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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01

曦光照射着晨間稀薄的霧,天地間呈現出柔和的淺金色,草尖上凝聚的顆顆露珠閃着剔透的光,仿佛細碎的鑽石鋪了一路。

綠色小道從寬敞的大路裏斜拐出細細一條,蜿蜒着穿過十多間低矮房屋,最終停留在小山坡後的破舊房屋前。

房屋的窗戶突然被推開,露出少女清麗的面龐。

石瑤站在窗前伸了個懶腰,一轉身,看着屋內堆積起來的大片昏暗嘆了聲,大多是不怎麽用的東西,這裏扔一塊,那裏倒下一片,還積滿灰塵,使得整個屋子看上去昏沉晦暗。

衣櫃書桌倒是挺幹淨。

清理是個大工程,但她今天有其他安排。

石瑤利落地梳好辮發,如今三月中詢,正值春寒,她在衣櫃裏挑了會兒,選了件布料厚點的碎花裙穿好,提着放在房屋角落的籃子推開門,恰好見一個圓臉小姑娘正往這邊來。

她也看到石瑤,晃着籃子跑過來:“吃了嗎?”

這令人倍感親切的打招呼方式。

“沒呢,”石瑤轉身将門鎖好,同她并肩往外走,“昨晚總有東西砸在房頂|弄出聲響,到後半夜才睡着,早上差點起不來,還沒來得及做飯。”

說着她指了指自己的下眼皮,上面泛着淡淡的烏青。

黃萌看着她撲哧笑出聲,揭開籃子上的一層布,從裏面取出半張餅:“給你的,我避着我爹偷偷揪走的,我娘以為我貪吃,裝作沒看到。”

石瑤接過餅,高興地摟着她:“萌萌你對我真好!”

這樣直白的表達讓黃萌紅了下臉,但心裏也不自覺高興起來,她說:“你家門口的這棵樹早該修剪下,擋了陽光不說,還容易砸屋頂。”

石瑤點點頭:“嗯,是要處理下。”

昨夜起了大風,刮斷的樹葉樹枝砸了大半夜。

但也不完全是因為這失眠。

在陌生的地方她不敢睡死。

三天前她回完客戶消息在床上睡下,睜眼就在這個身體中醒來,開始她以為是夢,折騰了一天才勉強接受自己穿越的事實。

大概是折騰的動靜太大,惹得村裏其他人注意,第二天黃萌被她爹叫過來看她,石瑤便借着這個機會不動聲色地套話。

似乎其他人對原身也不太清楚。

這小姑娘前不久獨身搬來,附近的人淳樸和善,有了新鄰居紛紛過來看望問詢,但小姑娘沒有深交的意思,态度冷淡,成天将自己關在屋裏,加上這段時間開始春種,大家都忙起來,也就沒心思進一步交往。

石瑤松了口氣,好歹還有自由發揮的空間。

她的日常工作就是同人打交道,也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半天聊下來,很快獲得這個單純小姑娘的友誼,便有了今天一起挖野草的約定。

長長的裙擺拖過草地,兩個小姑娘迎着初陽和朝露越過山坡,走過細長的小道,通往城鎮的寬敞大道會經過一座森林。

“這裏的野菜最多,天天都有人來摘,我們來得早,晚幾天就只能找別人剩的,你看這種……”

黃萌對新交的朋友很上心,對方一看就不是個懂這些的,還孤身一人,她有心要教會石瑤,看到能吃的就給她科普,在哪裏容易找到,什麽部位能吃,怎樣做最好吃。

石瑤聽得認真,時不時回頭記路。

她跟黃萌出來的主要目的是探索附近的地點,以及本地的生活習慣。

聽着黃萌又一次指出熟悉的野菜,石瑤心裏大致确定,這裏的生态環境和生活習慣同古代差不多,但是具體的朝代打聽不出來,她旁推側擊了好幾次,小姑娘總是一臉茫然聽不懂的表情。

兩人在森林裏待了一上午,等到往回走時黃萌才發現石瑤采的比她還多,一臉驚訝:“你好厲害!”

石瑤笑着接受誇獎,也不忘謝她:“還好有你陪我。”

說着将自己采的大半放進她籃子:“我看到這些不要錢就停不下來,不小心采多了,這籃子我肯定吃不完,分些給你。”

小姑娘猶豫着要不要接,石瑤眨着眼又道:“明天你能帶我去其他地方看看嗎?我對這裏不熟,又只認識你……”

“當然沒問題!”小姑娘不再猶豫,收回籃子。

兩人回家路上碰到熟人,黃萌打着招呼将石瑤介紹給其他人,石瑤大致混了個臉熟。

午時太陽升至頭頂,晨間霧氣一掃而空,空氣帶着青草和陽光的味道。

用剛摘的野菜和剩下的食材做了頓午飯,吃完飯,石瑤将被褥拿出來曬太陽,撸起袖子開始打理屋裏。

原身搬來住前,這屋子應是廢棄的。

屋外低矮的院牆塌成一片,地上的枯草經歷整個冬天已經腐爛在土壤裏,卻又因春回而鑽出綠芽,一棵成人抱臂粗的大樹罩在屋頂,遮了大半太陽,使得本就晦暗的房屋越發漆黑。

乍一看像是個死過人的鬼屋。

剛穿來的那天石瑤擔憂過,也嫌棄過,半點不願呆在這裏,但當天晚上她夢見了外婆。

石瑤幼年時父母意外身故,兩邊的親戚要麽離得遠遠的不再聯系,要麽找各種借口拒絕撫養她,她在推拒的争吵和冷眼中,等到了外婆。

老太太坐了三天火車帶着她回到小山坳。

那是個很貧窮的村子,很多人出去就不再回來。

石瑤在那裏度過了她的青少年時期,老太太年輕是個幹活能手,石瑤也學到不少,後來高考她去了個普通大學,離家很遠,每次放假回家老太太都讓她下次不要浪費假期回來,動作卻半點不遲鈍,扭頭就鑽進廚房給她準備好吃的。

畢業後她找到工作,在外面定居,回來得更少了。

工作的第二年,老太太去世了。

死前還在打電話叮囑她,要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沒多久聽說那一片地改造,要求集體搬遷,因為拆遷那些叔叔伯伯全回去了,比以往任何一次到的都要齊。

石瑤就再沒回過那個小山坳了。

這一次夢裏的外婆還是健朗的樣子,拍着她的腦袋也說,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其實這兩點她都沒做好。

她學的專業很難找到工作,又在稀裏糊塗下成了銷售,最開始的半年她被前輩上司罵得狗血淋頭,面對客戶的刁難和冷眼不知所措,經常想要放棄回小山坳。

老太太在電話的另一端安靜地聽她哭,等她哭完問她:“晚飯吃了嗎?”

在老人看來,好好吃飯才有力氣解決問題。

再後來她時常做到業績前三,老太太已經聽不到。

其實想想,持續的加班和不規律的作息,還有被忽略的加快跳動的心髒,她大概是猝死後穿到的這裏。

這麽一想,忽然覺得自己賺了。

石瑤很快打起精神,大致掃了圈,屋子的主人大概是個不舍得扔東西的,不管好的壞的,有用的沒用的都留下來,反而像個大型的垃圾堆。

她将東西簡單分個類,能用的留在屋裏,不能用的先放在院子裏,等以後慢慢清理。

沒有KPI,也沒有截止日期,更沒有二十四小時電話和信息催促,石瑤一時之間有些不适應,但生命難得重來,她想換一種心态認真生活,便将清理工作分了數個小目标,每天清理一點點,就這樣慢悠悠地花了幾天整理屋子。

偶爾同黃萌去附近探索,通常她們上午出門,中午各自回家,她繼續清理。

屋子煥然一新時,石瑤也完全适應了這種生活。

今天黃萌要幫家裏幹活,石瑤如常去摘野菜。

正是春光燦爛,路邊草叢裏盛開着細碎的小花,白色紫色鋪了一路,紅色點綴其中,空氣也彌漫着花香和青草香。

在這樣山花爛漫的季節,石瑤往回走的步子也歡快起來,嘴裏不自覺哼着歌,這幾日她摸清了這裏的貨幣規則,心裏正在盤算着要去鎮裏買哪些必需品,先去買點肉犒勞下,在找找調料……

“咕嚕咕嚕——”

突然踢到什麽東西,石瑤停下腳步,一個形狀奇怪的木塊被她踢到路中央,上面沾了塵土和泥巴,走近了看到露出泥土外的淺灰色材質仿佛塗了層釉,在陽光下顯出幾道明潤的光澤,像個被人十分珍貴的雕塑收藏品。

真奇怪。

前後只有她一人,沒有雕塑的主人。

雕塑拿在手裏微沉,才發現材質似木非木,也不是陶制,她看不出名堂,但這個形狀……

石瑤左看右看,可以做花架,家裏也需要點綴一下。

回去的路上順手采了路上野花,白色和紫色小花點綴着大朵紅花,又加了些青綠的草葉,編成束後放在洗幹淨的雕塑上,有了花朵的點綴,灰撲撲的雕塑都張揚了不少。

“果然,還是要有花才好看。”

石瑤将雕塑放在床前桌子上,轉身的剎那,錯過了雕塑上一閃而逝的金光。

這天夜裏,石瑤在淡淡的幽香中做了個夢,夢裏有個面容模糊的男子,正常情況,臉都看不清楚,她不該知道對方是醜是帥,可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這男子長得好看。

男子身着紫色長衣,衣領袖口均用白線勾勒的小花點綴,腰間衣帶末端繡着大朵明豔的紅色花紋,瞧着明媚張揚,穿在他身上卻半點不顯女氣輕浮,反而越發襯出如竹般的身姿。

對方站在不遠處靜靜看她,溫和道:“不錯。”

聲音如冰消雪融的泉水叮咚,柔和,清冽。

石瑤醒來時還記得夢裏的一切,歪頭疑惑,不錯什麽意思?看中她了?随即又覺得好笑,一個夢罷了,就是可惜,竟然連夢中都看不到俊男的臉是什麽樣。

這件事她沒放在心上,直到第二天、第三天夢中接連出現同一個男子,還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石瑤再次從床上坐起,扭頭望向桌上花架。

這段時間春意盎然,連屋前的小山坡上也開了花,她每天都挑最好看的花換上,此時淡黃色野花還沒枯萎,點綴着灰色雕塑。

就算反應再遲鈍她也意識到不對了。

夢是從她帶回花架開始的,所以,跟它有關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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