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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0 章

城外,司南大營

淩少非着薄銀甲,單膝跪在校場中央,身後随着十來個親兵,前頭站着的男人身形魁梧,面容冷銳滄桑,五官濃重,依稀可見年輕時的俊朗,正是臨安将軍淩兆城。

“未經允許,私自引兵,淩二,你可知罪!”他沉聲道。

軍營無父子,淩少非低眸。

“末将知罪!甘願領罰,但是——”他抱拳道: “但陳三他們是聽我的命令,并非自願行事,還請統帥從輕處置!”

“少将軍!別這樣!我們要跟你同進退!”

“對啊!我們是自願的!少将軍!要吃軍棍一起吃!”

淩兆城的眼底閃過幾許不忍,嗓音卻依舊冷硬如鐵,他身畔坐着另一個男子,身着赤紅曳撒,狹長目,與軍中人格格不入,他正端着一杯茶喝,聞言不陰不陽道: “淩将軍當真治兵有道,難怪司南大營骁勇善戰,所向披靡。”

“侯大人謬贊了。”淩兆城冷冷道,他負手,身板挺直如松: “淩少非,身為将,知軍法而犯法,自領一百軍棍,陳三等盲目遵從将令,罰俸二兩!”他頓了頓,轉身看向侯祿, “侯大人,可滿意了”

“瞧淩将軍這話說的,我滿意與否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滿意。”侯祿放下茶盞,慢條斯理道: “司南大營拱衛京師,若往後再有像今日這番為私事擅自走兵,聖上怎麽還敢信任淩将軍,将虎符交托于淩将軍呢”

“侯大人所言甚是。”淩兆城淡淡道。

“淩将軍的态度我今日也瞧見了,必會如實禀告聖上,我也會替淩将軍美言幾句的。”侯祿起身,卻沒有要走的意思,道: “不是說要上軍棍,怎的遲遲不上”

淩兆城的眉頭輕皺。

一百軍棍下去,即便是習武之人也吃不消。少非是他的兒子,心性他知曉,不會胡來,且此番求援之人是媚娘。

媚娘……非不到萬不得已,不會來找自己,所以當中定有隐情。

故若非侯祿在此,他本不想衆罰于少非。

但錦衣衛指揮使乃新帝之眼線心腹,今日突然出現于此,定是聽說了傳言,北印人鬧事之事至今未得證實……他若執意護着少非,不啻于将淩家和司南大營架在火上烤。

侯祿盯着他,狡猾陰毒的眼睛像蛇一樣,似笑非笑道: “淩将軍莫不是想要陽奉陰違——”

“自然不會!”淩少非忽而搶白,他決然起身,後退幾步,褪下薄甲上衣,堅定道: “父親,行刑吧!”

淩兆城的唇角緊緊抿住。

就在此時,他聽見一聲吒喝: “且慢!”

只見一錦衣青年拍馬而至,他生的玉面風流,腿長肩寬,背負劍鞘,正是蕭鑒昀。

“阿昀!”淩少非吃驚道: “你怎麽來了!”

蕭鑒昀翻身下馬,上前拱手道: “淩将軍!”他看了眼侯祿,眼神微眯: “這位是——”

“這位是錦衣衛侯祿侯指揮使。”淩兆城道。

“侯大人。”蕭鑒昀草草一揖,對淩兆城道: “少非私自借兵是因為我的緣故,這一百軍棍,不應當他一人領受吧。”

“跟你有什麽關系”侯祿幽聲道。

“我是忠勇侯府的嫡子!身份貴重!”蕭鑒昀倨傲道: “我托少非前來救援,他不敢不來。”

“忠勇侯府……”侯祿沉吟着,而後發出一聲輕蔑的笑, “原是那世襲的忠勇侯府啊——你算個什麽東西,也敢勞動司南大營的兵!”

“我這不是知錯了,就來領罰麽”蕭鑒昀說: “這一百軍棍,我一半,少非一半,淩将軍,你若不同意,便是徇私,要包庇我們蕭家!”

淩兆城怔了怔,他與蕭鑒昀對視,只從對方的眼中看到了肯定之意,遂清了清嗓子,低聲道: “自是不能徇私,如此也好。”

“多些淩将軍。”蕭鑒昀拱手,他二話不說走到淩少非身邊與之并肩而跪,卸劍脫衣。他與淩少非對視一眼,眼底滿是笑意,淩少非無奈又好笑,低聲道: “唉你這是何必——”

“我這是在幫你……”蕭鑒昀低聲說,他話未說完,一軍棍重重落下,笞在他的背上,差點兒沒嘔出血來,劇痛讓他一時牙冠緊咬,冷汗泉湧, “你待會兒就知道我的好了……淩少非!”

“我——唔!”說時遲那時快,淩少非也吃了棍子,巨大的沖擊力令他身形前傾搖晃,他拼盡全身的力量才勉力維持上半身屹立不倒,龇牙道: “阿昀你,夠兄弟——!”

“砰”

“砰”

軍棍一杖一杖落下,擊打皮肉的悶音絡繹不絕,場上無人敢說話,唯有這響聲回蕩。

淩兆城凝眸看着那二人吃痛不語,輕輕呼了口氣,昂首望天。

侯祿瞧了片刻似覺無趣,便拂袖離去,五十下軍棍打完,淩少非和蕭鑒昀二人已是大汗淋漓,淩兆城使了個顏色,便有人上前來攙扶,行至近處,淩少非虛弱道: “父親,我其實——”

“我知道。”淩兆城低聲說: “少非,我以你為榮。”

-

晚間,徐家坡縣衙內人影瞳瞳。

“此事當真是多虧了侯大人和秦大人的照拂……”杜司丞搓着手,與一位來使賠笑, “若非秦大人一直拖着案子不審,侯大人派人毀屍滅跡,我可真是要吃不了兜着走了,背上個通敵叛國的罪名都是輕的,這些銀票是小的一點兒心意。”

“北印人進貢杜司丞的,應當不止這點兒錢吧”來使數了數銀票,冷聲道。

“自然不止這些……”杜司丞讪讪然道: “這不是在等待此事風頭過去嘛……”他頓了頓,試探性道: “不知秦大人手下那位許侍郎的身子近來如何,開春前便說不好了,現在可好些了”

“每況愈下,想來命不久矣。”來使似笑非笑說: “怎麽杜大人已經等不及的要取而代之了”

杜司丞有些尴尬的搓着手道: “來使見笑了,我這不是還備了大把的金銀,想等着升了官兒,離二位大人更近些,好方便孝敬麽”

“只要杜大人不像那位萬掌櫃一般出爾反爾,說備了銀子又沒了下文,這升官兒應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來使說。

“不會不會,下官是懂事的人,自然不會同那些奸商一般。”杜司丞說: “只是下官還有些擔心淩家那邊兒……”

“都說了,只是尋常的滋事鬥毆,不關什麽北印人的事,侯大人今日已經親自去司南大營問責,淩兆城當着衆人的面兒杖責了淩家二郎,淩家理虧,此事沒得翻盤,你放心便是。”

“那太好了。”杜司丞歡喜道: “我送大人,大人慢走。”

兩人自隐蔽的偏門出,未見一只紙鳥悄然振翅。

守一去往怡然客棧時,漱玉正在吃夜宵,一碗皮蛋鮮筍粥已經喝的見了底。

“看到你這麽保重,我心甚慰。”守一說: “瞧着你臉色,好了許多哇!”

“你如果能帶來好消息,我的臉色會更好。”漱玉捏着勺子撇嘴道。

“有。”守一搬了凳子坐她對面,低聲道: “我在徐家坡的京兆府蹲守了一天一夜,終于蹲見那裝死的杜如蘭了。”

他低聲将所見所聞說與漱玉聽。

“我說這麽大的事情發生了這麽久,那杜如蘭為何從始至終都未曾露面,原是因為上頭有人罩着,還不止一個。”守一憤憤然道: “這助纣為虐的秦大人和侯大人,是誰啊”

“這件事若作為人命官司捅上去,便是由刑部審理,若與北印人有關,就要驚動錦衣衛。”漱玉沉吟道: “那牽涉其中的便是刑部尚書秦斌和錦衣衛指揮使侯祿。”

守一倒吸一口冷氣道: “北印人給了杜司丞銀錢入主未央都魚肉百姓,杜司丞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将這錢取一部分賄賂上頭,保住自身,上頭的人拿了錢就封百姓的口,好一個官官相護!只有老百姓受傷的世界達成了呢!”

“而且據你所說,杜如蘭還在等着升官”漱玉道。

“他們在買官!”守一一拍大腿說: “喔!差點兒忘了告訴你,與這杜如蘭一同買官是的一個叫萬宏財的商人,萬宏財乃是靖水樓的掌櫃!靖水樓此前還發生了一樁事!”

他将萬宏財與韓海生之間的事一五一十說與漱玉聽。

漱玉的眼睛稍稍瞪大了些。

“敷殆你說靖水樓也有敷殆”

“是的,你那天說我才想起,靖水樓那敷殆與萬宏財長的甚為想象,若是那敷殆當時未被蕭小侯爺斬殺,韓海生被敷殆禍害的病死,那萬宏財必不能損失了這三千兩銀子,買官之事就成了。”守一凝重道。

“你适才還說,那許侍郎也病重,杜如蘭正等着接他的班。”漱玉說。

“若我厭誰,恨誰,希望誰莫要擋着路,誰就能無聲無息的病死……這世道豈非允我為所欲為”守一駭然道。

“誰說不是呢……。”漱玉低聲說: “蓄養一只敷殆,就可心想事成。”

“這飼養之法是從何而來”守一吸氣道: “我還從未聽說敷殆可人為飼養,好好一個大活人當真能與這穢物相伴相生。”

漱玉搖頭表示不知。

“凡人都瞧不見敷殆。”她說: “你我雖能瞧見,卻不能動手除之,而能做此事的人唯有——”

“蕭鑒昀。”守一說。

-

淩兆城雖嘴上不言,但心裏跟明鏡兒一樣,蕭鑒昀的露面是對淩家的解圍,讓淩少非免于性命之虞,自是不能讓蕭鑒昀白吃這頓板子。蕭鑒昀好歹是個侯府嫡子,營帳裏條件艱苦,這倆人的事又不好張揚,淩兆城便托軍醫給他們二人在某酒樓裏頭開了間客房供他們二人休養生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

蕭鑒昀與淩少非這倆難兄難弟面對面趴在通鋪似的榻上,都裸着精幹的上半身,跟前頓着兩盤水果,那場面是又風流又好笑。

“我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的。”淩少非哼哼道: “平日裏問我爹求個休息日子得費盡口舌,這下好了,全白嫖,唔,這西瓜真好吃……。”

“要我說你這就叫因禍得福。”蕭鑒昀用手擦了擦鮮紅的蘋果,一口啃上去說: “感謝我吧幫你分了一半的板子,不然你哪能這麽逍遙。”

“謝謝您嘞,救場如救火。”淩少非說: “不過你怎麽知道我會有難莫不是有神仙提點”

蕭鑒昀啃蘋果的動作稍稍一頓。

是了,那小女子未免太高瞻遠矚了些……

說起來那小女子眼下也不知道如何了,這麽久未見,竟還有些想她,若她看見自己這副模樣,是會小狐貍似的笑着挖苦,還是會裝模作樣的溫言細語心疼一番……

“你說咱倆這像什麽樣,跟兩條鹹魚似的,好歹之前也曾迷倒過萬千少女吧!”淩少非翻了翻白眼兒說: “這時候若是有誰推門進來,不得笑話死你我——”

話音未落,外頭想起敲門聲。

“誰”淩少非揚聲道。

外頭是一清冽的少年嗓,俏皮道: “給二位公子上剛沏的新茶。”

“喔,進來吧!”淩少非說。

蕭鑒昀只覺得這聲兒有些耳熟。

“喂別——”他剛想出言阻止,為時已晚,那人推門而入。

門口站着亭亭玉立一少女,着一襲素底銀霜色的交領軟緞,頭發以一根玉簪随意的挽了,纖細的手腕上提着個方錦盒子,盈盈笑着立在那兒。

淩少非和蕭鑒昀昂着脖子呆看兩秒,而後各自像是被火燒了屁股般的跳起來,手忙腳亂的去扒拉被子。

“我去,我衣服呢!衣服!!”

“靠!誰把我褲腰放那麽低——”

漱玉歪了歪頭,瞧這倆男人一邊兒紅着臉捯饬一邊兒疼的龇牙咧嘴,唇角輕揚。

“我什麽也沒瞧見,你們不用緊張。”

“當真!”蕭鑒昀與淩少非異口同聲道。

“嗯。”漱玉打趣兒說: “瞧見了也會當做沒瞧見。”

“……”

“……”

淩少非顯然是沒見過這陣仗,顫巍巍道: “什麽叫做,瞧見了也當做沒瞧見……能瞧見啥!阿昀!能瞧見啥!!”

“算了,漱玉姑娘不是外人,也不講究那些繁文缛節,何必庸人自擾呢。”蕭鑒昀忽然也就不折騰了,把被子一掀,面無表情的趴回去,舒展自己保守淩虐的結實背肌, “唔……嘶!”

“什麽叫不是外人”淩少非聽着他的安危非但沒有撒開被子,表情反而更驚恐了, “你們倆怎麽就不是外人了!你們發展到哪一步了啊還有……什麽叫庸人自擾!!我我我我是有教養的男子!不能随便在女子面前袒胸露——嘶!!”

“若我知道來這一趟會是這般結果,我便不來了。”漱玉背過身去,悠悠道。

“是麽”蕭鑒昀挑眉看她, “我怎麽覺得你像是特意挑了這時候來的,專來看我的洋相”

“阿昀你會不會多心了。”淩少非縮在床頭說: “漱玉姑娘隔老遠的哪兒能知道咱倆得情形。”

“就是,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漱玉說。

“你手上的傷如何了”蕭鑒昀不稀得跟她鬥嘴,關切道。

“比你輕些,不拎重物便沒事。”漱玉一面搖頭一面從錦盒裏取出兩個精致的小瓶,反手抛去。

蕭鑒昀和淩少非一左一右精準接住。

“這是……”淩少非将瓶子放到鼻下一聞,詫異道: “程川氏的金瘡藥”

“淩二公子是識貨人。”漱玉笑道。

“哎,聽說這程川氏當年是天底下做跌打損傷膏藥的第一塊兒牌子,一瓶藥能賣好幾百兩銀子,三天就能讓斷腿的人下床跑動,靈活如初!”淩少非說: “漱玉姑娘怎麽會有這麽稀罕的玩意兒”

“是我們掌櫃的祭出的家底兒。”漱玉說: “她擔心淩二公子,特意囑咐我來看看你們。”

“喔!虞掌櫃人還怪好的嘞。”淩少非傻笑一聲。

“她還給淩二公子蹲了雞湯,我放在這兒,淩二公子趁熱喝。”漱玉說。

“搞了半天,你原是替虞掌櫃當信使來的。”蕭鑒昀在一旁道。

“反正不是專門來看誰洋相的。”漱玉說。

蕭鑒昀張了張嘴,噎住,轉而酸溜溜道: “淩二你幾時這麽讨虞掌櫃歡喜了。”

“我就覺得我同虞掌櫃有緣。”淩少非半點沒聽出他的陰陽怪氣,他摸索着套了件外衫,這才敢放下被子,雞湯太香,他忍不住吸着鼻子湊過去, “虞掌櫃怎麽知道我這會兒想吃雞了,肚子裏饞蟲也犯了。”

淩少非忙着吃雞,漱玉便起身,坐在蕭鑒昀的床尾。

蕭鑒昀趴着,吊着眉梢看她。

他的發絲雜亂,貼着輪廓俊朗的鬓角,襯出幾分不羁與野性,裸露的皮膚上淤青深深淺淺,與血痕交錯,伴着力道可觀的肌肉紋理,像一頭經歷過厮殺的狼。

漱玉也垂目看着他,冷不丁伸出手去,以瑩白的指尖理了理蕭鑒昀的碎發。

“讓你去幫人,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

蕭鑒昀微怔。

“這麽多天不歸家,侯府人不會着急麽”漱玉說。

“他們對我的牽心連你也不如。”蕭鑒昀低笑了聲,稍稍偏頭,将更多的臉頰蹭上漱玉的掌心。

像一只撒嬌的狼犬。

漱玉撲閃一下了眼睛。

“你怎知我牽心是你的”

“我就是知道。”蕭鑒昀說。

漱玉倏地抽回手,飛了一記眼刀給他,蕭鑒昀也不惱,臉上的笑意更甚,漱玉起身離開,緊閉的門忽而又響了起來。

“砰砰砰”

敲門聲急促,漱玉與蕭鑒昀飛快的對視了一眼,蕭鑒昀揚聲道: “什麽人”

“世子爺,可算找着你了!!”外頭一仆從大聲道: “夫人親自來探望你,快些開門吧!”

“你娘!她怎麽來了”淩少非嘴裏還叼着一只雞翅膀,聞言大驚,扭頭看向蕭鑒昀,又望向漱玉,壓低聲音道: “要命,漱玉姑娘還在這兒呢!”

“你娘好相與麽”漱玉歪了歪頭,輕聲道: “她會欺負我麽”

蕭鑒昀張了張嘴還未開口,淩少非道: “當然會啊!”

蕭鑒昀: “……”

“那我現在怎麽辦”漱玉四下敲了敲, “這裏好像沒地方給我藏。”

不等蕭鑒昀出聲,外頭門敲得更猛烈了,趙氏厲聲道: “阿昀!你在裏頭做什麽!為什麽不開門!難道是藏了什麽人在裏頭嗎!你若不開我便要讓進寶踹門了!!”

蕭鑒昀的太陽穴直跳,事已至此,好像也沒有別的辦法,他一咬牙,猛地掀開被子。

“進來。”他對漱玉說: “我下頭穿褲子了。”

一旁的淩少非: “!”

漱玉也愣住了一瞬,大抵沒想到他會有這招,而後卻被蕭鑒昀抓住手腕一把拉過,罩進被子裏,男人的嗓音低沉,帶着不由分說:

“反正你同我,早不見外了。”

……

淩少非顫巍巍起身,将那快被捶破的門打開。

趙氏與四五個家丁橫眉立目的站在門前,看見淩少非時,眼中閃過詫異之色。

“淩二公子”趙氏狐疑道: “你怎麽會在這裏”

“見過侯爵夫人。”淩少非退了半步,拱手道: “我與阿昀一同在此處養傷,我不在這裏,該是誰在這裏”

“養傷”趙氏眼中的詫異更甚。

“是啊,阿昀與我前幾日在街上遇見賊匪,打了一架,傷的不輕。”淩少非竭力遏制着噴薄欲出的逼視: “阿昀擔心回家惹了長輩煩憂,才與我一并在外頭暫住,不信的話,夫人可進來一觀。”

說罷,他側身做了邀請的姿勢。

趙氏幽幽的看了眼進寶,半信半疑的踏入。

蕭鑒昀側卧在床頭,身上蓋着被子,臉色不大好,他看見趙氏,低首,着意露出肩上觸目驚心的傷來,慢吞吞道: “母親怎的來了問母親安。”

趙氏只瞧了一眼便有些遭不住。

“我的兒,你怎的傷成這樣!”她顫聲道。

“讓母親挂心了,對不住。”蕭鑒昀适時咳嗽了兩聲,嘆息: “上次吹了劉家的親事,本就愧疚難安,不知該怎麽回去面對勞心勞力的母親,這會兒又出了這種事,怎麽好再讓母親增添煩惱,進寶,你嘴上說話是真沒有半點分寸,上回說我喜歡打女人,讓劉家小姐對我心生厭惡,我已經忍了,現下怎麽連我母親也敢诓騙,待我好了,定要責罰你!”

進寶: “啊我我我——”

他明明是打聽到了蕭鑒昀近日的下落,又恰好看到有女人進來才敢去通報趙氏,趙氏這幾日在家裏為着劉家的事與二房鬧得雞犬不寧,這會兒好不容易有個轉移火力的地方,怎麽能被蕭鑒昀三言兩語又打成了回旋镖

不等他想明白,趙氏轉頭就給了進寶一耳光, “你怎麽伺候世子的!讓世子在外頭受難!還謊稱他在外頭養女人!挑唆我們母子之間的關系!簡直可惡!!”

“夫人,我我我……”進寶捂着紅腫的臉張口結舌, “我是真的看見世子爺他——”

“你說阿昀在外頭養女人可阿昀一直與我在一起,那便是污蔑我也在外頭養女人咯”淩少非似笑非笑。

“小的不敢!!”進寶連聲道。

“侯爵夫人,雖說晚輩與阿昀交好,但晚輩于您而言,到底是外男,您今日這般闖入,禍害的又何止是阿昀一人的名聲呢”淩少非道。

此話讓趙氏面色愈加難堪。

“阿昀,你身子好了便盡快回家,母親不叨擾你了,明日母親托人送些補品來與你,另外……蕭瑞下月初便要與秦大姑娘成婚,你記得叫上淩二公子一同來觀禮啊。”說罷她幾乎是逃也似的退出門去。

一場鬧劇來去匆匆,蕭鑒昀面沉如水,眼底只見得一些譏诮。

“你娘莫不是學川劇變臉的”淩少非盤膝往床上坐了,繼續喝他的雞湯, “這也信,那也信。”

“你不懂,這裏面盤根錯節,真真假假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吹了劉家的婚事,讓她在二房面前落敗一籌。”蕭鑒昀說: “但如今我同你交好,她大約覺得我攀上了臨安将軍府,又面上有光了,這不是,還邀請你參加我大哥的婚宴呢,之前她對我大哥是樣樣嗤之以鼻。”

“你早說,早說我就早去你家坐坐了。”淩少非道。

“我家這趟渾水,你少淌為妙——嘶!”蕭鑒昀說着,忽然間感覺被子裏有一只手輕輕搭上了他的側腰,柔軟,微涼,滑過之處癢癢的,而後那只手掐了他一下。

蕭鑒昀猛地一怔。

這一掐非但不疼,反倒激起了另一種欲望,他慌忙去掀被子,掀開少許,就見少女蜷成小小的一團緊貼在他身側,衣裙散開如花瓣。

“你要悶死我”随着被子的掀開,漱玉巴掌大的臉微微仰着,盯着他看,眼神帶着疑問,純真且魅惑: “侯爵夫人走了嗎”

蕭鑒昀的喉結上下滾動。

他裸身半卧着,漱玉的長發蜿蜒如水,鋪陳在他的腰間,涼涼的,滑滑的,有的落在他的腿上,他就像在被子裏養了一只純白的毛茸茸的小狐貍,毫無邊界感的扒拉着他的腹肌,那種如同私藏般的感受極微妙。

大概是在被子裏悶得久了覺得有些悶得慌,漱玉淺色的嘴唇微張,呼吸急促,眼底也嫣然一片潤澤,這一切的一切落在蕭鑒昀的眼底,一瞬間,他發現自己起反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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