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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打發走了葛瑤,白荷在廊上又站了一會兒,平複着情緒,而後她扭頭,悄悄往雅間的門縫裏看。

淩少非和蕭鑒昀勾肩搭背,言笑晏晏,神采飛揚。

十八九歲的男兒郎正處于青澀少年和成熟男人之間的過渡階段,意氣風發,有種難言的魅力,白荷盯着蕭鑒昀挺拔寬闊的背影,眼波流轉。

在蕭鑒昀出現之前,淩少非絕對是她心中排行第一的理想歸宿。臨安将軍府家的二公子,家世顯赫,嫁過去非但一世衣食無憂,還地位高崇,叫人仰望。

人在沒得選的時候看什麽都是好,但一旦有得選,就會生出比較的心思。

就好比眼下蕭鑒昀出現了,白荷的心思便不再如往常堅定,她會忍不住思量,忠勇侯府乃是正經的天潢貴胄,比淩家高貴不說,蕭鑒昀還是侯府嫡子,将來搞不好就要襲承爵位,那未來自己就是整個忠勇侯府的當家主母,侯爵夫人。

更妙的是,蕭家不比淩家,聖上有令需上前線,是實打實的富貴閑人,嫁與淩家還有守寡的風險,蕭家卻是太平的多。

她這麽想着,看蕭鑒昀也是越看越順眼,暗暗下定決心。

“白荷姐姐,魯老板到了,在找你。”一小厮探頭喚她。

“魯老板?”白荷回頭。

“對啊,魯平常魯老板,每月這個時候上京進貨,同你約好的,老主顧了,白荷姐姐忘了嗎?”小厮道。

白荷皺了皺眉。

糟糕,她确實是忘了,誰讓她最近都一門心思的撲在淩少非身上……

但也只猶豫了一刻,她便迅速做出了抉擇,嗓音微沉。

“我在陪淩公子和蕭小侯爺,沒空見魯老板,他若問起你就說我身子不适。”

“啊?這不好吧。”小厮愣了一愣,惶恐道:“掌櫃的向來不許咱們欺瞞貴客,魯老板待您也一直極好,之前還留宿——”

“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白荷略有不屑道:“況且跟将軍府和侯府的公子相比,魯老板哪能算貴客?我總不能為了區區商賈,得罪真正的貴客吧?”

-

事實上,蕭鑒昀并未如白荷揣摩的那般深思多慮,相反,葛瑤的話令他生出幾分好奇。

“秦楚萱很好看麽?”他道:“淩二你見過沒?”

“見過一回吧,在哪位公卿夫人的生辰宴上。”淩少非磕着瓜子兒回憶:“我遠遠的瞧過一眼,窈窕淑女,進獻了一副自己臨摹的《蘭庭誦》,确實跟那仙女兒似的,配你大哥綽綽有餘。”

蕭鑒昀長長的“唔”了一聲。

“我不能輸。”

“是吧?”淩少非扼腕道:“我早就想說了,阿昀,人在屋檐下,不蒸饅頭争口氣啊!”他拍着自己的大腿道:“以你大哥那副德行都能娶尚書千金,你不至少得娶個郡主公主當個驸馬什麽的——”

“唔,我得娶個比秦楚萱漂亮一百倍的。”蕭鑒昀沉吟道。

淩少非:“?”

淩少非瞳孔地震,“不是吧,你這多少有些膚淺了!”

“怎麽就膚淺了?”蕭鑒昀奇怪道:“是你們一個個的提起秦楚萱都說她美,那我不娶個更美的,怎麽将我大哥比下去?”

淩少非一陣語塞。

“不是……那你也不能就僅着外貌比吧……這世上美女如雲!你還得看看身份地位——”

“身份地位管什麽用?”蕭鑒昀說:“忠勇侯府夠顯赫吧?小侯爺的名號聽着夠響亮吧?其實呢?還不是像做狗!”

“怎麽就做狗了,那才學呢!修養呢!”淩少非道。

“這兩樣東西怎麽看啊?你看得着麽你!”蕭鑒昀說:“哦,我現背兩句詩,現學兩個禮節,委屈自己裝個十天半個月的淑女,分分鐘能将你騙過去,皮囊就不一樣了,那是貨真價實看得見摸得着的,只要娶個漂亮的我穩贏啊!”

淩少非只覺得蕭鑒昀的歪理邪說一套一套,偏還振振有詞的叫人無法反駁,“可是……可是……你再怎麽說也是勳爵世家,就算不講究個門當戶對賢能淑德,好歹是要共度一生的人至少得聊得來吧!”

“娶媳婦兒又不是為了聊天兒。”蕭鑒昀說。

淩少非:“???”

“我要聊天兒為什麽不找你聊?”蕭鑒昀說。

“你要不要聽聽看你在說什麽。”淩少非的魂兒被他的驚世駭俗之語震出八裏開外:“你再這樣我要開始害怕了蕭鑒昀,我大哥會不讓我跟你玩兒的。”

“奇了怪你了。”蕭鑒昀嫌棄說。

“你才奇了怪了。”淩少非大怒:“我過兩年還是要正經娶媳婦兒的,你犯渾少攀扯我。”

“我犯渾?也不知旎芳閣是誰的快樂老家。”蕭鑒昀輕嗤。

“我這還不是為了你,怕你悶着,特意帶你來尋樂子。”淩少非龇牙說:“連白姑娘都帶你見了,白姑娘!我紅顏知己!一般人我可不這麽大方。”頓了頓,他眯眼調侃道:“你方才說你要娶國色傾城,我看白姑娘就不錯,你要真夠反骨,不如替白姑娘贖身!”

蕭鑒昀捏着香鬥的指尖輕輕一收。

“白姑娘……就算了吧。”他散漫的聲音意味深長。

“哈?你上次見白姑娘的時候還說自己念念不忘!”淩少非大惑不解道。

“上次是上次。”蕭鑒昀含糊說。

“好啊!你善變的瞧不上白姑娘!”淩少非算是品出味兒來了,大呼不爽,撲上去卡他脖子,“你小子幾斤幾兩——敢輕視我淩二公子的紅顏知己!!”

“沒輕視沒輕視!”這小子打小跟父兄練武,胳膊硬的像鐵,蕭鑒昀被他卡的進氣多出氣少,狂拍他手臂,“我就是不喜歡心思深沉的姑娘!”

“白姑娘哪裏心思深沉!”

“她不深沉那方才借故去廚房實則隔着門縫窺伺你我作甚?”蕭鑒昀道。

淩少非愣了一下,無法反駁,抻着脖子道:“就算深沉!白姑娘他們出身微末,在這種地方賣藝謀生已經很慘了!敏感多思不是很正常!!”

“好好好行行行。”蕭鑒昀頭大如鬥:“主要她們說話拽文,我又聽不懂那些詞和賦,頭疼得很。”

“你是個牛嚼牡丹又不懂憐香惜玉的家夥!!”淩少非發洩了一通坐定,猶覺不夠,斜觑着蕭鑒昀罵道:“成天就知道抱着你那把實心的破劍!”

“我的劍又怎麽招你了。”蕭鑒昀一手整理衣襟一手抱緊了被擊落的劍鞘,挑眉道:“唉我告訴你淩二,我還就喜歡那種笨笨傻傻看起來腦袋不太靈光的姑娘!”

“呵,最好還貌比西施是吧!”淩少非被他的離譜言論氣得不輕,“洗洗睡吧蕭鑒昀夢裏什麽都有!”

給淩二少爺氣的臉紅脖子粗,蕭鑒昀非但不怒,還朗聲大笑起來,屆時白荷與葛瑤歸來,皆被他的笑聲所吸引。

“小侯爺什麽事這麽開心?”白荷略好奇道。

“沒什麽沒什麽。”蕭鑒昀笑的前仰後合,輕輕擺手。

“他成天傻樂,才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白姑娘甭理他。”淩少非翻目道。

葛瑤将一疊疊荷葉卷的精致點心陳列上案,動作小心謹慎,她似是在醞釀情緒,好半天才拘謹的開口道:“小侯爺之前不是說要給我家白姐姐定一套品纖居織金繡緞的衣衫,怎的沒見着呢?”

“瑤兒,休得唐突。”白荷作勢訓斥,眼底卻浮上一層淡淡的喜色和期待。

——就是要旁人提及才不顯得刻意。

“瑤兒沒見過,想開開眼界嘛。”葛瑤看着白荷的眼色繼續說:“小侯爺可以給瑤兒這個機會嗎?”

葛瑤這番撒嬌請求是白荷親自教的,裏面含了幾分小小的激将,來此處尋歡作樂的男子大多都有異于常人的虛榮,便不會拒絕她們這些姑娘帶了崇拜之情的請願,所以白荷對那套品纖居的衣衫志在必得。

要知道品纖居的織金繡緞近日在未央都盛行,多少名門貴女用其裁衣,她白荷若能得上一套,不僅是在旎芳閣內面上有光,這出自男子之手的衣物亦可被視為信物,往後她與蕭鑒昀的關系将趨于暧昧,可就有的做文章了。

“那你恐怕是沒這個機會了!”蕭鑒昀取了點心來吃,唏噓的搖頭。

白荷和葛瑤的笑容雙雙僵在臉上。

怎麽會是這等反應?!

“白姑娘別誤會。”淩少非已經完全适應了蕭小侯爺的這派舉止作風,幽幽道:“我兄弟昨兒确實去品纖居一擲千金了,可惜路上遇了賊,衣裳還沒送來此處就被人順手牽羊。”

“什麽!”白荷大吃一驚,感覺自己的心在滴血,急聲道:“偷了!那麽貴重的東西!竟被偷了!小侯爺!你報官了沒有!”

“報什麽官啊,又不是什麽大事。”蕭鑒昀懶懶道:“就當破財消災了。”

“可是——!”

白荷很想問那你還送不送我禮物了,但這話顯然不能直說出口,太顯市儈,但不問她又肉痛,如今是有苦難言,許久才悶聲道:“小侯爺不報官便是助長偷盜之風,叫那賊人逍遙法外,以後還不知要禍害誰去。”

蕭鑒昀橫目看了她一眼。

白荷說完這話瞬間便後悔了,舉袖掩口,略惶恐的看向蕭鑒昀,“白荷失言。”

蕭鑒昀沒搭腔,也沒再看她,側首望向雅間外,眉頭緩緩皺了起來。

白荷兀自絮絮道:“白荷只是擔心城中百姓的安危,并不是有意要苛責小侯爺……還請小侯爺恕罪!小侯爺……小侯爺?!”

蕭鑒昀毫無預兆的撐地起身,拉開雅間的門。

“阿昀?”淩少非也吃了一驚,旋頸張望,“你去哪兒啊?”

蕭鑒昀不答,他腿長步闊,幾步已邁出好遠,白荷這才慌了神,上前去拽了淩少非的袍子,楚楚可憐道:“二公子,白荷惹小侯爺生氣,白荷不是故意的,這可怎生是好?”

“他應當不是生你氣……”淩少非破天荒的未曾看她,眼神直勾勾的落在蕭鑒昀的路線盡頭,微微發亮。

樓梯交彙之處人來人往,幾幅古着的字畫懸挂在高處,下方伫立着一個少女。

那少女正昂首看着字畫。

烏發如雲齊腰,膚色蒼白,眉眼卻是如墨一般的淳清,她的身段挺拔纖薄,腰盈盈一握,着一襲玉色打底的栀子花的衣裙,披帛上的織金繡紋流光溢彩,襯得她遺世而獨立,飄逸清冷如仙。

蕭鑒昀便是直朝她過去。

“那是……”葛瑤看的幾乎呆了,輕輕捂住嘴。

而閱裳無數的白荷卻已認了出來,瞳孔緊縮。

“品纖居的織金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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