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 “靠不要臉吃飯”(二合一)

第23章 “靠不要臉吃飯”(二合一)

樂甘是混仙界的,講話沒那麽多顧慮,江念博和他相處久了,多少能理解。

只是,話說得倒也不必如此傷人。

他有些不服氣,剛想張口反駁兩句,【樂甘面】門口迎來了今天的第二位顧客。

江念博秒切笑容,走上前去對駐足在門口發呆的婦人道:“小店主營熱幹面,物美價廉,要嘗嘗嗎?”

“我曉得。”婦人約摸四五十歲,一手拎了個塑料袋,裏面是七八個老式雞蛋糕,另一手提着個蘿蔔白菜滿當當的菜籃子,聽到江念博的話,眼角的皺紋随着眯眼動作變得更深。她看向小黑板,操|着一口江城口音:“樂甘面……”

江念博道:“對,本店店名叫做【樂甘面】。”

婦人這才“咦”了一聲,問他:“這店胖姐不幹了?換你們兩個小伢(小孩子)幹?”

婦人的眼神很是微妙,江念博也不知道她有沒有看到方才自己和樂甘近距離接觸。他頭皮有些發硬,卻還是打算搶救一下,把人往店裏引:“胖姐家裏有事,金盆洗手了,這裏是我在經營,依舊是面館,您要不要進來嘗一嘗?”

婦人啧舌:“咦呃,你們屋頭(店裏)那個小伢,自己都說面條幾難七(很難吃),你還敢讓我進去。”

“小伢年齡小,膽子蠻大。”還沒等江念博反應過來,婦人将菜籃跨在小臂上,走遠了。

“等我賺到第一桶金,我一定要去定做一個巨大的門牌,把【樂甘面】三個字挂上去,”江念博沮喪地回到店內,忿忿然道,“對了,再加上燈球,我要讓【樂甘面】二十四小時亮着,再把這裝調料的燒杯換了。”

樂甘仍是蹙眉盯着那碗他剛嘗過的熱幹面,搖了搖頭:“問題不在門牌,也不在燒杯,主要是面。”

江念博有些心虛,走上前道:“真的那麽難吃嗎?”

樂甘露出一言難盡的表情。

江念博很自然地拿過樂甘方才用的筷子,挑了一筷子送進口中,邊咀嚼邊道:“也還好吧,就是很正常的那種熱幹面啊,哪裏難吃了?”

“哥哥,我是誰?”樂甘伸腳勾住一旁的條凳,坐了下來。

“嗯?”這是江念博從來沒聽過的嚴肅語調,他被問得一怔,“樂甘啊,小仙男,熱幹面。”

“你也知道我是熱幹面。”樂甘一字一句,說得很慢。他嘴上沾了點蔥花,随着唇瓣開合,調皮地跳躍着。

這模樣竟有些可愛,江念博視線繞着那抹淺綠打轉:“你什麽意思?”

“我既然是熱幹面,也住在碗結界裏,我見過的面館比你吃過的面還多。就是說——”樂甘嘴角抿成一條直線,酷似霸道總裁,他頓了頓後繼續道,“全江城的熱幹面都歸我管。它們好不好吃,我是最有發言權的仙男。”

江念博眼珠轉了一圈,覺得霸道總裁,哦不,霸道仙男這話邏輯嚴密,叫人挑不出錯。

沒有人比樂甘更懂熱幹面。

他放下筷子,湊近樂甘。

樂甘突然有些慌張,眼神如輕煙一樣四散逃逸:“你別不信。”

“霸道仙男,嘴角沾到蔥花了。”江念博悶笑一聲,很快換了副認真的面孔,“另外,願聞其詳。”

樂甘連忙用大拇指指腹抹掉蔥花,擡眸看他:“哥哥,我知道你沒什麽錢。”

“我是不是對你說過,別哪壺不開提哪壺?”江念博面色不悅。

樂甘覺察出了江念博的愠怒,耐心解釋:“我是不是也對你說過,我們的【樂甘面】,門牌不是重點?”

在江念博不解的眼神中,他道:“胖姐還在的時候,【胖姐面館】有門牌嗎?”

江念博凝神回憶了少傾——吃了九年的熱幹面,卻從未注意過這種小問題,此刻他才發現,胖姐面館真的沒有門牌,【胖姐面館】四個大字,連同所有的菜單,全都濃縮在了一塊小黑板上。

樂甘繼續掰指頭:“不止【胖姐面館】,【老五燒烤】、【七七吧鴨脖】……這條街上,哪家厲害的店,是靠着招牌做起來的?”

“都是靠口碑,大家一傳十十傳百。”江念博搖頭,同時他忍不住心想,樂甘的眼睛是挺毒的,“光灣街店鋪的回頭客特別多。別的不說,光我們這裏,今天早上來的兩位顧客,全是回頭客。”

樂甘颔首:“剛才那位阿姨一來就問胖姐去了哪兒,擺明了是吃慣了胖姐的面。這就說明,在光灣街,門牌這種花裏胡哨的東西根本沒用。反而招牌越是樸素,越是說明這家店硬氣,是靠真本事做起來的。”

“硬氣,好像真是這麽一回事兒。”江念博眼前恍然浮現出老五燒烤那個被熏成【老五火火】的牌子,嘆了口氣,“那麽問題來了,我們的【樂甘面】,可是一點也不硬氣。”

說完他捂住了嘴。

怎麽自己也開始學着樂甘順嘴出溜,把“樂甘面”說成了“我們的”。

不過他想了想,這店是自己盤的,店名卻是樂甘,說是他和樂甘兩個人的面館,的确也沒毛病。

江念博高低曾經是個博士生,自己能當一會江念博的老師,在他的知識盲點上瘋狂蹦迪,樂甘泛起了自豪的微笑:“因為你的面,好難吃。”

江念博破罐破摔地道:“我說,熱幹面小仙男,哪壺都不開,你就別提了。”

樂甘複又拿起筷子,挑起一團已經坨了的面條。面條早已失了水分和彈性,軟噠噠地垂着,上面糊着的芝麻醬也蒸發成顆粒狀的小斑點。他嫌棄地道:“膩而不甜,入口發黏,又幹又柴。一嘗就是大路貨,難吃得要死。”

樂甘吐了吐舌頭,得出結論:“外面買的吧?”

江念博眸光黯了下去,心想你是沒嘗過我自己做的,比這更難吃。

“比我們店裏的面更難以下咽的,我有一次從碗結界裏出來玩,也見識過。”樂甘歪頭思索,“不過那家店情況還比較特殊,它家老板以前是軍人,當年川省大地震,他去救人的時候遇上餘震,被壓斷了一條腿,複員後他自主擇業開了面館。”

“殘疾老板每天坐着輪椅撣面、煮面,很多食客同情他,經常去支持他生意,一來二去,面館靠着這個噱頭,倒也被他撐起來了,而且越做越出名。”

江城人愛吃面,更愛湊熱鬧,往往噱頭越大,就有越多人去看新鮮,頗有些“追漲殺跌”的意思。江念博以前做過兼職,兼職信息中,就經常有“有償排隊”這一項——店家花錢雇人排隊,制造出“我很熱鬧不瞧白不瞧”的幻覺,從而吸引更多顧客,如此形成正向循環。

“那不就是賣慘?”江念博看透了事情的本質,“人家确實不容易,這噱頭,不是人人都能消受得起的。”

同時,江念博又很好奇——樂甘平素在寝室吃喝睡覺,閑得發毛,他只當樂甘是個迷失在人間的、傻乎乎的小仙男,沒成想,小仙男對經營和商業竟然見解獨到。

這是什麽神仙男孩。

不及他仔細思考,樂甘嘆道:“哥哥,我的意思是,我們的店剛開張,沒有回頭客,你做的面又難吃,還沒斷胳膊斷腿不能賣慘,這生意還能不能做了?”

江念博臉都黑了:“小仙男你故意的吧?你巴巴地來面館,真是來關心我的?這邊建議不會說話可以閉嘴不說。”

他心裏不爽,只能藉收拾東西轉移注意力,于是拿起手邊的《材料科學基礎》,準備放進收銀臺的抽屜裏。

“嗚嗚。”

剛轉身,他卻聽到了啜泣聲。

江念博回過頭,入目便是樂甘挂在腮邊的兩行清淚。他有點慌:“我就說你兩句,你還委屈上了。”

怎料樂甘一邊哭一邊笑,表情詭異地拿起剛才盛面的紙碗,接住了眼淚:“我有妙計。”

店內頓時浮起大片異香,讓江念博下意識聳了聳鼻子。

還是熟悉的味道。

讓人失去控制的、致幻的香氣。

樂甘的眼淚殺傷力太強,效果立竿見影——很快有一位食客循着香味坐進了店裏,放下雙肩包後,二話不說付了三塊錢,随即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煮面桶,恨不得撲上去。

【樂甘面】的煮面桶,終于迎來了第一筆生意。

蒼蠅腿也是肉,三塊錢也是錢。

江念博煮了面,又調好醬料鹹菜,趁食客不注意,無聲地伸手招呼樂甘靠近。

他用筷子擦了下樂甘的臉頰,将星點快要蒸發的殘淚點在熱幹面上,遞給了食客。

樂甘這時候倒挺乖的,眼睛都不眨一下,任江念博動作,像條被按在浴缸裏洗澡的小流浪狗,身後只差一條濕|漉|漉的尾巴。

來的食客是位斯斯文文的年輕小夥子,聞到香氣眼珠才動了起來,他當場卷了一大筷子面條,開始狼吞虎咽。

“您覺得味道怎麽樣?”一碗面很快風卷殘雲地見了底,江念博看着小夥子心滿意足的神情,笑眯眯地道。

他糊了一嘴的芝麻醬,有幾滴還濺在了白色襯衫上,話也說得嗚嗚囔囔:“沒啥意見,賊好吃。”

小夥子說普通話,還背着碩大的雙肩包,江念博估摸着他應當是個來出差的外地人。相較于口味刁鑽的江城土著,外地人舌頭糙,對熱幹面的口味其實沒那麽高的要求。但畢竟是首單生意,意義非凡,江念博還是做了經商以來的第一次“用戶訪談”。

小夥子咽下面條,想擦擦嘴,卻在桌上遍尋紙巾而不得,有點尴尬地道:“但是,老板,面條再好吃,紙巾也還是要備的。”

胖姐當初轉讓的這套煮面工具一應俱全,連一次性筷子和紙碗都沒拆過,卻唯獨少了紙巾。這些天店裏沒生意,江念博經驗不足,根本不知道要去買這東西。

小夥子見他怔忪,面上露出諒解的笑意:“不能因為店裏的面好吃,就不給我紙巾用吧,這麽任性的嘛?”

現下已是十月初,炎夏不在,可是江念博還是出了滿頭的汗。他不知所措地抹了把額邊,賠笑道:“真是對不住,忘記了。小店剛開張,您要是有什麽意見和建議都可以提,我們有則改之無則加勉。”

“剛開張你連個開業活動都不做,老板,你很有想法啊!”小夥子從休閑褲口袋中掏出紙巾,拆開疊好擦了擦嘴,樂了,“說話也挺有意思。不像做生意的,倒像個文化人,怎麽說呢,有點內秀腼腆。”

“哥哥您眼光可真準,他是博士呢!”樂甘在一旁見縫插針。

樂甘會說話的時候醍醐灌頂,不會說話的時候就能把江念博氣得腦袋冒煙。他小聲喝止樂甘:“現在不是了。樂甘,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頓了兩秒,江念博有些氣惱:“還有,你也別看到誰都管人家叫哥哥。”

樂甘悻悻地撅起嘴巴,附在江念博耳邊說悄悄話:“我以後只叫你哥哥。”

“原來您是位‘儒商’。”小夥子原本準備拎起雙肩包走了,聞言驚訝道,“我幹了這麽久的投資,還是頭一回看見有博士開面館。”

如果說江念博最近有什麽願望,那一定是讓“博士”這個詞從自己的生活裏徹底消失——這個詞語太沉重了,沉重到只要入耳,就能讓他的心墜入黑淵。

然而今天一再被人提及,他是真的感覺到了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面色郁郁地沉默不語。

小夥子背好包,拍拍江念博的肩:“博士店主,這面館不錯。你是個幹大事的人。”

失意時,贊揚和肯定哪怕只有一句,功效都可抵千金。江念博向他點點頭,眸中泛着些許感激的水光。

走到門口時,小夥子回頭道:“燒杯不錯,《材料科學基礎》也不錯,很特別,讓人一下就記住了。”

小夥子離開後,樂甘知道自己剛才過于張揚了,于是挪到江念博身邊,有些謹慎地道:“哥哥,對不起,我不該插嘴的,你別生氣了。”

“算了。”江念博目送第一位客人離開,淡淡道。

他轉身準備回店裏,眼光瞥到了門口寫着【樂甘面】的小黑板。

“哥哥?”見江念博彳亍着,還若有所思地凝視店門口,樂甘勾了勾他的衣角。

“有了!”江念博突然攥拳低吼。

樂甘:“有什麽了?”

“噱頭!”江念博眼底全是興奮,嘴角甚至勾出了若隐若現的酒窩,“腼腆是不行的,靠臉吃飯也是不行的。”

“我,江念博,從今天起,要靠不要臉吃飯。”

他拾起黑板一角擱着的粉筆,在【樂甘面,開張大吉!】下方寫下一行大字:

【為救重病母親,退學博士生賣熱幹面】

江念博小時候老實,語文老師在講課的時候也讓大家練字,其他小朋友都糊弄,就他規規矩矩地每天拿鉛筆寫一頁田字格。十幾年的累積讓他的字寫得相當工整,橫豎撇捺間都有規矩,和他本人很像。

樂甘凝視了一會兒小黑板,大致也懂了江念博的意圖:“這就是你的不要臉?”

如此一動作,江念博的頭發有些亂,他把吹到腦後的頭發撥回來,遮住光潔的額頭和濃重的眉毛:“是噱頭。”

方才那位吃面的小夥子已經走了,但留給他一個真理——只要能快樂地面對自己的不堪,展示自己的弱點,那麽其他人的的指指點點和嘲笑譏諷,就都失去了意義。

俗稱“不要臉”。

樂甘也挑了一根淡紅色粉筆,圈出了【退學博士生】,還在旁邊畫了朵小花,灰粉二色雖然不是對比色,卻莫名引人注目。

那朵小花和上面一行長者留下的紅心,也相映成趣。

明明是天朗氣清的仲秋,但江城今天的風像中了邪,一個勁兒往江念博臉上灌。他看着【退學博士生】,心中沒來由地一痛,眼眶也發熱發燙。

“哥哥,你哭了?”樂甘轉頭就看到江念博雙目通紅。

江念博沒有說話。一沉默,反而顯得欲蓋彌彰。

他只好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揉眼:“沒有,被風吹着了,迷了眼。”

言罷,江念博感覺肩上熱熱的,一垂眸——樂甘像沒骨頭一樣黏在自己身上,雙手還攀上了自己的肩膀。

摩擦之間,江念博T恤被蹭歪了,露出大片鎖骨和胸|肌。他心跳陡然加速,震得胸|肌微弱地上下起伏。

“你幹什麽?”江念博瞳孔一縮的同時,脖頸也起了雞皮疙瘩,他連忙戰術後退,“拿掉你的爪子。”

樂甘的手失去支撐點,整個人沒控制住,撲騰着往前栽去。江念博下意識扶住他,一來一回也不知怎麽地就抱在了一起。

二人反倒比之前挨得更緊,鼻尖差點相撞,樂甘的手還剛好按在他的胸肌上。

觸感微涼,江念博腦袋卻很熱。他深吸一口氣,像是要從暧昧的幻覺中醒來。

樂甘卻渾然不覺,大大方方地眨巴了幾下眼,按住他胸肌的手一動不動,另一只手卻調皮得緊,變本加厲地勾住了江念博的脖子:“我……我只是想幫你吹吹。”

随即,一陣混合着芝麻醬香的氣流迎面撲來。

江念博抿了抿嘴唇想說話,但樂甘的胳膊很軟,這口仙氣的尾調裏,也像是含了小甜酒。

令人熏熏然欲醉。

“兩個小伢,在做麽斯(在幹什麽?)還做不做生意遼?”方才挎着菜籃子離開的婦人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站在了門口。

江念博尴尬地把樂甘松開,聲音也仿佛走失了:“……”

婦人眼神複雜地看着剛剛還在摟摟抱抱的二人,随後眼風被小黑板吸引了過去,她清了清嗓子,用一口不太熟練的普通話吃驚地問:“你們還是博士?”

有江念博的警告在前,樂甘沒敢再說江念博的身份,往後退了幾步。反而是江念博呼氣又稀吸氣,緩緩道:“是我,我是博士生,這位是我表弟,家裏等着用錢,我們就一起做點小生意。”

盡管做了幾秒的心理建設,然而他言語裏的低落依舊無法掩蓋。

在學術界,拿到學位後才能被叫做“博士”,他嘴再硬也沒法吹這個牛逼,更何況退學不是件光彩的事,他覺得自己只配叫做“博士生”。

“剛才我就奇怪,感覺你像個讀書人,這白大褂穿的,跟從電視劇裏走出來的一樣,不像個生意人。博士小伢,沒想到你這個店還搞得蠻稱頭(很幹淨整潔)。”婦人進入店內環視了一圈,“先給我來一碗熱幹面。”

江念博還沒來得及動作,樂甘就笑逐顏開地接了話:“好的姐姐。”

婦人放下菜籃子,上下打量着樂甘,笑了:“小伢你幾歲就叫我姐姐,我這個年齡,該是你阿姨咯!我說實話,你長得蠻像我兒子。”

樂甘打開煮面鍋,水很快燒沸,他将漏勺裏的堿水面放進去:“開什麽玩笑呢,你是把我說小了。你看上去也就三十多吧,頂多當我的姐姐。”

他目如星芒,偏偏笑容清淺,梨渦漾出微小弧度,愈發襯出語氣的自然。

聞言,婦人打開一旁塑料袋,竟然從中拿了幾塊蛋糕給江念博和樂甘,目光像看着自家孩子一樣慈祥:“旁邊小店買的,那家雖然冇得(沒)名氣冇得招牌,但是蠻好七(很好吃),你們嘗嘗。”

“哎!謝謝姐姐。”感覺到婦人被樂甘喊得開心,江念博充分發揚靠不要臉吃飯的原則,也順着讓婦人心花怒放。

樂甘已經煮好了面,又趁婦人不注意擠了一丢丢眼淚加進去,店內霎時浮動起一陣異香。

“姐姐,我們店也沒招牌。”江念博把熱幹面放到婦人面前的桌上,試探着問道,“您剛才明明走了,是特意回來的?”

婦人細嚼慢咽,滿足的面色讓江念博不禁懷疑,眼前這碗簡單的熱幹面是無上珍馐。她想了想,點頭道:“以前這裏還是胖姐的店的時候,就沒招牌。胖姐手藝好,不需要那個。剛才我過來的時候看你這裏也豎着個小黑板,當時就感覺奇怪。”

她擡頭看向江念博:“我說你們啷個(怎麽)這麽自信呢,原來你這個小伢是博士,手藝幾好(很不錯)。”

江念博上了這麽久的學,“驕傲使人退步”六個大字刻煙吸肺,平素最怕人誇,現下聽到這番贊美,紅着臉不好意思地笑了,唇角的弧度還帶着些羞赧。

想了幾秒,他還是問道:“您覺得好在哪兒?”

婦人用筷子點着碗中的面條:“麻醬。小伢,你們店裏的麻醬,我一吃就吃出來了,是自己調的——不黏嗓子,入口厚重,還有回味——是有自己的秘方吧?”

想起樂甘那幾滴萬能的眼淚,江念博在心中默認:“姐姐,專業。”

“一碗熱幹面,芝麻醬是靈魂,就像麻将裏的自摸,自己摸到的牌和牌了,贏得才最多。”婦人開心得不行,擺出一副老饕的模樣,對江念博諄諄教誨,“外面的麻醬都是一個味道,小伢,你們麻醬調得可以,要我說,蘸樹葉、蘸衛生紙都好吃。”

江念博被她這番接地氣的比喻逗樂了,眉毛跳了幾下。

木筷攪纏之間,一碗熱幹面很快見了底,婦人目光左右移動:“咦呃,店裏都不備衛生紙?”

江念博看着空空的餐桌,道歉道:“抱歉準備不全,我現在就去買紙巾。”

“算遼,算遼,”婦人放棄紙巾,從口袋裏掏出手帕擦嘴,又問,“你們只賣熱幹面?”

江念博怔了幾秒,才回答:“啊,對。”

他幹癟的錢包不允許【樂甘面】中出現新的餐品。

“蠻不錯。”婦人眼中竟流露出贊許,随即又對煮面桶旁的樂甘道,“小伢,再給我來四碗熱幹面,打包帶走。”

樂甘正在關火,聞言詫異地都結巴了起來:“四碗?!您您您,您不怕脹肚子嗎?”

婦人笑道:“你那麽吃驚做麽斯(幹什麽)?等下子我要克碼牌(去打麻将),我是帶給牌友嘗嘗。”

作者有話說:

埋了億點點伏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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