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李家

李家

一路颠簸，到清河鎮時，已是日上三竿。

蓮青衣在靈駒的嘶鳴聲中醒來，睜眼一看，踏雪已經快從她的膝蓋上掉下去了，她連忙托了一把它毛乎乎的腦袋，随即不由發笑——就算是以這種姿勢，它還是睡得極其香甜，小嘴半張着，露出一小截粉紅色的薄薄的舌頭。

沒防備的模樣極其可愛。

蓮青衣不忍吵醒它，就輕輕将她放在軟墊上，自己走出去查看情況。

馬車剛進清河縣的地界，此時路上行人如織，一眼看去并無任何異常。

蓮青衣松了口氣，看來最糟糕的事情還沒發生。

來之前她還想過，萬一清河縣也傳播開了，那事情就會變得極其難辦。

但還好，沒什麽事。

她牽動缰繩，駕着馬車混入人群裏，不一會兒，就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了下來。

“小二，這兒可以寄養馬嗎？”

還未到飯點，那小二正百無聊賴，聽有買賣上門，立刻挂上了殷勤的笑：“您好客官，是要寄養馬是嗎？可以可以，不知您要寄養幾天？”

“先定三天。”蓮青衣掏出一塊靈石放到桌上，狀若無意問道：“跟你打聽個事可以嗎？”

小二連忙點頭：“您随便問。”

“聽說這縣裏有個姓李的員外，前段時間剛辦了喪事的，他家住哪兒你知道嗎？”

小二表情有些古怪，道：“知道倒是知道……不過，我受累問一句，您找他家做什麽？”

蓮青衣看他臉色不對，就知恐怕有什麽內情，便道：“也沒什麽大事，怎麽，有何不妥嗎？”

那小二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道：“這事我姑且一說，您姑且一聽啊，別往外傳——人家都說，李家鬧鬼鬧得很兇！”

蓮青衣挑了挑眉：“哦？”

“您別不信，這事絕不是我亂說，我是聽後面養馬的老金說的——他婆娘之前在李家洗衣服，據他婆娘說，李家後院有幾只鬼，它們每夜都要吃人，啃骨頭的聲音都能聽清，特別瘆人！”

聽他這麽一說，蓮青衣心中便有了猜想。

所謂的女鬼大概就是被傳染的邪物，它們也是要進食的，只是不知李家的人給它們喂的什麽，居然還能聽到啃骨頭的聲音。

若是不知情的人，難免會往鬧鬼那方面想。

“那，李家的人就沒找人驅邪嗎？”

“找了！怎麽沒找，神婆大仙的來了一大堆，可沒一個頂事的，聽說這幾天李大少爺正發愁呢，不過也正常，要是我剛死了爹，家裏就開始鬧鬼，我也得掂量掂量，一個弄不好，再給老爹打得魂飛魄散，那可就麻煩喽！”

蓮青衣謝過他，心中已有了一個隐約的主意。正待仔細籌劃，忽聽一聲貓叫，她轉頭看去，只見踏雪正從轎簾裏探出頭來，瞪着眼睛四處看了看，直到看到她，才喵喵叫着跑了過來，語氣裏頗為嗔怪。

似乎是埋怨蓮青衣丢下了它。

蓮青衣只好将其抱到懷裏安撫一陣，道：“我沒走，只是有點事。”

但踏雪不依不饒，還試圖張口咬她的手。

蓮青衣無奈，索性沒躲讓它咬了一下，想以此堵住它的嘴，但踏雪似乎很震驚，用舌頭将她的手指舔出來之後，目瞪口呆地擡頭看她，從蓮青衣的角度，剛好能看到它的小小牙齒，潔白又整齊，可愛得緊。

“好了，消氣了嗎？”蓮青衣道。

踏雪立刻氣鼓鼓閉上嘴，偏過頭去了。

蓮青衣不禁嘴角上揚，她以前從未想過，有只貓兒是這樣幸福的事，哪怕是它的一個表情，一個動作，也能輕易牽動她的心。

更沖淡了那種緊繃的煩悶感。

等把靈駒安置好，她抱着踏雪踏上了前往李宅的路，清河縣并不大，沒走多遠就到了，李宅坐落在一片大宅之間，修得還算氣派，大概因為不是官宦之家，門檻也比周圍的幾家低一些。

只是，別的宅子裏都是喧鬧異常，因為正值晌午，正是府上貴人用膳，下人們最忙碌的時候，但李宅門前卻冷冷清清，只坐了一個喝醉的老頭，大概是門房。

可這門房也不濟事，形同虛設。

蓮青衣站在門口，本想将人叫醒代為通報，可喊了幾聲，這老爺子眼皮都沒動一下。

她猶豫了一下，就這麽進去，似乎有些失禮。

正躊躇間，內院跑出一個小厮裝扮的人來，不等蓮青衣說話，他就道：“您可來了！快進來吧！我們少爺都等急了！”

看樣子，是錯認了人。

“我……”蓮青衣剛要解釋，那小厮就急道：“行了，快走吧，來不及解釋了！”說着就要上來拉扯她。

蓮青衣錯身躲過他的手，率先往前走去。

小厮連忙快走了幾步走到她前面，道：“我來帶路。”

跟着小厮一路往裏走，跨過兩道門後，來到了主房門前，還未進門，一個二十多歲衣着華貴的男子便迎了出來，道：“大師，快跟我走吧！”

“去哪？”蓮青衣道。

“張大不是都跟您說了嗎，怎麽……”他皺眉道。“罷了，你先跟我走，路上我再細說與你。”

他們邊走，那男子邊解釋，原來他就是李有田的兒子，李少友，據他所說，鎖在後院閣樓的幾個中邪的女眷這幾日愈發癫狂，已經到了鎖鏈都拴不住的地步，以前只是夜裏要進食，現在白天也開始無端嘶吼，因此府裏的下人都吓跑了，只剩下空架子。

這也是為什麽，他這個李家實際上的當家人，還得親自帶她過去。

蓮青衣沒有發話，只緊跟在他身後。

雖然不知道他們要等的人到底是誰，但既然混進來了，她就要抓住這個機會，在看到邪物之前，絕不會多說一句暴露身份。

等她把邪物壓制住後，再想辦法找個托詞安頓下來，這樣一來，就有機會打探到殺害小妾的兇手。

雖然李少友說家中的下人都跑完了，但那個兇手絕不會走，不管他是下人還是主人，他的命運已經和李家捆在了一起。

從這個角度來看，下人們被吓跑其實是一件好事，不然要從那麽多人裏找一個有嫌疑的人，實在不是個簡單的事。

這麽想着，幾人便到了關押着邪物的閣樓前。離得很遠，蓮青衣就聽到了它們的嘶吼聲，這聲音與小河村的那些邪物的咯咯聲完全不是同一等級，聽起來極其粗暴。

待走上前去，蓮青衣直接呆住——她怎麽都想不到，李家能把邪物養成這副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