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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2 章

既然出了事兒，時洛翊直接打着石膏出院了，倒也不是他有多熱心，只是想找點事情做。

“彤彤還未成年，要想把錢拿回來，關鍵是需要一個法定的監護人，父母不在，順位監護人就到了祖父母這裏，我同事當時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才把錢給了彤彤的奶奶，”淩冬陽解釋說， “之前錢在公司賬戶，想糊弄那一家子不難，現在錢到人家手裏，就只能走法律程序了。”

“彤彤你還有其他關系不錯的親人嗎最好是你母親那邊的，值得信任的。”周靜聞言放下杯子，坐回鐘彤彤的身旁。

她因為這件事兒，一晚上唇角就起了泡，喉嚨冒煙，不停地灌水給自己祛火。

鐘彤彤坐在沙發上，雙手放在膝蓋，她對這件事兒一直都是很迷糊的狀态，知道撫恤金沒了，她的第一反應是不能請叔叔姐姐吃大餐了。

聽見周靜問她，她下意識地搖頭。

除了媽媽沒人管過她。

淩冬陽也搖頭: “近百萬的撫恤金，放到不熟悉的親戚身上，難免會起貪念，找個靠譜的人不容易，所以我之前一直沒提過這事兒，就是想錢發下來，随口忽悠那沒文化的一家子，只要挺過這兩年，這錢就和那一家人沒有任何關系了。”

時洛翊倒是能理解他這個想法，當初淩冬陽的撫恤金就是給了他舅舅一家，結果最後差點連大學都不讓他讀。

現在錢給到了鐘家，一分錢都不可能花在鐘彤彤身上。

“時醫生——”

嗯

時洛翊擡起頭，看向對面的少女。

“……你能不能做我的監護人”鐘彤彤試探地問道。

監護人

“當然不可以。”

沒有血緣關系本就很難領養，更別說他們的年紀，一個二十六歲的成年男子去領養一個無血緣關系的十六歲的少女，法律也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鐘彤彤失落地低下頭。

不過，時洛翊腦中出現了兩個身影，時女士和老方倒是很喜歡女孩，小時候他和方洛然沒少聽到這樣的叨念，一直以沒有閨女而遺憾，不過時女士的事業注定了她不可能再要一個孩子。

他和方洛然都是個小意外。

但他馬上抛去了這個想法，當務之急是先把錢控制住，收養手續再快也要一個星期，或許更長，這個時間內很有可能他們把錢揮霍一空。

這樣的話，那就真的拿不回來了。

“能聯系銀行，将有争議的資金暫時凍結嗎”時洛翊問。

“這個不太好搞——”淩冬陽沉吟一下，說道， “你和我一起吧，先去公司拿點資料，再跑法院和銀行，我們試試。”

時洛翊猶豫了一下，同意了。

事實證明，去豐凱并不一定會見到林晰。

倒也說不清楚是什麽感受，松口氣的同時，又有些似有若無的悵然。

他平白有種奇怪的好奇心，想知道林晰的現狀，也不清楚是出于什麽心思。

時洛翊拖着石膏手坐在大廳，看着淩冬陽和法院的工作人員交涉。

來來往往都是身纏官司的人們，他們憂心忡忡，眉頭緊鎖，短短十幾分鐘，就能看到百态人生。

普通百姓最怕攤上事兒，平靜的日子一去不複返，生活瞬間就變得百孔千瘡。

為了過上消停的日子，有人就會選擇認命。

這一刻，他能清晰地感知到人們悲傷的情緒，好像突然就明白了，當初的方洛然究竟是怎樣的一種感受。

大概是想的太入神，安瀾坐到他身旁的時候，時洛翊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對方開口說話。

“你和哥哥分手了嗎”

看到安瀾的那一刻，他是驚訝的，第一反應就是自己被跟蹤了。

時洛翊沉默了幾秒，說道: “我說過的，不想再見到你。”

安瀾垂着頭，低聲道: “我只是有些事情還是想不明白。”

“我們的咨訪關系已經結束了。”時洛翊沒什麽感情地開口，平平淡淡沒有溫度。

安瀾仍舊自顧自地說道: “如果你預料到事情在向着不好的方向發展，但這件事和你無關，你要怎麽做”

時洛翊蹙起眉，随即又慢慢松開，冷淡道: “你還在想做劇情的主宰嗎個人有個人的命運，你怎麽就認定你的預測是對的，猜錯了怎麽辦”不單是心理咨詢師害怕自戀，執拗的人自戀起來也是很危險的。

“那你為什麽要幫助鐘彤彤你現在做的一切已經超出職責範圍之外了。”

“你果然還在跟蹤我，”時洛翊冷聲道， “安小姐，我希望你明白，別人做什麽與你無關，你就算想做上帝，也不能侵犯別人的權益。”

“我不知道……我沒有證據，我不知道該怎麽辦可我就是有種強烈的預感——”安瀾低着頭，輕聲道， “我也告訴自己一切與我無關，我想的不一定對，我是不是真的不正常”

“這不是我一個心理咨詢師能夠解答你的，精神科或許有你想要的答案。”時洛翊的态度始終冷淡。

安瀾垂着頭，失落地看着自己的腳面，沉默着不再說話。

時洛翊沒忍住，補了一句: “不要做違法的事情。”

安瀾嘴角彎起一絲笑意，說: “哥哥現在很吓人，感覺和他高中畢業那會兒很像，我們當時有猜他是失戀了，但我們誰也沒想到他失戀的對象是你，原來你才是女主角。”

什麽

時洛翊愣了一下，随即臉色發青，這女人抱着什麽目的他不知道，但她一定是精神病。

“無聊。”他用左手扶了扶鏡框，耳廓卻多出一圈紅痕。

安瀾看着大廳裏行色匆匆的路人，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她幽幽地說道: “我看過你的采訪，你說一個人的真誠，時間久了就能看出來，但你真的能保證你身邊的人，你親近的人沒有欺騙你嗎”

嗯

時洛翊不知道她為什麽這麽說，腦中不自覺地想到了羅昉， 7年時間，他沒發現任何異常，這其中固然有對方給他下了暗示的緣故，但另一方面也說明如果一個人有心欺騙，确實很難察覺。

可誰又會花那麽長的時間只為騙一個人，這個成本過于龐大。

雖然時女士和老方也騙了他很久……

“想什麽呢”

淩冬陽的聲音喚回了他的思緒，時洛翊這才發現安瀾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

“我剛才在樓上好像看見你和一姑娘聊天，是誰啊”

時洛翊淡淡地回道， “一個不重要的人，”說着他看向淩冬陽，問， “怎麽樣”

“等一等吧，他們也要先核實一下，有點麻煩，後續肯定是要先協商調解，有的折騰了，現在屬實是有點被動，”淩冬陽嘆了口氣， “這事兒怪我，之前也不知道是什麽人要搞我，不然就算他們找律師我也能玩死他們。”

撫恤金争議開始走法律程序。

鐘彤彤看着所有人為她忙碌，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她很少受到這樣的關心。

“該說不說，小丫頭還是有點福氣的，就算撫恤金真拿不回來，你也幫他從豐凱争取到了足夠的利益，讓她今後沒有後顧之憂——”淩冬陽看完合同條款，給時洛翊豎了個大拇指，感慨道， “要說厲害，還是我們時老師，能在豐凱頭上薅下這麽大一把毛，你不做律師可惜了。”

“是你水平太差了，”時洛翊斜眼，白皙的手指捏着杯沿， “如果撫恤金拿不回來，你以死謝罪吧。”

周靜接口道: “對，一碼歸一碼，撫恤金是彤彤母親用命換來的，絕對不能便宜了那幫人。”

“要拿回來的!”鐘彤彤突然開口， “我要拿回來，我會變得很勇敢的，把媽媽的錢全都拿回來。”

不知道為什麽，看着女孩堅毅的目光，時洛翊有點老懷安慰的感覺，但面上依舊沒有太多表情，淡淡地“嗯”一聲: “你可以再勇敢點，早點去學校報道。”

鐘彤彤表情一呆，周靜在一旁笑呵呵地搔她癢: “勇嗎多勇啊，就會喊口號。”兩人笑呵呵地玩作一團。

出來的時候，淩冬陽問時洛翊——

“你真的打算讓你父母收養鐘彤彤”

“權宜之計，把錢拿回來再說。”至于要不要真的收養，看他們兩個的意思，主要是讓他們幫個忙，暫時沒有比時女士和老方更合适的人選。

淩冬陽忍不住“哇”一聲: “我怎麽不早點遇到你呢，拜菩薩都沒你管用。”

“什麽亂七八糟的”時洛翊頓了一下，發出邀請， “去吃飯吧。”

淩冬陽看了一眼表: “不行，我得馬上回公司了，你不知道現在公司什麽樣大家上廁所都提着褲腰帶，就怕一個不小心被開除了。”

嗯

淩冬陽解釋: “公司大換血，我們小林總把老林總踢出管理層了，這要是放到古代，那就是妥妥地篡權了。”

聽他提到林晰，時洛翊緊了緊喉嚨，随口問道: “怎麽回事兒”

“老林總大概是覺得公司現在沒什麽事兒了，要回來主持大局，一回來就拿捏小林總，結果悲劇了，請神容易送神難，我們小林總有母親留給他的股票，加上這些日子的滲透，就戲劇化地奪權了，”淩冬陽攤手， “什麽叫做商場無父子，我們小林總雷霆手段，差點把老林總弄進醫院，我現在知道他在美國是怎麽成功的了，工作起來家都不回的，困了就在休息室躺一會兒，弄得大家下班了都不敢走，天怒人怨的，不知道什麽時候是個頭。”

這是時洛翊沒料到的，和他印象中的林晰相差甚遠: “他……之前也是這樣嗎”

“不啊，都不知道以前是不是裝的，明明挺佛的，我們私下都八卦他是失戀了，之前還傳我們林總要買婚房呢。”

……

豐凱大樓恢複了夜晚的寧靜，人都走光了，英挺的男人站在落地窗前，眼眸裏倒映出城市夜晚的萬家燈火，空氣裏彌漫着淡淡的酒香。

“轉移注意力雖然是個不錯的主意，但過猶不及，林——你應該放輕松一點。”電腦裏傳出來的聲音輕緩低柔，是女人爽利柔美的聲音。

林晰目光淡然地看着窗外，雙眸黑沉沉的，無喜無怒， “我一直以為自己是非他不可，所以才會執着了八年，我以為他無可替代，才會一直忘不了，但是現在我才發現——”他捏着手中的杯子，自嘲地笑道， “原來我喜歡的只是那張臉。”心動的感覺，并沒有因為知道真相而消失。

“哇喔——這可是驚人的發現，”女人笑了笑，說， “但這其實也是正常的，你對他不是一見鐘情嗎那就說明，這之前你的潛意識裏就給自己‘畫’了一個夢中情。人，而你見到他的那一刻，他的形象與你的夢中情。人完全契合，這個契合更多的應該是他的外在形象。”

窗外夜色更深，夜風劃過玻璃，嘶嘶作響，豆大的雨點落在窗上。

下雨了——

“或許吧——”林晰淡淡地道， “可能我本就是一個被表皮吸引的好。色之徒，癡心的對象不是一個人，而是那張臉。”

“林——你太悲觀了。”

男人看着窗上如溪流一般的雨滴，慢慢地說道: “我以後都不會再犯蠢。”

電腦另一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再次傳來聲音: “其實這件事兒我覺得透着那一點的古怪。”

林晰閉眼，轉過身将杯子放到桌上: “何止是一個古怪可以解釋，滿目的荒唐。”

“我想說的是正常情況下，雙胞胎即使長得再像，父母認錯的可能性也很低，并且因為性格和生活習慣的不同，雙胞胎在成長中差異化會越來越明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