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 阿姐
第二十七章阿姐
木法沙拉着林墓躲在窗戶後邊的一只荷花缸後邊,他狠狠将人按在懷裏,只怕自己一松手,這個人就能竄起來幹點什麽。
梁王走進卧房後并沒有如他們想的那樣大喊“來人”,他似乎也并不想招來很多人似的,看到窗戶大開,又用燈籠四下照了照,終于發現窗戶的栓口不知道什麽時候掉了,夜風灌進屋子掀起旁邊的床幔。
“原來是窗戶壞了。”絮叨的梁王自言自語,卻并沒有關上窗戶走人的意思。他就這麽站在窗前,任夜風裹着細碎的雪花撲打在他的臉上。
蹲在荷花缸後的兩個人也是一動不敢動,林墓被木法沙緊緊摟着,他甚至能感覺到對方急促的心跳,木法沙呼出的氣息落在在他的額發上,不知道為什麽他只覺臉頰發燙,雪花輕悄悄地落在他的臉上,立即化成了水滴。
不知道過了多久,梁王終于把窗戶關上了。又過了好一會兒,林墓終于忍不住了。
“你不是要走嘛?”
“嗯。”
“嗯?”
……
雪慢慢下大了,兩人翻出王府圍牆時地上已經開始結起一層薄薄的白霜。木法沙這回長了心眼,一路拽着林墓往西江客棧走。林墓反而很老實,乖乖任憑木法沙拽着一聲也不吭。到了客棧,兩人的頭上身上已經積了一層白雪。
為了掩人耳目,兩人都穿了單薄黑衣,進了屋子,點上燈,木法沙發現林墓的嘴唇已經凍得發紫。
木法沙吩咐夥計打來了熱水,安置林墓洗個熱水澡,自己走了出去。一天一夜,林墓的樣子很是奇怪,前些日子還在為如何離開北郡城而四處奔波,自從昨天晚上在大街上看到了梁王妃,他就變得不顧一切了。那個梁王妃到底是誰,林墓為什麽如此在意她呢?
木法沙回到自己的房中,随便收拾了一下,換了衣服便躺倒在了床上。他捉摸着在梁王府的事情,一直睡不着,過了不知道多久,突然聽見有人輕輕敲門。他一挺身坐了起來。
開門一看,果不出所料,林墓站在門口,頭發濕漉漉地披在腦後,透着幾分動人幾分可憐。
洗了澡,燈光下,林墓的唇色紅潤了許多,木法沙坐在他的對面看着他,等待着什麽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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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阿姐。”林墓的第一句話并沒有讓木法沙太過吃驚,相反,聽到這句話的木法沙仿佛松一口氣。
“你是不是想要問我,不是親人都死了嘛,怎麽還有個阿姐。木哥哥?”
一句“木哥哥”反到是讓木法沙心頭一緊,原來他也早就認出了自己。
“我知道,騙人的感覺并不舒服,你不是故意要騙我的。十三年前你也一直護着我,我那時小,不懂,你要是想殺我,早就下手了。”
木法沙看着林墓,原來他什麽都看出來了,而且這麽多年過去,從來也沒有忘記過,這麽久以來心中的糾結與歉疚一下子都化作了一股暖流。
“我那時候說我的親人都死了,也不算騙人。我阿爹是天聖帝的禮部尚書,因為不願投降燕人,在皇宮裏自殺了。我阿娘不久也病死了,只剩下我和阿姐。那個時候豐都城已經淪陷在燕人手中,我們這一對失去了雙親的年幼兒女自然成了有些人口中的獵物。”
“那時我正生病,高燒不醒,等我醒過來時找不到她,鄰居汪嬸說她趁我生病,跟着未婚夫家去了江南,我心裏怨恨,一個人找去了韓國公府。我阿姐與國公家長房的三公子有婚約,可是我父慘死,韓家早就退了婚,我怎麽還能信這樣的話。”說到這裏,林墓的聲音有些顫抖,等好一會兒才繼續:“阿姐其實根本就沒有跟未婚夫家走,她是去京兆尹找那個狗賊陳奇拼命的,卻遭陷害,成了貢女。”
聽到“貢女“兩個字,木法沙不禁倒吸了一口氣。天下人皆知,貢女是十三年前褚國的恥辱,為抵償燕國大軍索要的賠償,褚國竟然把豐都城裏的年輕女子當作貢女賣給了燕國。據說這些女子被押送回了北郡,姿色姣好的被皇室貴族,肱骨之臣瓜分做了姬妾,其他絕大部分都被送去做了官妓。這些年,林墓的阿姐不知道都經歷了什麽。
林墓:“我救你那夜,其實是我埋伏在京兆府的後門,想要結果了那個狗官的性命。”
木法沙:“你那時也不過十歲!”
林墓:“那些日子我跟着李大個子他們也偷襲過幾次官兵,大不了跟他同歸于盡。反正留在豐都早晚也是死。”
木法沙:“後來你想跟我一起出城是為了找你阿姐?”
林墓:“找我阿姐哪有那麽容易,當時燕人已經北歸,我一個小孩兒根本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我是想去找我舅舅,他是褚國将軍,或許能把阿姐救回來。”
這個時候兩個人心裏都明白,當時的林杉想法實在幼稚。別說當時褚國兵敗如山,即使是現在燕國已有滅國之象,想要褚國發兵都是癡人說夢。
“所以,你,跟随沈大人來了草原?還留下來和我們喀爾喀人一同征讨燕國?“
“我舅舅把我交給了我的老師沈昱,他那時候在樞密院掌管機速房,我想跟随老師,定然會有機會查出阿姐的下落。可惜,我就連進入燕境的機會都沒有。”
林墓伸手入懷,拿出了一只布袋,木法沙認得,那正是林墓一直視若珍寶從不離身的。林墓打開布袋,拿出一方白色布帕,可能是因為年月久遠,布帕已經有些發黃。
“這是我阿姐留下的唯一的東西。就是這個,當年我還差點因為生阿姐的氣毀了。”林墓撫摸着布帕。“她走的時候我正在發燒,她就用自己的手巾敷在我的額上給我去熱。我醒了,知道她走了,還罵她絕情。”林墓有些說不下去。
木法沙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等着。
“阿姐把我托付給了鄰居,自己帶着一把剪刀去的京兆尹衙門,因為那個陳奇做了京兆少尹。” 林墓的聲音哽咽。
“可是,那天我們根本沒有真正看見梁王妃長什麽樣子,你怎麽知道那是你阿姐?“
“我阿姐的聲音我一聽便知。更何況,她舉手投足,也甚有幾分相像。可是,我終究還是不敢确定。“
“所以你又去了梁王府?可是,她人都不在,你去了又能看到什麽呢?“
“我想看看她有沒有從豐都帶來的舊物,如若有,我定然認識。“
“你找到什麽了?“
林墓搖搖頭。
木法沙突然想起什麽問:“你阿姐叫什麽名字?“
林墓困惑地看他一眼:“林夕。“
“看來應該不是你阿姐。“
“你怎知不是?“林墓滿臉抗拒。
“嗯,我似聽梁王說櫻兒和安兒,這兩個名字應該就是王妃和世子的名字,哪一個也不是呀!”
“櫻兒和安兒?“林墓霍地站起,眼中爍爍放光。
木法沙困惑點頭。
“櫻兒是我阿姐閨名。“
第二日一早,錢掌櫃來找木法沙和林墓,羊毛織毯已經備辦妥當,幾輛牛車也已經買好,如今一切齊備,只等林墓的一句命令。雖然木法沙已将錢掌櫃的辦法告訴了林墓,卻并沒有得到林墓一個肯定的回答,他明白林墓心裏并不想走。剛剛有了阿姐消息,人卻被招入宮中,是個人就明白,她是做了人質。可是,如今北郡的情勢,不消說這消息要盡快送去草原,更重要的是,一旦阿勒達知曉寧令兩叉已死,北境兵馬群龍無首,皇帝急于南遷,都城百姓人心惶恐,他必然不會放過這個天賜的良機。如若起兵,木法沙是不二的先鋒,無論如何也要盡快趕回草原去。
錢掌櫃不明其中原委,看着兩人都不說話,先着了急:“林公子,要出城須得盡快。如今一天一個樣子,後邊再找機會只怕就更難了……“
“明日就出城吧。”林墓一句話到把錢掌櫃說愣了。
反應過來的錢掌櫃馬上眉宇舒展,露出笑容:“好,我給各位準備衣裳去。”錢掌櫃匆匆退了出去。
“我們如今勢單力薄,即便我留下來也救不出阿姐。”林墓似說給木法沙,又似在勸自己。
“紮羅扣住梁王妃做人質為的時轄制梁王,讓他駐守北郡,如果燕皇南遷,定然會帶上梁王妃,她的安危應該暫時無礙。等咱們大軍入燕,再想辦法。”
咱們?林墓深深看了一眼木法沙,自己已經被算作納蘭人了嘛?木法沙一向炯炯的眼神此時更加熠熠生輝,不知是不是錯覺,他竟然有些羞怯。
次日一早,錢掌櫃已經安排了幾個人跟着一家出城送葬的人家擡棺出城。裝滿織毯的牛車停在西江客棧的後院,剩下的五六個随從換上了粗布短襖,看着好像客商走貨雇傭的苦力車夫。衆人正收拾着牛車上的貨物,卻見一名少婦攙着一名個子高大的員外走進院子,心中不免有些緊張,暗自用眼神互相交流。
“這倆人哪來的?”
“別吭聲,小心有鬼。”
真有鬼。那少婦攙扶着員外竟直直向着牛車走了過來。員外似乎身體有恙,手按在額頭,身體有些搖搖欲墜。
“娘子留步……”一個人終于忍不住上前阻攔。
“阿福,快把你們東家扶上牛車,咱們這就出城,回并州去。”女人聲音有點奇怪,卻透着一股熟絡。
“阿福???”
“還不快把你們東家接過去,我扛不住他了。”女人的聲音變了調。
“啊,林……,東家???”
大家這才認出來,眼前這個一身褚人打扮的少婦竟是林墓,旁邊剛才還病的東倒西歪的高大員外原來是他們的将軍。
那一日在客棧裏差點把木法沙帶走的軍官給了林墓一個警告,木法沙的身材着實太像喀爾喀人了。索性把他放倒,躺在牛車上半死不活的裝病,只怕還好糊弄過去。為了這位病氣奄奄的商客老爺,他只能委屈一下,扮作病鬼的娘子,戲能再添三分真實。
衆人忍住笑,将他們高大威武的将軍擺平安置在牛車上,再在他身上蓋上一床灰布棉被。腦袋上包着厚厚的皮帽,看着還真有幾分病的馬上快咽氣的效果。
牛車載着一行人咕嚕嚕地來到了北郡的西城門。城門內已經排了許多準備出城的人,一家家,有坐着馬車的,也有拖兒帶女背着包裹的。隊伍走的不緊不慢,可是一邊向前一邊從前邊傳來哭喊叫罵聲。
“唉,又不知道抓起來了什麽人。”
“我聽說不給錢就抓人,長的高大些的就抓去當苦力,多說幾句幹脆就當納蘭奸細抓進大牢。”
“我們都要走的人了,幹嘛還要難為我們?”
“走?你想的容易。”
隊伍中的人都有些慌亂,一個個都惶恐地折騰自己的包袱行李。
坐在牛車上的林墓看一眼旁邊“半死不活”的自家夫君,低下頭在夫君耳邊低聲:“一會兒到了城門前,要是有人為難,你就咳嗽,咳到口吐白沫。”
“不裝傻子也要吐白沫?”
“傻子什麽時候吐白沫了,傻子得翻白眼。”林墓瞪一眼自己夫君,眼中滿是:你是自己想加戲嘛?
“知道了,不傻最好。”木法沙将半張臉縮進了被子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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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