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 心意

第五十七章心意

夜靜更深，木法沙的呼吸已經變得深沉，趕了幾日幾夜的路，渾身的緊張與疲憊盡已松弛，林墓擡頭看着這張俊逸英朗的面龐，在平穩的一呼一吸間嘴角含着淺笑。月華如洗，柔暈的月光灑在木法沙裸露的胸膛之上，就像為他精壯的身軀，又附上一層輕便精致地铠甲，把他本就寬闊結實的胸肌勾勒得更加雄健偉岸。小別後的纏綿，尤為熱烈，空氣中滿滿都是兩人交織而成的氣味，林墓貪戀地在木法沙心口處輕輕吻了又吻。男人似乎感覺到了，嘴裏呢喃着什麽，将林墓用力摟了摟。

林墓将臉貼在木法沙的胸膛上，從少年時起，這個宛若雄獅的男人便是他的依靠。可是，這一切真的全部是真實的嗎？不知怎麽的，這個可怕地念頭突然像一支利箭一樣，刺穿了一切纏綿悱恻的意境，直插進林墓腦中，讓林墓一時間竟有些彷徨。林墓輕輕從木法沙的懷抱中掙脫出來，木法沙睡得很沉，他斂起衣衫披在身上下了床。

白天木法沙帶回來的那只殘舊的弓弩，此時正靜悄悄地躺在外間的案幾上，林墓走過去，将弓弩握在手中。他突然回想起，白天自己看到這弓弩時的興奮樣子，可此時當一切歸于平靜，一些錯綜複雜的思緒，卻一股腦的湧了出來。

這只羌人的弓弩真的像木法沙說的，是從一個商人那裏買來的？可是行商之人怎麽會把這麽一件破舊的兵器擺上貨架，更何況這是羌人的東西，羌人居于益州，一向被認為是荒蠻的族裔。他們的東西，對于褚國那些追求奢侈繁瑣的有錢人來說，簡直比破爛還不如，怎麽會有商人收藏買賣這樣的東西。除非這個商人也是個羌人吧。可是木法沙又怎會遇到一個羌人呢？想到阿莫塔翅膀下邊的那朵蘭英草，再往下，林墓有些不敢去想。

這時，林墓突然感覺背後有一股熱氣襲上脖頸，接着他便被一條結實的手臂環住。吻密密實實地落在他的頸間，下巴，臉頰上，随後那支結實有力的手臂便不由分說的将他的臉扭向一側，一對熱烈的唇将他的嘴唇包裹蘊含吸吮。

“唔，唔。”林墓只覺一只手伸向松散的衣袍下。“別，別在這裏。”

“你睡不着難道不是因為沒喂飽？”

“￥#……￥%……”屋子裏沒有點燈，林墓的臉只能偷偷地紅。

“白天還沒看夠？”木法沙從林墓的手中拿過那只弓弩。“要知道你對他比對我還上心，就不給你帶回來了。”

林墓扭過身體，捧住木法沙的臉，手輕輕摩挲他的側頸，一雙眼睛怔怔地望着眼前的人：“你會一輩子都護着我，不離開我嗎？”

“會。”木法沙被他問的一愣，回答的卻很幹脆。

“即使禾汗要殺了我，你也會護着我？”

“不會的。”木法沙笑了，“大汗很欣賞你，我們的事情我會慢慢告訴他。我和大汗情同父子，我喜歡的人，大汗也會喜歡的。”木法沙摟住林墓，柔聲道：“退一萬步，大汗真不同意我們在一起，我就不帶你回草原，我們就在中原過一輩子。”木法沙終于明白林墓在緊張什麽，一邊用手撫弄他的後背，一邊笑着安慰。

林墓望着憨笑着的木法沙，他的眼睛在月光下閃爍着黑金一般的光彩，看着眼前這張誠摯的臉，林墓心裏的話再也說不出來了。他勾住木法沙的後頸，熱烈地親吻這個男人嘴唇，不顧一切地索要着。聽到木法沙急促的喘息，林墓心中只有一個念頭：就這麽死掉吧，死掉了，就不用再管其他了。

披在肩上的外衣滑落在地，松松垮垮的寝衣被木法沙不經意間也扯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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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不在這裏……啊，你咬我！”木法沙心中納悶，身體卻抑制不住地回應，比任何一次都更瘋狂熱烈。

木法沙以納蘭國的名義向褚國派去了使者，為興宗吊喪，為新帝敬賀。中原剛剛平複，百廢待興，時間又很是倉促，所備禮品不過是些金器玉器，梅太師還沒有回來，出使人員木法沙做主派去的是托托。

從那一日起，林墓變得很是安靜，梅光玄來到豐都後建議林墓将軍器司改編分隊，他當時的心思全在火炮改良上，後來木法沙和梅光玄都不在豐都城，他總覺得自己拿捏不住。如今火炮的設計他交給了軍器司，自己每天又對着那只拿回來的弓弩發呆。以前他做過一款弓弩送給阿勒達，可惜草原人多于馬上作戰，弓弩攜帶不便。盡管弓弩延遲發射的好處非常有用，但喀爾喀騎兵卻并沒有大規模使用。直至木法沙領兵攻占河中，這款兵器都沒有被當作一回事，就連林墓自己也都不放在心上了。如今卻要加大弓弩力量，延長射程，他一時也想不出好的辦法。

吃了幾個月的藥林墓的咳喘倒是緩和了，林墓決定把弓弩的事情先放在一邊，好好改編一下軍器司。

林墓将軍器司分了三個局，攻堅局，輔助局，單兵局。顧名思義，攻堅局專門負責制造大型殺傷性強的重型武器，輔助局專門負責制造輔助器材和防禦的工具，單兵局只負責士兵身上配置的單人操作使用的武器以及盔甲防護。這個概念與以往軍器司的運作方式大相徑庭，一切要重新安排，天翻地覆，林墓一下子變得很忙。

看着林墓折騰，木法沙心中有種錯覺，他似乎是在躲避着什麽才搞出這麽多勞什子來。

一個月過去，出使江南褚國的托托回到了豐都城。這一日木法沙邀請了托托來王府飲宴，林墓與托托本就相熟，自然也不避諱地出席了宴會，見了面也并不拘泥禮數。見到托托，林墓不禁有些奇怪，一向神采飛揚的托托将軍，今日竟然有些沒精打采的。

“這次讓你出使江南的确委屈了。”木法沙端起酒敬托托。

“王爺，末将不敢當。”托托立即站起來。

“坐下，哪有那麽多事兒！”木法沙擡手示意：“褚國繁文缛節甚多，看來是把你也板着了，一趟下來都有些木讷了！”

王爺，見笑了，禮數繁多，有禮儀官講解，倒都還好。只是諸人傲慢，見了外族人，任誰都是一副自命不凡的樣子，叫人看不順眼！”托托發完牢騷，才自覺失言，裝作不經意，偷瞄了一眼林墓。

“我從未跻身官場，勞形案牍，不過倒也聽我師兄講過，褚國官宦大多自诩風雅，其實不過都是些葉公好龍之輩，喜做表面文章罷了！”林墓看着托托笑道。

“正是，什麽風雅。我聽他們議論咱們送的禮物，說我們只知金銀珠寶，不懂風雅，像市井商販，哪有一國風範。”

“他們還說什麽了？” 木法沙聽托托講完，随口又問，不過臉上的表情卻沒有絲毫的不悅

“還說咱們送的東西也不精巧，想來河中王也是沒錢。”

“這倒是猜的挺對。”木法沙哈哈笑起來。

“王爺，咱們就不應該去。”

“大國禮儀還是不能怠慢的，只是可惜了我們納蘭的一番誠意。”木法沙嘴角的笑意變淡。

林墓低頭吃了一口菜，不經意地問：“你可見到太傅魏源佐了？”

“魏源佐已是太師了，新皇登基他就拜相了 。”托托對這個人很是知道。

“應該是興宗臨終托孤于他。成了顧命大臣，自是身價倍增。”林墓點頭。

“我這次去的館陪竟然是個熟人。”

聽托托一說林墓心頭一動，一個人影掠過心頭。

“林博士的師兄，周大人已經做了樞密院都承旨，這一次他給我做館陪。”托托的聲音有些欣喜。“他還問我博士身體如何。”

“做師兄的還挺惦念師弟。”木法沙看了林墓一眼。

林墓卻沒有發現，此時他的腦子裏一團亂絮。周彤的升遷，讓他有些詫異，難道魏源佐就沒有懷疑他暗地裏幫自己逃跑？老師當年是同簽樞密院事，在樞密院中根基深厚，魏源佐特意如此安排，難道是想讓周彤這個學生接掌樞密院中沈昱的一切資源。周彤竟然答應了，難道根本就不在意魏源佐陷害老師，追殺自己的行徑。難道他終究是個見利忘義的小人嗎？

林墓整個席間都有些神情遲鈍。他并沒有再問托托其他事情，托托便跟木法沙說起了新帝李英。在他眼中，李英這個年紀不過十七歲的小皇帝卻很是老成持重，表面上根本看不出情緒的變化。對于那些老臣很是恭敬。殿上言辭禮儀很有章法，完全不似一個不達弱冠的少年。

木法沙聽到這裏也是一陣沉默，他擡頭看一眼默不作聲的林墓。若沈昱還在，只怕這個小皇帝會重用，眼前這個人還能出現在豐都城與他日日相伴嗎？

梅光玄回到豐都時已是深秋，他似乎很滿意這次巡視。天氣變涼，木法沙很喜歡這個季節，有時候去東郊大營會帶上小安一起去策馬射箭。林墓自然是怕耽誤小安的功課，于是他倆便會商量好了一般一個軟磨硬泡，一個糖衣炮彈。莫語自從回到豐都一直郁郁寡歡，簡直把自己完全當成了一個侍女。林墓看到她這樣心裏難過，總叫她幫自己買些東西能出門到市場裏逛逛。他知道，女人的郁悶只要多逛街，大半都能消解，如果不行，就再去逛逛。

日子過的快，新年又到了。這個新年木法沙很高興，不但有林墓和小安在身邊，一直在北郡的梅光玄也來到了豐都城。他将梅先生請到了舊林堂，按照褚人的規矩包起了餃子。林墓看的出來，梅太師也很高興，然而這高興卻與他平日裏的高興不同，仿佛是壓在骨子裏擺脫不去的東西終于釋放了出來。

大年三十，皇城的城頭上照例燃放煙花，雖然如今皇城空置，然而這個當年褚國都城的習慣卻讓豐都城的百姓無比的歡喜。

站在林墓的身旁，木法沙看着眼前這個人，他們一起看了不知道多少場煙花，可是這個人的表情，每一次都是如此驚喜交加，心滿意足，若是這一輩子，即便是在這一刻能有這樣的快樂，自己也是幸福的吧。

當春天的腳步踏上這片土地，一個天大的好消息傳來，阿勒達西征凱旋，很快就會回到喀爾喀草原。木法沙興奮不已，然而比他更開心的卻是梅光玄，他的喜悅溢于言表，這是從未有過的事情。算算阿勒達回到草原的日子，木法沙和梅光玄準備北上去草原拜見阿勒達。雖然木法沙沒有說，林墓卻覺得梅太師并不希望他也跟随一同前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