

“怎麽了？”

她的聲音透過迷霧傳來，手臂上她手掌的溫度也越來越清晰。車賢秀閉上眼睛貼近了她的耳朵：

“相宜。”

“嗯？”

“我愛你。”

“……”

房間內突然安靜下來，安靜到只能聽見靠近的兩個人的心跳聲。

好一會兒後，回過神來的相宜竟覺得臉上有些發熱：

“……怎……怎麽突然……”

他的聲音低沉帶着點兒喑啞：“你……不喜歡聽到？”

相宜的手輕輕握着他的手臂：“沒有，我……很喜歡，只是……”

“只是？”

相宜停下來，想了想動手扯了扯他圈住她的手臂。他頓了一下，而後順着她的力度松開了手臂，看着她扯開他的手臂後在他面前轉過了身，站在咫尺之內的範圍，微仰頭看着他。

他能夠從她明亮的眼睛裏，看到自己清晰的倒影。

而相宜也是這時候才發現，今天，此時此刻，他看着她的眼神與以往有些不同，透着格外濃烈的情緒，複雜卻又洶湧。

她擡起雙手，輕輕捧着他的臉頰：“怎麽了？”

他沒有說話，只是仍舊深深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慢慢滑落在她的嘴唇上。

她感覺到他攬着她的腰輕拉着她靠近，而後，緩緩低下頭，慢慢地朝她靠近——

柔軟，微燙。

相宜前一刻睜大的眼睛，在唇上的觸感越發清晰時輕輕地閉上，捧着他臉頰的雙手繼續向前，輕柔地繞在他的頸後。

窗外，陽光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