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一覺醒來已是第二日午後,卓思衡平常在家都是雞鳴起早,破天荒久睡反而不大習慣,頭暈沉沉,反倒好像沒睡夠似的。不過等他再次沐浴後就有了精神,先剔了面又換上幹淨樸素的栗色舊袍子,最後束好巾帻,終于在銅鏡裏看清自己熟悉的那張臉。

他恢複尋常模樣,可下樓與自己房東問好時,卻差點被當成賊打出去。

兩位老人堅持表示租自己房子的是個大胡子男人,不是他這個俊後生,卓思衡哭笑不得,只能拿出昨天和老人寫了的條據,才算證明自己真身。老人家頗感愧疚,給他又加了道熱菜當做午飯。

今天要做的事有不少,先要去郵驿給家裏帶一封安全抵達的平安信,而後則是帶齊手續去貢院辦理考試證明。

寧興府貢院有一座極高單檐庑殿頂門樓,與北都雲中城門樣式相近,只是城門為朱漆雕飾,而貢院門樓墨瓦森森俨俨,鬥拱也飾以深藻重漆。黑色五行代水,貢院書院與藏書之地多用此色磚瓦以避火厄,又兼威嚴莊重。

此時院門緊閉落鎖,府軍衛士重重環繞巡視,如此戒嚴只因裏面關着此次解試出題的考官。此乃本朝立就的鎖院制,解、省、殿三試出題官均要自人選确立當日由官軍押送入住貢院,人員清點完畢後貢院落鎖關閉,期間只開兩次,一次是考生入內,一次是考完出場,等待全部閱卷結束,人員輯錄完畢發榜後,出題官才可離去,此間長達月餘,甚至聽說早年間還有因意外考期延長被關了五十天的可憐官員。

貢院雖關着,但學錄與其餘學事司筆吏皆坐于貢院外街露天搭起來的臨時瓦棚,為考試輯錄姓名查驗家狀保單與其餘憑證,另有結保安排等是事務,望過去便是一片人影。排到卓思衡時已近黃昏,他按照要求交納了所有東西,以及自朔州調寧興府解試的一應手續,最後填了自己的鄉貫、年甲與自陳畫押。

他不是本地考生,所有身份查驗工作已在寧朔城時确認無誤才發與他調考狀,替他輯錄的筆吏工作幹練,只看一眼便問道:“是朔州來調?”

卓思衡答曰:“是。”

筆吏頭也不擡,驗看公印無誤後無需再查,便給他了九天後應考入門的牒票。

果然要比之前自己考得科試正規好多!

卓思衡将紙張一一收好正待離開時,卻聽身後一陣騷動,有人厲聲說話:“應考還有人插隊不成?真是斯文掃地!”

“沒有……我不是,我聽到前面……我就看看……”

一個很虛弱的聲音不停解釋,然而卻淹沒在指責和抱怨聲中,四下目光聚集過來,卓思衡走出瓦棚,眼見一位與自己年紀相仿穿菘藍曲領長袍的年輕人被推出隊伍,他看清此人相貌,卻是一愣。

今早他才将自己闊別已久的模樣看個仔細,端是熟悉無比,此時再看這個陌生學子,長得卻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一雙眉眼,猶如親兄弟一般,唯獨自己是略方圓合度的臉型,那人卻是個精致的瓜子臉尖下颚。

藍袍學子狼狽之際也看見了卓思衡,二人都是直愣愣只盯着對方的臉看。

Advertisement

這也太巧了。卓思衡腹诽。怎麽會有和自己如此相像的人,甚至比悉衡還更像一點。

此時那人已盯着他看了好一會兒,恍若大徹大悟,快步上前堵在卓思衡前,誰料話沒說一句,伸手就翻他袖口。

卓思衡哪見過這個,他雖然自小生活在流放地和荒僻山鄉,但宋良玉和卓衍的家教禮儀還是面面俱到都有涉獵,從沒聽說過哪處見禮是掀人衣袖子摸人手腕子。

他下意識就想慈衡妹妹給自己的匕首可是放家裏了,早知道該帶出來,同時敏捷地壓住那人唐突的手。

卓思衡的手開弓射箭都不在話下,此時鉗制住一少年書生不要太容易,可那人縱然吃痛,卻還是強忍着揪住已掀開了的卓思衡右手衣袖,被硬翻過來的一片袖口上繡着只指甲蓋大小圓潤可愛的小小黃鴨。

卓思衡覺得手背一燙,卻見是那人的淚滴下來。

自己下手太狠了?不會把人手腕子給掰斷了吧……

他立刻松開了手。

可面貌肖似自己的人卻只是呆呆站着,并死死拉住卓思衡的一片衣袖。

好在此時登錄士子漸漸完畢散去,看到此驚奇一幕的人并不多。

“表哥……”那人含淚而笑,似快樂又悲戚,聲音都顫抖起來,“表哥我總算找到你了!”

卓思衡傻了,立刻也湊上去一步問道:“你可是姓範?”

此時卓思衡才恍然大悟,眼前的人想必就是自己姨母的兒子範家公子。

難怪,自己容貌肖似母族,範表弟想必也是繼承母親更多,于是他們倆就好像親兄弟的長相,再加上只有二人母親才知曉的親密金蘭印記,如此相認怎會有錯?

那人連連點頭,激動得說不出話。

卓思衡還是第一次見除去父母兄弟姐妹以外的親戚,又是對他家有深情厚誼的姨母親子,心中便也是分外激動,剛準備見禮,卻被更激動的表弟拉住手,一路拽至街對面茶肆二樓雅間。

此處風雅惬意,窗下欄外行人不多,簾幕相隔,倒是個互話傾答的好去處。

範表弟沒有坐在卓思衡對面,而是挨着他并坐,聲音還在顫抖:“好在朔州來的學子少,我在這裏等了好些天,聽到有人提朔州就湊上去瞧瞧,這辦法雖笨,但還是讓我等到了!”

“你一直等着?”卓思衡愣住了,“這麽多天?”

“貢院開錄才三天,不過是在旁邊歇會兒。”範表弟沒讓茶侍入內,而是親自給卓思衡住滿茶盞,“表哥從朔州至此一路辛苦了!我以茶代酒給你接風。”

卓思衡感受到他純質的欣喜熱切,一飲而盡,卻見範表弟飲茶時手腕露出一截青紅。

看到表弟的手腕都被自己捏紫了,卓思衡十分愧疚,肅容道:“是我不知輕重,實在抱歉。可還疼着?”幸好是左手,不然要是耽誤表弟寫字可就是他天大的過錯了。

範表弟露出他漂亮雪白的牙齒,笑得十分開朗:“表哥手勁兒真大!沒事的!回去擦點藥就好了!我也不想如此無禮,可是……我卻只知道表哥姓氏,連名字都不知道,只能用唯一可相認的徽記來辨明……不得已出此下策,我該求表哥莫怪才是!”

說到這裏,兩個人才意識到還不知道對方名字,相視良久,忽而大笑。

“表哥,我大名希亮,表字容白”

“愚兄名思衡,表字雲山。”

互相确認了名字,以後就好找了。自報家門後,卓思衡發現自己比範希亮大兩歲,當年自家獲罪離京時,範表弟正随父親在外赴任,他父親瞞下消息,兩年後母親才得知此事,便開始終夜哭泣。

“奇怪,為什麽姨母會不知道我的名字?”卓思衡算了算,宋良玉生下自己的時候,姨母已然出嫁,她們那樣要好,怎會只知道姐姐有個兒子,卻不知道名字?

“母親是遠嫁給父親的,那時我全家尚在威州,表哥你家在帝京,千裏之遙,縱使她們姐妹情深,卻有千山萬水阻隔……母親說曾與姨母通信,知曉表哥齒齡,而後給你命名的周歲時,我家又調去肅州,期間書信恐有遺失。不過我也一直很奇怪,母親也在我出生時給帝京寄去過消息,怎麽姨母居然不知道我?”範希亮說到此處也很迷惑,只能自己解釋給自己,“許是中間又有遺漏……”

那時他還沒知曉世事,許多東西都記不清了,都是聽母親後來說的,如今和表哥談及往事,他也不甚清楚。

卓思衡雖有疑惑,但想着問過姨母本人便知緣由,于是便問道:“姨母身體安康?”

範希亮看着他,垂了眸目放下茶盞道:“母親是貞元元年故去的……”

卓思衡呆愣半晌,不知姨母竟已去世九年……恍惚須臾方才說道:“我娘也是這年末尾去了的……”

二人許久不語,想到各自母親姐妹一場,卻在一年內相繼病亡,至死未能再見一面,心中都有悲辛無盡之感。

然而他們二人卻還能有緣得見,焉知不是她們二位在天之靈庇佑?

卓思衡拍拍範希亮後背,似是安慰,想起自貞元元年至去年的九年間,還是不斷有人以亡故姨母的名義寄來東西,想必是姨母生前曾囑托過容白表弟,故而他始終堅此遺願,問之,果真如此。

範希亮也重新流露笑意來解釋道:“母親臨終前讓我切記勿忘此事,我身為人子為母親遺願奔波乃是不可推辭的孝道,而身為君子,承此一諾也是必然要踐言的。表弟我雖尚未有功名傍身,但也讀過聖賢書,不敢怠慢。”

“表弟與姨母為我家籌謀接濟,當受我一拜,這也是我父母臨終前都有囑托的,表弟切莫推辭。”

說完卓思衡便起立俯身,行大禮答謝,吓得範希亮趕忙又是扶又是攔,可又拽不動,只能硬生生戰兢兢受了禮,見表哥滿意了坐下,才于心有愧道:“我哪有資格受表哥的禮……我家……戾太子案後,父親不喜母親與娘家有來往……所以母親只能暗中行事,前幾次寄了些首飾銀錢,但後來聽說路上就沒了東西的音信,她明白這些東西繞太遠反而到不去你們家人手中,于是便開始格外留心,送得衣服都換成半新不舊非錦非緞的,還有日常的丸藥,也都是不值錢卻能解燃眉之急的。可我知道,這些東西對于流放的一家子來說遠遠不夠……”

“怎麽不夠,我二妹妹慧衡因流放時落病,一直虛弱,多虧有你時常以止咳寧肺的丸藥寄過來,我們在那荒僻的地方哪裏買得到?”卓思衡寬慰範希亮道,“我娘在世時對我們說過,姨母這樣行事必然有她的道理,想必是費了極大心思的,我們家絕對不能反過來再給她添上不必要麻煩,因而後續即便家中安定,也一直沒有書信字跡往來。這些年辛苦姨母……也辛苦表弟了,光是那小鴨子,不知表弟是怎麽繡上去的?”

範希亮大笑道:“送去朔州的衣物每件我都有拜托母親生前身邊的嬷嬷幫忙繡好記號,再查驗衣物幹淨整潔打包托人。遠遠我看你這身袍子便覺得眼熟,再看表哥的相貌與袖口的小鴨,簡直是十分确鑿了!”

卓思衡也笑道:“母親說姨母自小聰慧敏銳,遇到難事總有辦法解決,表弟定然繼承了姨母的智慧和品格。”

範希亮心有觸動,不住點頭道:“我母親也說過自己姐姐最冰雪聰明,決計不會貿然行事,她們二人自幼心有靈犀,許多事無需多言便可。”頓了頓,他語氣又跌回婉嘆的哀然,“我其實……很羨慕母親。”

卓思衡仿佛明白了他此言深意,問道:“表弟沒有其他手足?”

“我有一個弟弟一個妹妹。”範希亮低着頭盯着茶盞,“但他們是我父親繼室所出,平常與我極少往來。”

卓思衡忽然明白了為什麽範希亮這麽想見自己,對他來說,和自己家異母所出弟妹的關系可能還不如與他們家雖不通書信卻默契的往來,再加之姨母時長與他一同回憶過去娘家少女時與姐姐共度的爛漫時光和金蘭之情,範希亮心中定然無限向往。

他不惜奔波勞苦來尋覓自己,大概心中便有希望他們二人能像各自母親當初那樣手足情深的期許。

卓思衡握住範希亮的手,仿佛在和悉衡說話一般親切:“我們的母親是至親手足,你我二人也該當如此。”

範希亮動容至極,眼中翻滾起心底湧動的情誼,卻不好意思抹淚,只能用力忍住,再使勁兒反握住卓思衡的手:“能見表哥,定然是我們的母親庇佑……”

二人又是一番敘情敘舊,卓思衡聽着母親曾在娘家時的趣事,又是倍覺親切溫柔,又是心中略帶感傷,想起母親曾說自己家中還有一弟,也是與她們姐妹極其親厚的,便向範希亮打聽道:“你知道咱們舅舅的消息麽?”

“舅舅在巴州!”範希亮聽到他問起這個,連忙開心到連比帶劃往西南指去,卻想到什麽,又低頭喟然,“只是父親禁止我同母親娘家的親戚往來……平常我也都是私下給舅舅逢年過節寄點東西,舅舅也托人帶回來過一些那邊的土産,書信往來是沒有的……不知他此時在做什麽,身體如何……”

“将舅舅地址給我吧!”卓思衡豁然開朗,“和表弟見過面把話說開,之前的啞謎就不用再打了,以後表弟不方便,我們就一起給舅舅寄東西問候,你有想說的話便告訴我,我來寫信,舅舅若是有回音,我也會想方法既不打擾姨夫,又安然送至表弟手中。”

範希亮粲然一笑時最像自己,卓思衡想,自己若是開心幸福至極,大概也會露出這樣的笑容來。

同類推薦

從零開始

從零開始

想要讓游戲幣兌換現實貨幣,那就一定要有一個強大的經濟實體來擔保其可兌換性。而這個實體只能是一國的政府。可是政府為什麽要出面擔保一個游戲的真實貨幣兌換能力?
戰争也可以這樣打。兵不血刃一樣能幹掉一個國家。一個可以兌換現實貨幣的游戲,一個超級斂財機器。它的名字就叫做《零》一個徹頭徹尾的金融炸彈。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福晉有喜:爺,求不約

老十:乖,給爺生七個兒子。
十福晉握拳:我才不要做母豬,不要給人壓!
老十陰臉冷笑:就你這智商不被人壓已是謝天謝地!你這是肉吃少了腦子有病!爺把身上的肉喂給你吃,多吃點包治百病!
福晉含淚:唔~又要生孩子,不要啊,好飽,好撐,爺,今夜免戰!這已經是新世界了,你總不能讓我每個世界都生孩子吧。
老十:多子多福,乖,再吃一點,多生一個。
十福晉:爺你是想我生出五十六個民族五十六朵花嗎?救命啊,我不想成為母豬!
言情史上生孩子最多女主角+霸道二貨總裁男主角

穿越之農家傻女

穿越之農家傻女

頂尖殺手因被背叛死亡,睜眼便穿成了八歲小女娃,面對巨額賣身賠償,食不果腹。
雪上加霜的極品爺奶,為了二伯父的當官夢,将他們趕出家門,兩間無頂的破屋,荒地兩畝,一家八口艱難求生。
還好,有神奇空間在手,空間在手,天下有我!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逆天毒妃:帝君,請自重

(新書《神醫小狂妃:皇叔,寵不停!》已發,請求支持)初見,他傾城一笑,攬着她的腰肢:“姑娘,以身相許便好。”雲清淺無語,決定一掌拍飛之!本以為再無交集,她卻被他糾纏到底。白日裏,他是萬人之上的神祗,唯獨對她至死寵溺。夜裏,他是魅惑人心的邪魅妖孽,唯獨對她溫柔深情。穿越之後,雲清淺開挂無限。廢材?一秒變天才,閃瞎爾等狗眼!丹藥?當成糖果吃吃就好!神獸?我家萌寵都是神獸,天天排隊求包養!桃花太多?某妖孽冷冷一笑,怒斬桃花,将她抱回家:“丫頭,再爬牆試試!”拜托,這寵愛太深重,我不要行不行?!(1v1女強爽文,以寵為主)讀者群號:,喜歡可加~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

回到一九九六年,老謝家的女兒謝婉瑩說要做醫生,很多人笑了。
“鳳生鳳,狗生狗。貨車司機的女兒能做醫生的話母豬能爬樹。”
“我不止要做醫生,還要做女心胸外科醫生。”謝婉瑩說。
這句話更加激起了醫生圈裏的千層浪。
當醫生的親戚瘋狂諷刺她:“你知道醫學生的錄取分數線有多高嗎,你能考得上?”
“國內真正主刀的女心胸外科醫生是零,你以為你是誰!”
一幫人紛紛圍嘲:“估計只能考上三流醫學院,在小縣城做個衛生員,未來能嫁成什麽樣,可想而知。”
高考結束,謝婉瑩以全省理科狀元成績進入全國外科第一班,進入首都圈頂流醫院從實習生開始被外科主任們争搶。
“謝婉瑩同學,到我們消化外吧。”
“不,一定要到我們泌尿外——”
“小兒外科就缺謝婉瑩同學這樣的女醫生。”
親戚圈朋友圈:……
此時謝婉瑩獨立完成全國最小年紀法洛四聯症手術,代表國內心胸外科協會參加國際醫學論壇,發表全球第一例微創心髒瓣膜修複術,是女性外科領域名副其實的第一刀!
至于衆人“擔憂”的她的婚嫁問題:
海歸派師兄是首都圈裏的搶手單身漢,把qq頭像換成了謝師妹。
年輕老總是個美帥哥,天天跑來醫院送花要送鑽戒。
更別說一堆說親的早踏破了老謝家的大門……小說關鍵詞: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無彈窗,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回到九零,她在外科大佬圈火爆了最新章節閱讀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鳳唳九天,女王萬萬歲

【本文一對一,男女主前世今生,身心幹淨!】
她還沒死,竟然就穿越了!穿就穿吧,就當旅游了!
但是誰能告訴她,她沒招天沒惹地,怎麽就拉了一身的仇恨值,是個人都想要她的命!
抱了個小娃娃,竟然是活了上千年的老怪物!這個屁股後面追着她,非要說她是前世妻的神尊大人,咱們能不能坐下來歇歇腳?
還有奇怪地小鼎,妖豔的狐貍,青澀的小蛇,純良的少年,誰能告訴她,這些都是什麽東西啊!
什麽?肩負拯救盛元大陸,數十億蒼生的艱巨使命?開玩笑的伐!
她就是個異世游魂,劇情轉換太快,吓得她差點魂飛魄散!
作品标簽: 爽文、毒醫、扮豬吃虎、穿越、喬裝改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