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穿書

1 穿書

“受暖濕氣流影響,我市将出現……能見度小于200米的濃霧天氣……

“明江市氣象臺于3月6日……7時5分……發布大霧橙色預警信號……”

卡頓帶着電流滋滋響的聲音鑽入耳朵,在沉寂已久的腦中如驚雷炸開,聲浪掀着耳膜連帶着整個大腦都泛着撕裂的痛。

郁輕費勁地從疼痛中睜眼,被強光刺目的眼睛睜了好幾次才對準焦距,視線緩緩停留在面前兩米遠的壁櫃電視屏幕上。

“請各位市民做好防禦工作,注意交通安全……”屏幕上的天氣預報員正繼續播報着天氣注意事項,郁輕定了定神,朝四周看去。

白色天花板、壁櫃電視、床頭桌、隔壁的空床以及他身上的藍白條紋病服……

自己是自殺後被人發現送來了醫院?

……不太可能。郁輕看着自己手臂上已經包紮好的傷口:他是在拱橋上一躍而下,趁着霧天的遮擋,被淹死了都難有人發現。

他揉了揉還疼着的腦袋,費力回憶着。

“宿主綁定成功!編號Z0303系統為您服務!”

郁輕皺眉聽着突如其來的機械音:“這是什麽情況?”

話音剛落,郁輕腦中突然湧進許多信息,霎時的高負荷讓他的頭疼愈加強烈。

等好不容易捱過痛意,他也把這堆陌生的記憶吸收得差不多了。

當下的現狀是他在跳橋後就來到了這個世界,穿成了一個叫做郁青的青年。

而這個世界本質,是一本狗血耽美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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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和他名字同音,但這個郁青其實是這個世界裏的一個炮灰,郁青從小即被郁家收養,郁家夫婦收養他是為了用他代替幼時走丢的兒子。而這個四歲走丢的郁家獨子——也就是主角受白與舟,将在十九歲時被認回來。

白與舟回來後可謂是受盡寵愛,幼時走丢的他被賣到一戶鄉野人家,養父早死欠下一屁股債,養母身體不好性格懦弱,到後來,整個家裏的頂梁柱就變成了白與舟一人。

郁家人把白與舟接回來後恨不得放在心尖上疼,這讓被認作是棄子的郁青有了危機感,明裏暗裏少不了給他使絆子。

另一方面,郁青苦戀渣攻已久卻一直不被渣攻所愛,後來發現渣攻喜歡上了白與舟,更是對白與舟百般刁難,最後在渣攻的授意下,被白與舟推下海崖摔死了。

一個典型又凄慘的炮灰結局。

而現在躺在醫院的郁青,正是因為在朋友聚會上看到渣攻闫蘭戈和他新寵小情人蜜裏調油,妒火大作,當場發起酒瘋,傷了闫蘭戈小情人,也傷了自己,這才被朋友送來醫院。

沒錯,書裏的郁青偏就好闫蘭戈這一口,他越左擁右抱,越渣,郁青越愛,也越作。

作的同時還天天想着闫蘭戈有一天會回心轉意愛上自己,全然看不見他眼裏的厭惡與冷漠。

之前的郁青只是纏人纏得緊,闫蘭戈不把他當回事,昨晚他卻像發瘋一樣見了血,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讓闫蘭戈也跟着顏面掃地。

不說那位不知什麽來頭的小情人,依闫蘭戈睚眦必報的性格,想必饒不過原主。

“宿主的主要任務是走既定人物故事線,防止世界線崩塌,任務完成會開啓新的人生。”

系統把來龍去脈說了個大概,卻沒等到宿主的回答,又操着硬邦邦的機械音催促着郁輕,想讓他做出回應。

郁輕卻定睛看着自己這具身體上唯一的傷口——右前臂被層層白紗包裹着,哪怕靜止不動都能感到傷口處傳來的灼痛。

這感覺真實,又強烈。

所以,他現在還是活着的,只是換了個皮囊。

“請宿主……”

“如果不接受任務會怎麽樣?會死嗎?”郁輕打斷系統的話問道。

“本次任務為強制性任務,若宿主拒絕接受任務,則會重新進行下一個循環,直至任務完成為止。”

“呵。”郁輕發出一聲輕諷的笑,這不就是只有接受任務一條路可走嗎?

“那要是我不按照故事走呢?”郁輕平靜地問道,一點都不像剛得知自己死後穿書這件事,蒼白的臉上沒多餘的情緒起伏。

“……”被他的話噎住,系統緩了幾秒才繼續一板一眼的回答:“若宿主偏離人物故事線致書中世界線改變,則為任務失敗,宿主将會進入下一個循環,世界線重新開啓。”

系統口中的世界線,自然就是以白與舟與闫蘭戈為主角的世界線。渣攻闫蘭戈萬花叢中過,性格強勢又薄情,偏偏栽在白與舟這朵堅韌的小白花上無法自拔,連強奪豪取囚禁play的戲碼都用上了,狗血的是白與舟居然也深陷其中,愛的昏天黑地,可苦了他身邊的炮灰們。

而在渣攻的炮灰團中,郁青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畢竟他可是無時無刻不在渣攻和主角受之間刷存在感,最後還把命都給搭上了。

愚蠢、可恨,又可憐。

郁輕閉上眼睛,不再詢問有關任務的事,系統還是頭一次見這麽平靜又話少的宿主,感到有些棘手,怕郁輕不明白,又多叮囑了一次注意事項。

郁輕沒心思搭理系統,還沒等系統安靜下來,耳邊又響起了一道敞亮的聲音——“不至于吧你,一個小情兒就把你氣成這樣!”

郁輕睜開眼看向來人,一名穿着卡其風衣的青年站在他床邊,左耳上帶着玫紅色耳釘,清秀面容上頂着一頭黃發,正皺眉拿眼瞧他。

程和,原主的好友,在後期沒少幫原主幹些惡心白與舟和闫蘭戈的事,受原主光環影響,最後的下場也不太好。

郁輕根據原書描述認出了他,見程和又唠了幾句後安靜下來,轉而坐在他床旁,端着他的臉看了又看。

“我說你不是受刺激了吧……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闫蘭戈,打他小情人時解氣得很,現在怎麽就焉了呢?”

程和端詳着郁輕如瓷娃娃般蒼白不語的臉,平日裏的郁青是閑不下來的性子,天天在闫蘭戈屁股後跟着,明豔張揚得很,而現在的他穿着大一號的病號服,神情黯淡無光,雙目無神,在午後的陽光裏像一塊下一秒就會碎開的皎玉,哪有半點平時的樣子。

“你昨天不是挺厲害的嗎?我聽說那人是闫蘭戈新養的小明星,臉都被你劃花了,現在指不定在哪哭呢……”

“……”郁輕拍掉程和的手,打斷他的話,“我現在能出院嗎?”

郁輕惜字如金,也不想說太多,琥珀色的雙眸無機質地看着程和,冷淡地問話。

“你……”程和被他看的一愣,他好歹也和郁青一起長大,自認對他知根知底,但現在的郁青在他眼裏恍若變了個人。

之前的郁青怎麽會有如此寡淡又漫不經心的眼神?

難道……真的是被闫蘭戈傷透了心?

程和擔心郁青為情傷過頭了,忍不住安慰他道:“要我說你還是趁早收心,外面那麽多好男人,你偏要吊在闫蘭戈一棵樹上,你看他哪次正眼瞧過你?”

眼見程和越想越歪,郁輕只能換了種符合原主性格的語氣:“我再待在醫院,外邊人還以為我傷得更重更弱了,這樣一來,我以後怎麽在他情人面前樹威?”

“……行吧。”程和見郁輕仍舊是以往的脾性,只得認命的撇撇嘴,“我幫你問問醫生還要不要住院觀察。”

“不用問了,直接辦理出院。”郁輕左手搭在右臂的傷口上,語調平淡,卻有着不容辯駁的決然。

……呆在醫院,做什麽都不方便。郁輕垂下眼簾,遮去眸中暗湧。

程和見他堅持也不多問,忙轉身去找醫生,回來時幫他帶了一袋藥和說了些醫生叮囑的注意事項,又跑了趟醫院的結算中心結完費用,這才把他送回了他平時住的公寓。

-

公寓離醫院不遠,郁輕憑着記憶找到原主居住的樓層房間,把送他回來的程和打發走,用指紋開鎖後進了屋,在陌生又熟悉的廚房裏摸到一把鋒利的水果刀。

刀身通體雪亮,透過清澈的刀面,郁輕看清了原主的長相。

高眉深眼,秀挺鼻梁下是抿成一線的薄唇,膚色是蒼白的,毫無血色的面容像一張白紙,只有那兩點琥珀色的雙眸泛着光亮。

而那點光,在翻轉的刀面上很快黯淡下來。

原主與自己原先的長相別無二致,但這個卻已不是郁輕所關心的內容。

他在之前的世界活了二十年,卻仍感覺自己活得像個笑話,最後站在四下白茫茫的拱橋上時,發現能帶走的東西寥寥無幾。

父死母亡,連唯一可以記挂的姐姐也消失在他面前,命運把曾賦予他、讓他視若珍寶的東西一樣樣收回,以慘烈和暴戾的方式,讓他眼睜睜看着這一切發生,卻無力改變。

有時軟弱即是原罪。

他無力改變這一切,是他無法原諒自己的理由。人死不能複生,時光不會倒流,已經發生的事更不會有重來的機會,哪怕他換了具身體,原來的記憶和噩夢也在,他無法無視這一切再換種方式活着。

他做不到自欺欺人。

郁輕唇邊勾起一抹淺笑,像是終于等到釋然的機會,他左手握住刀柄,将刀尖對準心髒,抵抗着腦海深處大作的系統警報聲,用力刺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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