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你的發卡
第3章 第三章:你的發卡
學校的琴房在一樓通往下沉式操場的走廊盡頭,那裏被分割出三間教室。
分別是音樂教室、舞蹈教室還有校樂隊用來排練的琴房。
師大附中的大課間長達半小時,丁茴想趁這個時間趕緊去找老師借鑰匙,再去琴房把樂隊的揚琴架好,看能不能來得及調個音。
畢竟校樂隊的琴每次都是有活動了才拿出來用一用,放的時間稍微一長,琴現稍稍松動,音準自然而然就下降了。
大課間除了做操,就是休息時間。
丁茴跟老郭說了一聲,特批了不用去做操,趁學生不在教學樓,她趕緊在教務老師最清閑的時候借到了鑰匙。
高一到高三的所有學生這會兒都在操場上做廣播體操,教學樓裏空蕩蕩的,走到一樓時,丁茴就只能聽見自己的腳步聲,距離隔得稍微遠了點,連操場上的音樂聲都變得有些模糊。
右拐就是走廊的三件教室,左拐就是下沉式操場的入口,那裏除了做操的學生,貌似還有體育隊的在訓練,只匆匆看了一眼,丁茴就趕緊往琴房跑。
大課間安靜的時間不算長,她還想趁早聽一下校樂隊那臺琴的音色。
走廊盡頭處的那扇窗旁,就是琴房的大門。
開門時異常順利,完全沒有以前教務老師反鎖後要轉好幾圈的狀況出現,丁茴松了口氣,因為自己以前動不動就打不開這扇年久失修的門。
銀灰色的厚重大門被打開,一股屋子關久了空氣不流通的憋悶感撲面而來,其中還混雜着點點潮濕塵土的味道,丁茴揮揮手,打散面前的空氣,進去後反手掩上了門。
琴房裏沒開燈,因為本身就地處偏僻的走廊盡頭,又朝陰,此刻裏面暗沉沉的,外面的光線順着牆壁上方的那扇小窗鑽進來,只留下道道不甚清晰的光束。
空氣中的塵埃光束裏飄蕩,透出別樣的靜谧。
伸手打開燈,白熾燈閃了閃,最終穩定地亮起來,照亮這間有兩間教室大的琴房。
琴房的角落裏散落着各類被蒙上紅色絲絨布的樂器,樂隊裏的很多人因為覺得收起來麻煩,基本上用布蓋起來。
但丁茴上次在樂隊裏用完琴,怕琴有時候被磕磕碰碰損壞了,她就沒敢偷懶,收拾好裝進了琴盒裏。
往前走了兩步,果然在角落的一架古筝後面,看到了黑色的琴盒。
木質雕花的琴架也正靠在琴盒邊立着,紅色的漆質邊緣上已經蒙上了一層細灰,她伸出手指輕輕蹭一下,都留下了一道印子。
距離上次來琴房排練,過去了三個月。
“這琴房真是不用就沒人來搞衛生啊……”丁茴被迎面飛起的灰塵嗆了下,背過身咳了兩下。
她小聲念叨完,掏出口袋裏的濕紙巾,擦了擦琴架上的灰塵,等架好琴架,打開琴盒,哼哧哼哧搬着琴,正準備努力往上放的時候,身後忽然傳來一聲異響。
異響之後,還有一陣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聲。
丁茴腦子裏忽然回想起費晴之前講過的很多校園怪談,抱着琴的雙臂瞬間一僵,本來還嫌琴太重,手臂還有些顫抖,這會兒被吓得一點也不覺得重。
她緩緩放下手裏的琴,心裏暗暗吐槽費晴幹嘛講故事講得那麽逼真,心想這世界上肯定是沒有鬼的,只是手卻很自覺地握住了調音要用的扳手。
起身快步往門口走的時候,丁茴想,能有一個防身的是一個。
她褲子口袋裏還有鑰匙,走一步響一下,丁茴恨不得把鑰匙扔出去,聽着身後明顯靠近的腳步聲,再加上自己口袋裏鑰匙的聲響,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她把腿要跑的時候,不遠處的大門卻猛地被人向前一拍,發出砰的一聲。
要命,門被人從外面關上了。
她身後的腳步聲也明顯一頓。
“校樂隊那幫人怎麽用完琴房不關門啊,還好哥今天在,幹了個好事。”
聽着門外人聲越來越遠,丁茴一個頭兩個大,就這破門,用鑰匙開都不一定能打開,這麽狠狠一摔,不出意外的話,從裏面別想打開了。
此刻她已經走到了門口,伸手趕忙轉動把手往外推,果然紋絲不動,隔着一扇門,她隐約聽見教學樓裏學生鬧哄哄的聲音。
不是,平常也沒見學校裏有這麽多幹好事的人,而且這麽大力氣,體育隊這幫人都吃什麽長大的啊……
而且從二樓開始才有班級,一樓的琴房這邊,除非是去操場上課,都不會有人經過,體育隊就是剛剛在操場上訓練,回教學樓時才路過的。
又使勁轉了兩下往外推了推,心裏默念着快打開,結果還是沒反應,她急得快要上蹿下跳時,站定在她身後欣賞她操作有一分鐘的少年終于開口:
“你再用力下去,把手套是會掉的。”
話音剛落,丁茴被突然的人聲吓得手一抖,尖叫的同時,啪嗒一聲,圓形的門把手套應聲落地,只剩下一個光禿禿的鎖孔。
下一秒她一只手捂着眼睛緊貼着大門蹲下,另一只手向前揮舞着扳手,嘴裏一直不斷地念叨着,“你不要過來,不要過來啊啊啊!”
只是,除了她自己的聲音,再沒有其他的,她吼完後,連空氣仿佛都安靜了幾秒。
她蹲在地上,感受到半響身前都沒有動靜,覺得尴尬的同時偷偷張開一點指縫,向前看過去。
映入眼簾的,先是一雙灰色的運動鞋,緊跟着,是兩條穿着師大附中校服的腿。
仔細看了看地面,有影子,不是鬼啊,那這人躲在琴房裏做什麽。
她的目光順着兩條筆直的腿往上,丁茴看到了一只捏着五線譜的手,修長且骨節分明,手背上有輕微凸起的青筋,再往上,她擡起頭,望進一雙深邃的黑眸。
薄薄的眼皮上是間距略窄的外雙,眼尾稍稍向下,冷白的肌膚上,她看見一小顆黑痣落在他的眼尾下方。
丁茴不由得感嘆,這人怎麽長得跟她前幾天偷偷看的漫畫男主角似的。
男生瘦瘦高高,身姿挺拔,像是三月裏抽條生長的楊樹,那一頭黑發也理得很短,學校有規定,男生的頭發長度不能超過五厘米,于是就造就了一個很踩雷的發型。
學校裏大部分的男生都因為這個發型醜得千奇百怪,只是此刻看了眼他的臉,丁茴還是很不争氣地咽了下喉嚨,暗嘆一個人只要長得好看以後,管他什麽發型不發型的,在絕對的顏值面前,就算套個破布口袋都好看。
男生早就發現了她偷偷向外看的舉 動,微微向下躬身,向她伸出一只手,無奈地嘆息了一聲,“先起來吧。”
丁茴抿唇掩飾尴尬,自己現在确實有點腿軟。
道謝的同時,下意識探手準備握上他的小臂站起身,結果手一伸出去,就看見自己還牢牢握着調琴音的扳手。
很好,尴尬程度再升一級。
她飛速換了只手,也不好意思再借他的力起來,反手撐着地面,靠着門邊,踉跄着站起來。
掌心上都是地面沉積的黑灰,因為不知道該跟他說什麽,丁茴只好低頭拍手上的灰。
“吓到你了很抱歉,但咱們現在确實該想想怎麽出去。”
丁茴點點頭,看他走過去研究門鎖,還是沒忍住問了一句,“那個,你是高幾的啊?”
他弓着的身子起來一些,手一頓,偏頭看她一眼,“高三一班,周祈。”
“噢噢噢。”丁茴搓搓手,原來比自己大一屆啊。
“你有發卡嗎?”
周祈摸了摸眼,扭頭問丁茴。
丁茴猛地回神,有些痛恨于自己沉浸在人家的美顏中,連忙摸向自己的後腦勺,馬尾下方有用來固定碎頭發的發卡。
她取下來,遞過去,也跟着俯身看向鎖眼,也反應過來,“你是要撬鎖嗎?”
周祈掌心上是還殘留她體溫的發卡,他指尖往回縮了縮,才嗯了一聲。
他彎腰靠近鎖孔,丁茴便退至一邊靜靜地看着。
在她覺得這個方法也只是試一試,不一定會成功的時候,她聽見了咔嗒一聲。
緊跟着,吱呀,這扇年久失修的被周祁輕輕推開,走廊裏陰涼的風吹進來,連帶着他的褲腳也動了動。
回過頭,周祈便看見丁茴一臉不可思議地握着扳手站在原地,目光還凝聚在那把鎖上。
看着她的表情,他有些無奈又有些想笑,頭一次覺得一個人的心思竟然能這樣鮮活地擺在明面上。
周祈走過去,将發卡遞給她,“丁茴,你的發卡。”
“你…還真是厲害。”
說着丁茴接過發卡,下一秒卻又仰頭望着他,有些疑惑和防備,“你怎麽知道我的名字?”
只見周祈指指放在牆邊的黑色琴盒,丁茴扭頭,看到琴盒邊緣上有一小塊被透明膠包裹着貼上去的白色便簽紙,那上面赫然落款着自己的大名。
她想起來,是上學期去隔壁中心劇院做彙報演出的時候,怕和其他學校分不清樂器,她專門寫了自己的名字貼了上去。
“我聽過你的演出,你彈得很好。”
丁茴正低頭準備撿起那個把手套,被他這麽一說,臉毫無防備的紅了。
後來丁茴回想,初見時的心跳加速,大抵是來源于這個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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