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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章

“林總——易昌民先生剛才來電，想要和您通話，”秘書抱着一堆文件走進林晰的辦公室， “我說您在忙，有空給他回電。”

林晰點頭，接過她手中的文件， “他要是再打過來，就轉到AI語音，”他一面審閱一面說道， “讓程經理來我這裏一趟，帶上輿情——”

他話沒說完，辦公室的門便開了——

程永風風火火地進來: “你家老爺子電話打到我這裏來了，把我好一頓臭罵，我說你搞易家這麽大的事兒竟然都沒和家裏商量。”

林晰示意秘書出去。

等人出去了，他才問道: “外面怎麽樣了”

程永坐到對面，嘚瑟地翹起二郎腿: “那還用說嗎也不看看我是幹什麽的，哥哥我一環套一環，給他勒得死死的，易誠這個人渣到頭了，這輩子都不可能翻身了。”

“做得不錯——”林晰誇贊了一句，只是臉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

程永更加得瑟: “喲——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心情不錯啊，是不是項鏈要回來了”

林晰聞言眼神微暗一下了，目光重新移回文件上，淡漠道: “不相幹，以後不要再提項鏈的事兒了，就當丢了，從來沒有過。”

“什麽意思，他還沒還你”程永臉上的笑容消失，他放下腿， “合着我之前的話都白說了，這個時洛翊也太不講究了。”

林晰擡起頭，目光看向他: “你去找他了”

程永看着林晰的臉色，有些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 “我也是好心，就是事兒沒給辦成。”

“不重要……”林晰目光輕閃一下了，然後低頭在文件上簽上名字，狀似随意地問道， “你都和他說了什麽”

“也沒什麽——”程永這會兒也有點洩氣， “就是說了那個項鏈是初戀送你的，君子不奪人所愛，讓他把項鏈還你，當時他反應還挺大的，一直追問你寫信的細節，我還以為他是被感動了，沒想到是故意打發我，也太賊了，咱們還在這兒幫他幹活，做個人形象維護，我就沒做過這麽虧本的買——”

“他追問你寫信的細節”

程永話至一半，發現林晰突然擡頭，沉褐色的眼閃着奇異的光。

程永面帶不解: “是啊，問信都寄到了哪裏，是家裏還是學校還問了你當初回國的事情，當時住的哪個醫院，我看他感動得都快哭了，結果這一轉頭就——唉，你要去哪兒”

林晰拿上外套，帶着手機和車鑰匙，對程永說: “這裏交給你了，我出去一趟，有事兒給我打電話。”

去時洛翊公司的路上，林晰心髒一直發緊，他為自己的那個猜測而心跳加速。

“時老師今天請假了，沒來上班。”

“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兒了，他也沒說。”

“電話打不通，可能是躲出去了吧，網上現在都是他和易誠的錄音，我們今天收到了很多的電話，都是想要采訪他的。”

“他之前還說熱度很快就會過去，現在看時老師還要火一陣子，比之前更火了。”

從時洛翊的公司出來，大腦的思緒控制不住胡亂發散，他将車子開到時洛翊的樓下，一直等到半夜。

時間緩慢流逝，林晰的熱情逐漸冷卻下來。

如果真的如他所想，時洛翊不會不來找他的。

車子開回公寓的時候，他被小區保安攔了下來。

“林先生，有位先生找你，說是您的朋友，我們不敢私自放他進去……”

當時洛翊抱着一個盒子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單薄修長的身影在月光下籠着一層清輝，讓人滿目驚喜。

“抱歉，我是從別人那裏問到你的地址，我沒想到你會這麽晚回來，你現在方便嗎”

時洛翊第一次對他這麽客氣，眼中的尖銳和恨意都消失不見。

他看着林晰，沉靜而別扭。

“上樓說吧。”林晰克制地說道。

時洛翊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公寓大樓，夏季的夜空很是好看，昂首看天，圓月高懸，清景無限。

他搖搖頭拒絕了。

兩人坐在樓下花壇的石梯上，隔着一個身位，斜身而坐。

清風沉醉的夜晚，月色皎潔，滿天繁星下，夏蟲鳴叫，夜風淅瀝一地的樹影。

“你拿的是什麽”林晰問。

時洛翊低頭看向懷中的盒子，說道: “一些信……你寫的信，我昨天剛看到，之前……被家裏長輩收起來了。”

猜測得到證實，林晰五味雜陳，他想笑，心口卻有些鈍痛襲來，他半阖了眼皮，說道: “我以前以為你是不想理我，生我的氣，所以一直不肯回信。”

時洛翊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說道， “你不告而別，我不知道你學校的地址，他……”他頓了一下，擡起臉，笑着道， “林晰——我今晚和你說的話，都是18歲的時洛翊想和你說的，我希望你能分清這其中的區別，八年，我們都變了，人生沒有如果，我們永遠都回不去了。”

林晰怔然片刻，随即低低笑道: “是這樣麽，果然是你，我到底是在奢望什麽”

時洛翊低下頭，半晌，他才又重新開口道: “分開後， 18歲的時洛翊一直很想念你。”

一句“想念”，讓林晰心間忍不住顫動了一下，一股酸澀的情緒上湧，八年，他一直無法釋懷，他也會委屈。

那時候的他只有十九歲，第一次，如此熱烈地愛着一個人，用盡了所有力量，哪怕忘記。

時洛翊斟酌着字句，繼續說道: “我當初不是故意弄傷你的，我對你有些誤會，知道不是你的錯，卻忍不住遷怒——”

想起少年曾經崩潰失控的模樣，林晰問: “因為你哥哥的事”

時洛翊沉默不語。

林晰以為他是默認了，自嘲地笑了笑: “父債子償，你會那樣想，也是正常。”

“不是你的錯……”時洛翊說道， “即使是你父親，他也只是慘案的間接制造者，法律都不能給他定罪，我更沒理由再怪到你的頭上。”

“是嗎——”林晰不置可否，臉上的表情有些淡， “我也是這麽告訴自己的。”

如此通情理的時洛翊讓林晰心情複雜，這讓他想起以前，那個對他忽冷忽熱的小男友。

時洛翊沒有繼續這個話題，垂下眼，說道: “……傷了你之後，我生了一場大病，很想見你，想和你道歉，但我發現我找不到你了，你沒有去大學報到，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兒，你從來沒和我說過——”

林晰閉眼笑着道: “我父親不想我做飛行員，他覺得我越來越不聽話，借口把我騙到了國外，買通醫生，做了一個精神鑒定，護照也讓他們收了起來，要我拿到藤校的Offer才能回國，但是後來——”林晰頓住，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不用說，時洛翊也明白，家長騙起人來，是不講道理的。

時洛翊接着林晰的話說道: “後來我從你同學那裏聽說你出國了，我很生氣，所以給你寫了一封分手信，但我其實自己也不記得都寫了些什麽給你，如果傷害到你，我想和你道歉。”

那封分手信，即使是方洛然親筆，也不會是他自己的意願，方洛然沒有機會為自己解釋，如今只得他來說。

林晰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目光閃過一絲黯然，卻說道: “都過去了……”

“你還記得我在信裏都說了什麽嗎”

“不記得了……”林晰淡淡地道。

時洛翊看着他，沒說話。

夜風吹過，帶着一點花草的香氣，涼涼的，是初秋的味道。

林晰笑了一下，看着搭在膝蓋上的手腕，說道: “收到你的信，我很着急，所以想一些非常規的辦法回國。”

他沒說什麽辦法，但時洛翊從程永那裏聽到了，如果不是真的急了，不會想到用這麽極端的辦法。

他一直為方洛然抱不平，卻不知道另一個少年都經歷了什麽。

林晰接着說道: “回國後，我在醫院躺了兩天，能下床那天，就在醫院碰到了你和孫慕潇，你當時在勸說她打掉孩子，醫生護士都指責你不負責任，怎麽做人男朋友，你從頭至尾都沒有解釋。”

時洛翊閉眼，所以真的是他讓方洛然沒能見到林晰最後一面。

他要怎麽和方洛然解釋

“你為什麽不來直接來問我呢”他問。

林晰沉默半晌，才道: “……你在信裏說你更喜歡女孩子。”

“那是氣話……”

“現在知道了，是我的錯……”林晰頓了一下，看向時洛翊， “那時候一直都是我追着你，你對我總是忽冷忽熱，我也懷疑，是不是我當初引誘了你，讓你混淆了感情……”他牢牢地凝視着時洛翊，褐色的眸子深邃而沉靜，仿佛要看進人的眼底。

清透的月光裏，對上這樣的一雙眼，時洛翊心裏莫名發慌，不敢與他對視，他側過臉，輕吸了口氣，才從那種窒息的感覺中掙脫出來。

如果有錯，也是他和方洛然欺騙了他，而且還要繼續欺騙下去，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愛人已經死了，他又将會受到怎樣的傷害

八年，與其說這個男人竟然花了八年時間去忘記一個人，不如說他八年裏一直在思念着一個人，真相于他來說是多麽殘忍的一件事。

時洛翊緩了緩呼吸，說道: “我想把這些信燒了，可以嗎”

林晰直直地看着他，臉上沒有太多的表情，直到眼中那些晦澀的情緒慢慢沉澱，他沉默良久，最後道: “随你。”

“你可以和我一起嗎”時洛翊又問。

林晰死死地看着他，深邃如夜幕的雙眼，此刻像是沒有星星的寂寥，他笑着道: “時洛翊……何以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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