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第 2 章
“你親手将禍世之靈奉為天下共主了!”
這句話若五雷轟頂,在漱玉的頭頂盤旋不去。
月色清冷,在廣場上鋪就一層寒霜,捕風衛們的屍體随處可見,或站或卧,或伏案或抵牆,鮮血潑灑在雕龍金燭上,融進燭淚,亦沾濕了盛放美食的碗碟。
漱玉渾身發冷,她在門檻處絆了一下,倉促的扶着門框,身形微佝,終于知道為何今夜的皇城如斯寂靜。
因為這是一個早就設計好的陷阱。
薛宛舟精心布置,屏退衆人,布置了這一場徹頭徹尾的鴻門宴,為他和捕風衛們挖好了如此一座墳墓!
禁軍皆看向她,然似乎無意攻擊于她,只是隔着一段不近不遠的距離封鎖着她前行的道路。漱玉往前,包圍圈便後退。她踉踉跄跄的走,腹中翻江倒海般的疼痛起來,越來越劇烈,像是有刀子在攪,她忽然間意識到為什麽這些禁軍不對他下手,反而像在欣賞一只困獸最後的掙紮般充滿了戲谑!
——酒裏有毒!
薛曌單手提着袍擺優雅的邁出大殿,他下颌微擡,注視着昔日盟友狼狽的背影,眼神略複雜。
李禪自暗處冒頭,揮着浮塵至他身側,誇張的尖叫道:“啊呀!殿下您的手——!”
“無妨。”薛曌像是感知不到疼痛般,任憑鮮血自指尖滴落,沾濕袍擺,他活動了一下手腕,以受傷的手遙遙點着屈膝倒地的故人,“李禪你看他,多好看啊,即使重傷垂死也不賴,他難道不知道什麽是害怕?如何向人求饒?他只是清高孤傲,不屑一顧罷了,就像山海經中出身幽都之山的玄鳥。”
李禪的心發顫,即便他在這場驚險的奪娣之戰中押對了寶,可他仍然覺得自己猜不透薛曌的情緒,時刻存着一份憂患意識,不敢輕易作答。
“他這般姿容若是個女人,當何如?”薛曌忽言。
女人?
李禪渾身一凜。
這是什麽言論?好好一個男人怎麽會變成女人?
枕風閣主雖面若好女,但男性特征一一俱全,太子與之最是親密,自是比所有人都懂得,這念頭來的沒道理啊,難不成……是要心軟了?
李禪的推測百轉千回,而後驚出一身冷汗。
不,絕不可如此!
枕風閣主于薛曌有再造之恩,今日這局的設立本就是太子蛻變為狠心帝王的關鍵一步,他抛卻了良心,除掉故友,學會了斬草除根。
可君心易變,一旦他後悔,生出歉疚之心,要知帝王為了威信名譽絕不會自省,更不會承認自己有錯,只會降罪于他們這些參與其中的無關人等,以告慰自己與天下人!屆時為表緬懷追思,怕是會剮了他們給枕風閣主陪葬也說不定!
他必須得斷了太子的回旋餘地。
“殿下說笑了。”李禪謹慎道:“想想多少厲害人物死在岑澈手上?他眼睛都沒有眨一下,一個女人哪能做出這般狠毒事業?況且玄鳥……那可是江山命主的象征,殿下玄金龍袍才配得,他岑澈怎配!”
“你說的沒錯,可到底是我的摯友……”提到皇權,薛曌果真不再思慮,他垂目,端詳着自己半臂上血肉模糊的傷痕,以另一手輕輕撫摸,眼神竟帶着留戀和癡迷,“李禪,朕心有眷戀,不忍再看,便由你在這兒盯着吧。”
“奴才遵旨。”李禪颔首。
“岑澈若損傷半點,你提頭來見,禁軍有敢上前者,斬!”薛曌的聲調輕飄飄如春風細雨,“本宮要留岑澈全屍晚年與本宮同寝而葬。”
同寝而葬?!李禪不可置信的瞪大了雙眼。
向來與帝王同寝而葬的唯有皇後鳳尊,連許多受寵妃嫔都不配享有此遇。
況且自秦皇漢武伊始,君王素來盼長生,還從未聽聞誰家天子尚未登基,已将身後事列入考量之中!
薛曌的瘋癫言語叫李禪驚恐畏懼,不敢揣度更不敢發一字,只能默默注視着年輕的太子朗聲大笑,拂袖回殿。
……
鸩/毒發作到斃命不過一時三刻,中毒者受斷腸寸斷之痛,七竅流血。
漱玉蜷縮在地上,通體痙攣,她的臉頰緊貼着地面,冷汗将她的額發浸濕,順着鬓角蜿蜒滑落。
“仙域……還沒有回應麽?”她喃喃道。
“沒有!該死的,傳音陣今日究竟是誰在看管,為何遲遲不應呢!!”冥璃子急聲道。
“罷了……”漱玉的嘴角有紫黑色的鮮血湧出,妖冶似鬼,她氣息減弱,再厲害的仙人下凡也必須遵守凡間的法則,鸩/毒一樣會要了她的命,她阖眸道:“連诰世書都是假的,傳音陣不回又算得了什麽……仙域若不是玩忽職守,便是有人有意棄置你我于凡間……”
“有意為之?!”冥璃子顫聲道:“你得罪誰了明華?!他們何至于如此!!”
漱玉說不出話來,一陣陣的劇痛令她不得不屈指摳地忍耐。
“那現在要怎麽辦!!我還能找誰呢!!我只是區區一個伴生靈!!都是聽你的吩咐罷了!!”冥璃子如熱鍋上的螞蟻,急聲道:“可你要死了呀明華!!我們丢了诰世書,還把人間搞的一團亂!!如此回到九重天上……我定是要跟着你一起受罰!!完蛋了!!完蛋了呀!!!”
“求人不如求己。”漱玉說,她翻開掌心,指甲磨砺一片血肉模糊,掌下卻是多出了一塊由血繪制的陣法。
“這是……”冥璃子只瞧了一眼,便悚然一驚。
“天地無極,陰陽倒轉……”漱玉低聲念道。
“溯回咒!!”冥璃子急聲大呼道:“你瘋了嗎明華!!!萬萬不可!!”
“心神丹元,令我通真。”漱玉的聲音越念越低,鸩/毒已經将她的髒腑瓦解,她在彌留之際。
“明華!!于你而言這群凡人死了也就死了!!都是蝼蟻罷了!!你眼下也不過是結束這一世!!還能回仙域找他們讨個說法!但在凡間妄動仙咒是自傷其累!!後果難以預料!!你要作死也別拖累我啊!!快停下來——!!”
“廣修萬劫,證吾神通!!”
漱玉拼盡全力吐出最後幾個字,眼前驟然間騰起極亮的光!
冥璃子大聲叫罵着與她的靈臺紫府切斷靈契,“岑澈”在這一刻徹底死去!她的神魂得以脫出,飄向蒼穹,她看見李禪自後方靠近過來,命人搬動他的軀殼。
這畫面猝然沉入漩渦消失不見,緊接着,虛空中浮起了更多的漩渦,黑色白色,如水墨般擴張領域,吞噬天地!
時空的洪澇湍流席卷,漱玉在其中看見了許多模糊又一閃而過的畫面。
炮烙言官取樂,令将門父子兄弟于角鬥場骨肉相殘,斷了糧草通路生生餓死駐軍連營,私通蠻夷割地賠款,直至将整個大梁的江山都拱手讓人……
樁樁件件,構成了薛曌登基之後的大梁,好一個人間煉獄。
薛宛舟幼年确嘗疾苦,但他難以共情世人,反倒盼世人苦他所苦,甚至以他人之苦為樂!以此平衡心底的不忿。
世間再無薛宛舟,只剩一個作孽的被禍世之靈附身的薛曌!
然而這一切……皆因她而起,是她送薛宛舟踏上奪嫡之路!是她親手促成了這一切!!
宛如拔筋抽髓,身軀化作沉浮飄零的敗絮,千錘百煉被絞成齑粉,漱玉神智昏聩,難以言喻。
此去不知凡幾,就在她以為自己已經魂飛魄散之時,一縷金色的夕照穿透迷霧,撬開她緊閉的雙眸。
一盆碧翠欲滴的盆栽擱在窗臺上,其間有沉甸甸的嫩黃果實低垂着——那是一盆佛手。
這是去年年關時捕風衛上下集資贈她的禮物,名曰我佛慈悲,願護她畢生無災無憂,經由何滄海之手送來,安置于此。
“穿風謝柳堂……”漱玉喃聲道,悚然醒悟。
她曾女扮男裝,化名岑澈,将枕風閣的大本營設在這處偏僻別院。穿風謝柳堂乍一看只像是哪家富人閑置的雅居房産,假山綠竹水潭花鳥應有盡有,未央都內豪門大戶衆多,類似的産業星羅棋布,數不勝數,這穿風謝柳堂的選址不偏不近,房價也非拔尖或過廉,大隐隐于市,因此從未惹人注目。
枕風閣是她一手創建的密探組織,除她與當今太子薛宛舟以外,無人知曉其存在。
門忽然被人推開,邁入一勁裝青年,他進門後第一時間便去窗格上侍弄那盆佛手,常年板正的眉眼之間難得喜色。
“方才李禪公公親自傳旨,今日戌時,太子殿下于長定殿賜宴捕風衛。”他回首笑盈盈的,宛若在述說家長裏短般喜悅道:“閣主,咱們終于熬出頭了!”
他話音未落,那少年冷不丁從桌案後方站起身來,動作幅度大到險些将桌子掀翻!一張俊美無俦的臉煞白如鬼。
何滄海不免駭然,他跟了岑澈三年也從未見對方有如此失态的模樣,禁不住疑惑道:“閣主,你怎麽了?”
漱玉不答,瞳孔收縮。
——她不顧一切拼盡全力,竟只回到了薛宛舟登基大典的前一日?!
而白日将盡,留給她的時間,不多了。
同類推薦

萌妻來襲:軍帥,壞壞寵!
從她過完十四歲生日那天起,就跟她說了以後不準半夜偷爬到他的床上來,她小嘴一張一合,已經不知道跟他說了多少次最後一晚。孟祁寒真的是寧可相信世界上有鬼,也不相信孟杳杳這一張嘴。
“以後我要是娶妻了,你也這樣爬上來?”
“娶妻?人家都講你不舉,除了我孟杳杳誰要你?”
某男邪魅一笑:“我都不舉了,你還要我幹嘛?”
“暖床啊,你知道你身上有多暖和嗎?”話未落,已被他壓在了身下,“只能暖床,那豈不委屈了你?”
他是殺伐果斷的冰山少帥,唯獨寵她入骨,他說,杳杳,這輩子我不會讓你哭的,除了床上……

爆寵小狂妃:皇叔,太兇勐
“皇叔,不要了,潇潇疼。”“乖。”年輕帝王伸手,動作輕柔地拉住她受傷的小腿,聲音低沉沙啞,難掩心疼:“忍忍,塗了藥,一會兒就不疼了。”她是後宮寵妃,心狠手辣,惡名昭彰。新皇登基,她被殘忍賜死!重活一世,誓要一雪前恥,虐親姐,鬥渣男,朝堂內外所有人的生死,全在她倚姣作媚的一句話間。“皇叔,朝中大臣都說我是禍國妖妃,聯...

啓禀王爺,王妃她又窮瘋了
試問這天底下誰敢要一個皇子來給自己的閨女沖喜?
東天樞大将軍文書勉是也!
衆人惋惜:堂堂皇子被迫沖喜,這究竟是道德的淪喪還是皇權的沒落?!
----------------------------------------
文綿綿,悲催社畜一枚,一睜眼卻成了大将軍的閨女,還撈到個俊美又多金的安南王殿下作未婚夫,本以為從此過上了金山銀山、福海無邊的小日子。
豈料......
府中上下不善理財,已經到變賣家財度日的地步......
人美心善的王爺一臉疼惜,“本王府中的金銀滿庫房,王妃随便花。
”
文綿綿雙目放光,“來人啊,裝銀票!”
從此...
“王爺,王妃花錢如流水,今日又是十萬兩。
”
“無妨,本王底子厚,王妃盡管花。
”
“王爺,王妃花錢無節制,您的金庫快見了底了!”
“無妨,本王還能賺!”
“王爺,王妃連夜清空了您的金庫!”
“什麽!”
富可敵國的安南王殿下即将裂開。
文綿綿款步走來,“王爺別着急,我來送你一條會下金蛋的街!”
----------------------------------------
【社畜王妃VS沖喜王爺】
文綿綿:一時花錢一時爽,一直花錢一直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