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靈獸

靈獸

小河村，聽起來有些耳熟。

蓮青衣略一思索才想過來，這不就是鄭大山和女兒去送紙紮的地方嗎？

這麽想來，鄭大山的女兒也是從那回來後，才突然撞邪的。

難道問題出在小河村裏？

“是啊，聖女，這……有什麽不妥麽？”龍飛小心翼翼問。

另一個男人也道：“我家那個婆娘的确是小河村的，這也沒什麽奇怪，小河村離鎮裏最近，我們這兒有不少人都是小河村生人，周圍的兄弟們也有好幾個娶的是小河村的婆娘。”

此時，有幾個傷者果然應和道：“是啊是啊。”

蓮青衣一一望去，這些人都是被自家女人變的邪物襲擊，才變成了如今的模樣，如果說他們的妻女就是第一批化邪的人，那麽他們的共同點就是——

“事發前，你們的妻子是不是回過小河村？”

衆人面面相觑，龍飛率先說：“是的，秀娘之所以會回家，是因為我丈母因病去世，生死事大，她回去奔喪。”

此話一出，另外幾人也道：“巧了，我們家那個回家也是去奔喪。”

奔喪……

蓮青衣的心不由往下一沉，不說別的，光在場的幾個人提到的葬禮，就已經有六七場之多，小河村就算是遭了天災，也不至于會在這麽短的時間裏死這麽多人。

這事肯定有蹊跷。

但事不查不明，她在這裏猜測根本無濟于事，當務之急，是趕到小河村去看一看。

打定主意，蓮青衣招呼一旁的踏雪過來，轉身對王員外道：“鎮上的邪祟我已經全部封印，三日過後她們就能恢複原樣，你帶上幾個得力的人，去路上看守着些，若有意外，就用幡文予以壓制。”

王員外接過幡文，道：“那您這是……”

蓮青衣瞟了一眼肩頭，确定踏雪已經站穩了，才道：“我得取道小河村了，那裏恐怕才是邪祟的源頭，你們最近不要出門，以免遇上別處來的邪物。”

告別了衆人，蓮青衣帶着貓兒踏上馬車，對馬說了這次的目的地，就掀開簾子坐回轎廂裏，閉上眼睛養神。

慕扶柳伏在蓮青衣肩上，看看蓮青衣的臉，又看看馬車的簾子，驚恐地睜大了眼睛——不是吧，怎麽就睡覺了？不牽缰繩不看前路，就這麽任由馬自己跑？這要是把她們全栽溝裏怎麽辦？她可還沒看破生死呢，還想再活兩天好嗎？

她從蓮青衣肩上跳下來，匆匆跑出去跳上馬凳，嘟囔道：“這蓮青衣怎麽回事，不要命了？信馬由缰也不是這麽個玩法啊。”

當然，話說出口，自然變成了貓叫。

不想，那老馬居然笑了一聲，道：“小姑娘，你也太小看我了，不就是一個小河村嗎，別說是小河村，就是西天極樂世界，只要你想去，我也能給你走上一遭！”

老馬說出來的并非人言，但慕扶柳居然聽得懂，她驚喜道：“你能聽懂我說話？！”

“這有何難？你我同為靈獸，交流自然暢通無阻，告訴你吧，我身上有天馬的血脈，不僅能識途辯路，甚至靈力非凡，普通邪祟都無法近身。”老馬邊說還邊疾馳，絲毫沒有影響趕路。

慕扶柳聽它說罷，疑惑道：“靈獸？你長得這麽特別，肯定是靈獸沒錯，可我就是只普通的貓啊？”

開玩笑，她要是靈獸，還用用牙齒去咬那玩意的頭嗎，早就大顯身手幫蓮青衣退敵了，當然，這不是她要朝蓮青衣獻殷勤，僅僅是因為她不想拖後腿。

那老馬聞言回頭看了她一眼，打了個響鼻大笑道：“你可不是普通的貓，我這雙眼睛識人無數，從來沒有看走過眼，雖然不知道你是什麽品種，但肯定是靈獸，還是極其上等，最為稀少的那種，你才回到這副身體不久，還沒有完全恢複，等到恢複了，怕是把天捅個窟窿也不是難事哦！”

慕扶柳聽得一愣一愣的，重生後她本就沒遇過幾個人，更沒和人好好聊過天，誰知遇上的第一個，就是這樣一位神神叨叨的老半仙，她雖然半信半疑，但心底畢竟起了漣漪，總覺得自己骨骼都有些發癢，像是要進化出什麽了不得的天賦了。

“我可沒打算捅破天……”

她只是個與世無争的小貓咪，怎麽會有那種壞心思？

正要再問些什麽，老馬突然道：“等等，有情況。”說着，便長嘯一聲停了下來，這下停得着急，慕扶柳一個沒站穩，直接被甩進了轎廂裏，一頭撞在座位上，發出“咚”的一聲巨響。

她捂着腦袋坐起來，心道這老馬也太不靠譜了，停也不知道說一聲，這下真要把她撞成傻子。

蓮青衣也被這一陣騷動給驚醒，她本就沒有睡着，此時聽自己的馬有所預警，立即縱身沖出，朝着前路看去。

奇怪的是，路上并沒有什麽東西。

那為什麽馬會停下來呢？

蓮青衣靜靜等待了一陣，突然聽到一陣“咚咚”聲，她回頭看去，踏雪正呆呆地坐在原地，并沒有用頭再去撞座位。

不是踏雪，那是誰？

她們現在停在一條小道上，道路兩邊是大片的曠野，目之所及并沒有任何人或獸，一眼就能看到底，非要說的話，這裏乃是村鎮之間的相接處，人跡罕至，所以有零星的孤墳。

難不成，是從哪個墳墓裏發出來的？

想到這裏，蓮青衣不由失笑，她也是被這一日裏連續不斷的怪事給弄得過于敏感了，曠野裏就算有什麽聲音，也不是什麽稀奇事。

她牽動了一下缰繩，剛要策馬繼續趕路，就聽兩聲清晰的“咚咚”，這一次她聽得很清楚，聲音就來自右手邊的曠野，再精确一點，是右手邊曠野上的那座新墳。

“喵？”慕扶柳見蓮青衣站在外面發呆，便也好奇地鑽出頭來看，誰知出來的瞬間，剛好聽到了來自墳地的敲擊聲。

她的聲音立刻變成了小聲的嗚咽，不是吧，她們這一路還不夠悲慘的嗎，都快到小河村了，還能遇上這種怪事，屬實有點欺軟怕硬了。

“就是這個聲音，剛才我聽得真真的，咱們既然都來了，就不能白來，甭管是什麽妖魔鬼怪，都得給它捋順喽，不然顯不出咱們清聖宗的水平！”

老馬絮絮叨叨說了一堆，語氣裏還頗為自豪。直把慕扶柳聽得欲哭無淚，合着這事是它帶着她們找上門的，怪事不來找她們，她們還得主動找怪事去。

而更糟糕的是，物似主人形，蓮青衣還真跳下了車，朝着那座新墳走去。

慕扶柳想喚住她，但為時已晚，猶豫半晌，還是咬咬牙追了上去。

她也不知自己是怎麽想的，總覺得，就這麽讓對方孤身前往，有些不太放心。

發現踏雪也小跑着跟了上來，蓮青衣有些詫異，道：“你怎麽來了，乖，快回去。”

慕扶柳和她對望一陣，撇開頭繼續朝前走。

蓮青衣無奈地笑了笑，貓兒就是這樣，從來就不會聽從主人的指揮，做事全憑自己心情，但是怎麽辦呢，這也是它們最可愛的地方。

捧着一顆即将融化的心，蓮青衣快走幾步跟了上去，既然踏雪要過來，那她就一定會保護好它的安全。

一人一貓走到那座墳前，慕扶柳率先跳上去踩了踩，爪子下的泥土新鮮而幹燥，應該是近兩天下葬的。

因為前幾天下了一場雨，若是在那之前下葬的，泥土絕不可能這麽幹。

她“喵”了一聲，示意蓮青衣注意。

蓮青衣會意，捏起泥土撚了撚，道：“這人應該也是新近下葬的人中的一員，名叫……”她朝木牌上看去，上面只潦草寫着“愛妻李溫氏之墓”。

是個女人。

這幾天下葬的，還是女人，蓮青衣不得不有所聯想，若小河村真是邪祟的發源地，那這人，會不會也是受害者的一員？

她正想得出神，突然，腳下突然傳來巨大的“咚咚”聲，因為離得近，所以這聲音尤其清晰，簡直如同一道驚雷，直把踏雪吓得一蹦三尺高。

蓮青衣把踏雪托到自己肩頭，後退幾步，發動術法将蓋在墳上的泥土清去，奇怪的是，這墳坑極淺，幾乎沒怎麽費功夫，就把棺材挖了出來。

這棺材也十分簡陋，就是一層薄薄的板子。

一想到有個東西與自己只有一板之隔，蓮青衣頓時提起了心，她倒不是害怕，只是這種面貌未知的，即将跳出來的東西，天然就會讓人覺得不安。

慕扶柳就更別說了，她想看又不敢看，只能躲在蓮青衣的身體後面，只露出兩只圓溜溜的眼睛，并且時刻準備着縮回去。

蓮青衣摸了摸踏雪的爪子，道了聲“開了”，就甩出拂塵，撬開了棺材的蓋板。

還沒看清棺材裏的東西，慕扶柳就忍不住大叫一聲，縮到了蓮青衣的頭發裏。

但過了半晌，她也沒聽到什麽異聲。

于是又慢慢探出頭來去看。

出乎意料，棺材裏只是具普通的屍體，只是這屍體看起來十分新鮮，至少光看臉是看不出什麽的，不知道的，還以為裏面躺着的是一個睡着的女子。

蓮青衣皺眉蹲下身去，伸手去翻那女子的裙角，想看看剛才聽到的聲音是不是出自亂入的動物，但就在這時，那屍體突然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