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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小半個時辰之前，虞媚娘雇了車馬趕往臨安将軍府。

至府門前，她對守門人道: “煩請通報淩兆城将軍，有故人求見。”

衛兵看她一眼道: “将軍近日在城外大營練兵，不在府內。”

“那……那府中三位公子可有誰在嗎能否借一些人手相助于我。”虞媚娘焦聲道: “實在是十萬火急之事!迫不得已!!”

那衛兵正要開口，卻被人打斷，從府中走出一管家模樣的人，背着手揚聲道: “喲，我說是家主的哪位故人呢，沒想到竟是旎芳閣的虞掌櫃啊!”

“虞掌櫃”衛兵道，顯然也聽過她的名諱。

“是啊，就是那位自诩絕代風華的虞掌櫃，對我們家主死纏爛打不成，就在外頭到處宣揚說自己差點兒成為将軍夫人。”管家輕蔑道: “如此水性楊花利益至上的風塵女子，嘴裏能有一句真話麽還不趕出去!”

“淩宿!我知你是将軍夫人的心腹。”虞媚娘厲聲道: “但人命關天!且我有淩兆城的信物在此，這是他給我的承諾!”

她從袖中亮出那玉佩。

管家瞧也不瞧一眼， “玉佩嘛!假的也有許多啊!能做什麽數，趕出去趕出去!”

衛兵身強力壯，推的虞媚娘從臺階上跌下去，她崴了腳，動彈不得，昂首看着這氣派的門楣，心中湧上一絲酸楚。

她絕望的咬緊了唇角，強撐着要起來，忽聽背後一清朗的少年音色道: “咦，虞掌櫃，你怎會在此”

虞媚娘猛地回頭，看見一俊朗少年人正騎在馬背上，歪着頭看他。

“淩二公子”虞媚娘一怔，當即像是瞧見了救星般，急聲道: “淩二公子救命!!”

“出什麽事了”淩少非翻身下馬，上前道。

“有北印人進了旎芳閣!!在裏面行禽獸之事!!京兆府不管!還前後封了路!!”虞媚娘顫聲道。

“北印人未央都怎麽會有北印人呢”淩少非一怔，皺眉道。

“二少爺!你快上來吧!莫聽這女人亂說!”管家火急火燎道: “她還想問咱們府裏借兵呢!開玩笑，咱們得兵拱衛京師，怎能說借就借!”

“旎芳閣難道不在未央都旎芳閣的人就不是未央都人”虞媚娘悲憤道: “北印在未央都燒殺擄掠，你們就打算眼睜睜看着不管”她說着便給淩少非跪下，泣不成聲道: “淩二公子，求求你了!!蕭小侯爺已經去了，但我怕他一拳難敵四手，北印人兇悍，去晚了就來不及了呀!!”

“阿昀也去了”淩少非道，他彎腰将虞媚娘扶起， “你先起來，不要行這麽大的禮，容我想想。”

“二少爺，家中就您一人，您真打算去”管家駭然道。

“事關人命，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淩少非說。

“多謝淩二公子!!多謝淩二公子!!”虞媚娘喜極而泣，又要與他下跪。

“虞掌櫃您別這樣，您是長輩，怎麽能跪我呢!”淩少非扶她道。

“可私自用兵是違反軍令，家主回來定要責罰于你!”管家為難道: “二少爺，你剛得小兵符，何必淌這趟渾水呢!莫要叫這婦人騙了!”

淩少非垂目，與虞媚娘對視，他的雙眸清澈如鹿，又意氣風發，叫人安心。

透過這雙眸子，虞媚娘忽的生出一絲陌生又熟悉的感覺。

“我帶自己的親兵，不動用大營的人。”淩少非去提了槍，翻身上馬說: “打北印人我們淩家最有經驗!我是父親的兒子，也當有淩家家風!淩宿，帶虞掌櫃進府等候，等我的好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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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玉艱難的從淩亂的床鋪上下地，攥着衣襟瞧這陷入鏖戰的兩人。

北印人的戰鬥力之強當真不是以訛傳訛，蕭鑒昀此前橫掃千軍的劍術她是見過的，但眼下竟在巴圖溫手下讨不到半點好，他的每一劍斬落，都能被巴圖溫身上堅硬牢靠的護具所格擋，而巴圖溫力大無窮，像一只嗜血的棕熊，破壞力極強，若換做是旁人，應該早就被巴圖溫撕成碎片了，但蕭鑒昀勝在靈巧，他的劍雖不能再巴圖溫身上造成致命傷，卻也留下了百十來道劍痕，血淋淋的，将巴圖溫激得狂怒，不消片刻，整間屋子都被沖撞的七零八落。

漱玉縮在床頭，屢屢險被誤傷，這時她聽蕭鑒昀道: “孫子，有本事陪你爺爺到寬敞的地方打”

說完他破窗而出，巴圖溫怒發沖冠緊随其後。

房間裏一下空了，漱玉忙起身，她知蕭鑒昀這是為了給她一處施展的空間，畢竟旎芳閣外頭還有一群女子等着解救，她拉開門，一眼瞧見外頭兵荒馬亂，但倒不是她想的那般北印人欺男霸女之慘狀，旎芳閣衆人哭哭啼啼者有，但北印人此刻正彙成一股的滿屋追逐着一幹瘦老頭，那老頭身形佝偻，心動卻意外的靈巧，瘦猴一樣三兩下爬上房梁，手裏竟舞着一條獸毛制成的兜裆褲，不知是從哪個北印人身上扒下來的，他一邊兒舞一邊兒大聲挑釁道: “來抓我啊!有本事來抓我啊!”

這畫面真是兇險中透着一絲滑稽，漱玉愣怔了一瞬，感覺守一控場控的相當好，一時不需要自己去幫倒忙，複又将門關上。

“擒賊先擒王。”她低聲自語，稍加思忖，翻箱倒櫃。

在袖中藏了些東西，她才從窗戶的破口出，一出去才想起這裏是二樓，下方是一排屋頂，漱玉深吸了一口氣，克制住了內心想要一躍而下的欲望，謹慎艱難的順着屋檐往下滑。

擡頭的功夫，她發現半空中不知何時竟多了一只碩大的色彩斑斓的“人面蜥蜴”，那蜥蜴頭上的人面與巴圖溫有七八分相似，帶着奇詭的笑。

“敷殆!”漱玉吃了一驚，毛骨悚然。

大白天的，在這大梁都城的街頭，居然能看到這種只有亂葬崗才能看到的東西!且這東西長的碩大無窮，如有意識，正與巴圖溫一上一下，一左一右，攜手聯攻蕭鑒昀!

蕭鑒昀顯然也注意到了這敷殆的存在，身形步法不得不着意避開，幾次險些被巴圖溫的刀鋒掀翻，那敷殆的倒鈎則更加有的放矢，直朝他的額面處猛攻，試圖将病氣注入到他的身體裏去!漱玉的眉頭緊皺，她盯着蕭鑒昀的那把木劍看了幾許，竟遲遲不見那耀眼奪目的劍芒展露，心想莫不是此番真的被巴圖溫壓制住了。

只是這敷殆究竟是從何而來!為什麽會生的這麽大，還長着一張巴圖溫的臉呢!

眸光一閃，那敷殆的尾刺竟命中了蕭鑒昀，男人握劍的手一軟，險些抓不住劍柄，他的半邊身體被巴圖溫的砍刀斜劈而過!一潑血飛濺，漱玉瞳孔驟縮，她再看那敷殆身形一延一展，末端被拉的極細薄一片，與巴圖溫的後背相連，像是香爐裏點燃的一縷青煙。

巴圖溫身上有東西!

漱玉的心裏“咯噔”一聲。

賭一賭吧，不賭難以破局!

念及此她退了兩步，自屋檐上縱身躍下!撲向巴圖溫的後背!她在袖中藏有一把剪刀，是她方才在抽屜裏尋着的繡花剪，此刻反握于手中，刀尖朝下，巴圖溫背上的護甲有被蕭鑒昀拉開一些裂痕，她沿着其中一道，借着體重的沖勁，狠狠地割開了巴圖溫背上的衣物!

一塊巴掌大的蟲型刺青赫然呈現!隐隐散發着朽氣!漱玉猛然一怔，當機立斷，将剪刀狠狠地紮進了巴圖溫的背部皮膚裏!反向那麽一攪!

刺青的圖案被絞的稀爛，巴圖溫發出震天的痛吼!一瞬間半空中的敷殆也發出尖嘯，如同被撒了鹽的青蟲般驟縮，漱玉手一松整個人脫力，被瘋狂的巴圖溫掐住脖子，狠狠地慣在地上。

“我殺了你!!!”

喉嚨口一片腥甜，漱玉眼前陣陣發黑，她滿手黏膩是的巴圖溫身體裏流出來的鮮血，耳畔是巴圖溫殺豬般嘶啞的咆哮，震耳欲聾，未幾，又戛然而止。

“滴答”

更多的鮮血滴落在漱玉的臉上，她艱難的睜開眼睛，晦暗不明的視野中，巴圖溫的胸膛被利刃貫穿，那雲青色的劍梢光芒璀璨，像是上好的玉石，又像是雪中松色。

漱玉感覺力氣被徹底抽幹，劇痛在四肢百骸蔓延，呼吸吐納間都是血腥氣。

這身軀真是太不經造了……該死的巽昌，該死的仙盟，該死的禍世之靈……

她糊塗的冒出這許多念頭，聽見蕭鑒昀在急聲喊她的名字:

“漱玉!!你沒事吧!!!”

巴圖溫的屍體被推搡到一邊，蕭鑒昀上前抱起她，将她摟在胸前又不敢太用力，連聲關切道: “你怎麽樣出聲與我說說話!”

“別管我……”漱玉的頭倚着他堅實的胸口，眩暈感稍稍減輕了些，輕聲道: “救旎芳閣……”

“她們關我什麽事!”蕭鑒昀火氣直冒: “我也受傷了，救不了一點。”

漱玉艱難的擡手，揪着他胸前的衣襟微弱的拉扯了一下， “搬救兵會不會……小氣死了你……”

蕭鑒昀: “……”

正說着，遠方忽而傳來急促的馬蹄聲。

“阿昀!我來了!!”

蕭鑒昀回首，就見一英姿勃發的少年将軍持槍策馬而來，身後跟着十多個披堅執銳的兵卒，來人不是旁人，正是淩少非。

“淩二!!”蕭鑒昀眼前一亮， “你好個及時雨!!”說完他低首對懷中女子道: “救兵來了，這下你可放心吧”

漱玉這次相當聽話，小鳥似的頭一歪徑直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