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遇襲

遇襲

幡文乃是除妖驅邪的利器，只要接觸到邪物就會發出閃光，剛才甩出去的幡文沒有奏效，也就意味着那裏的并非邪物，于是蓮青衣才有此一問。

“你……你是什麽人？”對方并不回答，反倒問起蓮青衣的來路，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倒是十分警惕。

蓮青衣道：“清聖宗，蓮青衣。”

此話一出，黑暗中就有幾個聲音竊竊私語起來。他們的聲音并不高，但慕扶柳和蓮青衣的耳力皆非凡人，所以聽得一清二楚。

“是蓮青衣！那位聖女！老天爺，我們有救了！”

“等等，此人是不是那位聖女還不知道，萬一她也染上了，豈不是更大的禍患？”

“王員外，你快拿個主意啊，我們不能再這麽躲躲藏藏的了，再等下去……”

他們嘈嘈切切争論不休，過了半晌也沒個定論，慕扶柳聽得耳朵起繭，不由大大打了個哈欠，她算是聽出來了，這群人肯定是遇上了什麽棘手的事，躲躲藏藏膽子都吓破了，此時遇上救命稻草都不敢伸手。

她擡頭看去，蓮青衣倒是一臉淡然。

慕扶柳覺得無趣，想到旁邊的草叢玩，結果剛踏出幾步，她就聽到一聲奇怪的咯咯聲。

像是人在死前，即将咽氣的那聲哀嘆。

這聲音聽起來很近，不，是越來越近。

黑暗中，慕扶柳聽到了那東西擦着草叢飛速前行的摩擦聲，她不敢再等，轉身就逃。

蓮青衣明顯也聽到了那個聲音，眼睛盯着草叢半蹲了下來，慕扶柳也不客氣，縱身跳到她的背上，才把吊着的一口氣喘勻。

邪物緊随而至。

這下站得高了，慕扶柳才得以看清楚，朝着她們沖過來的哪裏是一只，明明是上百只，這些邪物的模樣與鄭大山的妻女相差無幾，全都面目猙獰，青面獠牙，只是她們的速度明顯更快，牙齒更長，兇惡的程度也更勝一籌。

慕扶柳不禁為蓮青衣捏了把汗。

這麽多，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得掂量掂量，蓮青衣只有一個人，就算身懷絕品法器，也沒辦法以一當百吧？

随後發生的事果真如慕扶柳所料。

蓮青衣執着拂塵左支右绌，雖然沒有被它們近了身，但也沒有徹底脫圍，反倒像是故意勾引它們似的，朝着鎮子的深處半退半打。

慕扶柳心下了然，這是要把這些邪物引開。

她擡頭看去，巷口的那些影子果真跑了個幹淨。

夠無情的啊？

慕扶柳有些氣惱，雖說蓮青衣有些伏魔降妖的手段，可到底是個弱女子，那些人不過來幫忙就算了，還連句謝謝都不說，真真是可惡至極。

但是……

她自己不也什麽都做不到。

慕扶柳盯着自己的爪子看了一陣，不由小聲說了句“對不起”，她覺得自己像個拖油瓶，來這兒不僅幫不上忙，還需要人保護，早知這樣，她就不纏着要來了。

蓮青衣聽到踏雪在她耳邊的嬌喚，嘴角不由微微勾了起來。

不知為何，她總覺得有踏雪在身邊，心底都踏實了不少，以前雖也常出來除祟，但那時更多的是緊張和煩躁，這次卻不同，一想到自己肩上有個需要被保護的小生靈，她的動作就沒有絲毫猶豫，準确而快速。

“好了，結束吧。”

随着這一聲宣判，那些前仆後繼的邪物突然停下了動作，蓮青衣輕巧地後跳幾步，執着拂塵的手一揮，它們就全都落到了地上，密密麻麻鋪了一路。

慕扶柳看得一陣咋舌，這麽多？！

而且……

慕扶柳定睛看去，突然發現了一件事。

這些邪物，怎麽好像全是女的？

她并不太确定，于是跳下去仔細看了一遍，看完之後她才确認了自己的想法，這些邪物雖然高矮胖瘦各不相同，但上至七十老媪，下至十三垂髫，無一例外全都是女的。

“喵喵喵！”慕扶柳又跑回蓮青衣身邊，想把這個大發現告訴她。

蓮青衣見小貓豎着尾巴興沖沖地跑過來，連續急促地喵了幾聲，好像急得都要說人話了，不由噗嗤一笑，道：“你想說什麽？”

慕扶柳一陣無力。

這個蓮青衣是不是傻，她都喵半天了，竟然一點都沒聽懂？

可聽不懂她也沒有辦法，總不能在地上寫個女字吧？只能想辦法用肢體比劃了。

蓮青衣見貓兒在地上轉了個圈，又用爪子虛指在邪物的下裙上，連續指了幾個，才終于明白了過來。

這些邪物，好像全是女人。

蓮青衣皺起了眉，仔細地一個一個查看過去，方知果真如此。

其實這件事，她早該意識到的。

根據鄭大山的描述，他女兒撞邪之後，曾經被送到小宗門裏淨化，淨化的成功與否暫且不說，但他和女兒，的确有過很長的獨處時間。

可他從頭到尾都沒有出事，反倒是與女兒相處時間不長的妻子，一頓飯的時間，就被傳染上了邪祟。

現在想來，并不是鄭大山運氣好，而是這個邪祟，原本就只在女人之間傳播。

蓮青衣一陣後怕，難怪這些東西剛才會直奔自己而來，如果不小心被它們近了身，就很容易會招致邪祟的傳染，到時別說是救人，連她自己都會成為作祟的一員。

把幡文全部貼好後，蓮青衣站起身來，道：“走吧，踏雪。”

慕扶柳應了一聲，率先朝那些人影消失的巷口跑去。她們現在兩眼一抹黑，貿然行動實在太危險了，必須找到剛才的那些人，把事情問個清楚才行。

要找他們并不難，這鎮子不大，她們順着巷子一直往前，沒過一會，就到了鎮中的祠堂。

祠堂中熙熙攘攘擠了不少人，不知正争吵着什麽，見她們進來，全都如同被捏了嗓子的雞。

靜默中，不知是誰喊出一句。

“你你你，你居然沒死！”

“噓，別說話，這可是那位聖女！”

“剛才是誰不信的，現在相信了吧！她就是聖女大人，肯定能解救我們的！”

蓮青衣這次沒再任由他們争吵下去，直接拍了拍手，道：“誰是話事人，我要問話。”

她的聲音并不高，但莫名帶有一種強大的威懾力，所有人都被這股力量所攝，齊齊看向人群中的一個中年人。

這人身高八尺有餘，衣着華貴虎背熊腰，一看就是出自富貴人家，被衆人推舉也不推辭，直接跨出祠堂的門檻，挺直了腰道：“我姓王，他們都叫我王員外，聖女要問什麽，盡管問就是，我肯定知無不言。”

蓮青衣點點頭，道：“鎮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從什麽時候，從誰開始的，你們試過什麽辦法，共計死傷多少人，我全部都要知道。”

王員外略一思索，道：“鎮裏的女人全都撞了邪，而且這個邪還能傳染，事情是從五天前開始的。由誰開始的不知道，反正反應過來的時候，身邊就盡是這種東西了。我們去請了道士，但他們來看了一眼，就直說自己道行不夠。我們去找附近寺廟裏的和尚，但他也表示自己幫不上忙。死傷共計十七人，大部分是受了家人所化的邪物襲擊，五人當場死亡，剩下的十二人受了傷，現在在後堂休養。”

蓮青衣沉默了一陣，又道：“那大致的方向呢，就算不知道由誰開始，但總知道哪邊的邪物最多吧？”

王員外道：“這……邪物的分布并沒有什麽規律，好像從某天開始，就突然爆發了。”

蓮青衣見問不出什麽，便道：“那帶我去見那些傷者吧，我這裏有些藥，也許可以幫上忙。”

王員外應了，讓衆人讓出條路來。

進去之後，此起彼伏的呻/吟聲撲面而來，蓮青衣走到他們身邊查看，只見這些人有的是被咬斷了胳膊，有的是被扯斷了腿，少有幾個傷得輕的，傷口也是滿目瘡痍，叫人看了就心生不忍。

蓮青衣取出幾瓶藥來，交給王員外道：“這瓶藥能鎮痛，給他們服下吧，剩下的這幾瓶是治傷的，優先給斷肢的人用。”

這些人雖然身處後堂，但也聽得到前面的人說話，此時見到了聖女的真容，還得到了她的幫助，紛紛落下淚來。

“聖女大人，謝謝您的大恩大德，從此我就是做牛做馬也要報答您啊！”

“聖女大人，您真是我們的大救星，辛苦您這麽大老遠跑一趟，這叫我怎麽謝您才好啊！”

“那個……聖女大人，我想問問，外面的那些邪物，是被您全殺了嗎，她們……她們是不是救不回來了？”

最後說話的這人有些嗫嚅，他的脖子上被咬了一口，鮮紅的肉都露了出來，說話時還得歪着頭，但眼裏的擔憂卻真真切切。

旁邊的一個男人立刻大罵起來。

“龍飛！你還惦記着自家老娘們呢是吧？你也不看看到底是誰把你咬成這樣的？他媽的，老子折了腿，這輩子算廢了，別讓我抓到那賤人，不然我一定把她碎屍萬段！”

那個叫龍飛的往角落縮了縮，道：“秀娘是因為中了邪才會咬我的，等她恢複了，我們還要一起回小河村看望我丈人……”

“哼，等我恢複了，我還要去小河村找她爹好好理論一番呢！看他養出的好女兒，把爺爺搞成了殘廢，沒有幾百兩這事肯定過不去！”

蓮青衣在一旁聽着，突然開口道。

“等等，你們的妻子全都出身小河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