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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06

事情發生是這樣的。

作為晚飯的雞湯沒了，石瑤做了個面片湯，剩下的一半原本準備第二天當早餐，結果早上起來揭開木蓋，只有一只空蕩蕩的碗。

她忍不住回頭瞄了眼小貓，難道還在生氣？

還能怎麽辦，原諒呗！

她重新花了些時間做早飯，饅頭片煎得金黃酥脆，白粥熬得濃稠，再配上前不久腌漬的野菜做小菜，結果只是轉身拿筷子的功夫，一回頭，桌上只剩一副空碗空碟。

石瑤：“……”

你在逗我玩嗎？

只能喝白粥的石瑤忍了。

昨天的小雞蘑菇湯沒喝到，心裏總惦記着，以至于白粥幾乎咽不下去，但這時候的雞不便宜，大多數人養雞是為了生蛋。她買到這只還是運氣好，恰好遇到死了雞的人家。

好不容易犒勞下自己，結果連塊肉都沒吃成。

咽了咽口水，沒記錯的話，附近有個不小的池塘。

說幹就幹。

石瑤将縫衣的針燒彎做魚鈎，又挖了些蚯蚓，提着小桶和小凳子去池塘釣魚。

小村的水源是另外一條河，平常總有人去看，反倒是這裏沒人來，小孩也被叮囑禁止靠近，四周也就長滿了厚厚高高的草叢，她進來時得用棍子開路，廢了好大的勁兒。

釣魚是個耐心活兒，她坐在凳子上發了會兒呆，随手拔了用狗尾巴草編小貓，第五只毛茸茸小貓出爐時魚線跳了，石瑤心中大喜，連忙将小貓放在一旁，舉着魚竿就要拉線，前方突然響起幾道細細的聲音。

“傻魚別吃，這是陷阱！”

“人類最狡猾了，笨蛋魚，見到兩條腿的人要躲。”

“阿呆不對，我們也有兩條腿。”

“那下次見到長着長腿的人立馬跑得遠遠的。”

“阿呆，她是不是在看我們？”

“怎麽會，人類哪能看到……”抱着魚竿探頭大喊的小人一回頭，看到魚竿主人的瞬間整個人都要炸毛了，“啊啊啊，跑啊！昨天就是她搶了我的蘑菇！”

石瑤：“……”瞎說，明明是你不要的。

阿呆驚慌地手腳并用，可他兩條腿比手靈活，兩腳蹬蹬蹬越過手仰頭倒着，啊嗚亂叫着掉下魚竿，另一只長着翅膀的小人先一步拉住他，飛向半空。

“好險啊！”翅膀小人摸額上汗珠。

石瑤也道好險啊，差點就釣到魚了。

她沒計較，那被吊在空中的小人卻不依不饒，沒有飛走走，而是在半空中破口大罵：“又是你！你昨天才搶完我們的食物，今天又來打魚的注意，我要告訴阿肥，讓它詛咒你永遠吃不到魚！”

呵。

小貓偷吃她雞湯就算了，你個小人還阻止她吃魚，還以後都吃不到魚？！

這能忍？

小時候她可是孩子王，上學時因為沒爸媽經常被欺負，她從來不忍，誰欺負她她就欺負回去，同齡人還沒誰打架都打得過她，教訓兩個熊孩子罷了。

石瑤放下魚竿，活動手腕腳腕，撿起地上的石頭：“阿呆是吧，今天這個日子你要記好了，因為以後每年的今日都将會是你的——”

“忌日？”揮着翅膀的小人下意識接道。

阿呆一哽：“輕輕……”

輕輕趕緊閉嘴，拉着阿呆往上空飛去。

“……紀念日。”石瑤補充完，手中碎石子猶如天女散花般咻咻飛出，看着兩個小人在石頭間隙狼狽逃竄，她不緊不慢地扔出第二波。

“啊啊——”

“救——命——啊——”

“蹦極的紀念日，get！”石瑤看着兩個小人像果子一樣噗通落入水中，拍拍手給魚鈎換餌。

一條胖胖的小魚在水中呼啦啦游動，正是那條差點咬上石瑤魚餌的那條，它沖到水面将兩人接住，載着七葷八素的小人朝着池塘邊游去。

沒了幹擾，石瑤很快帶上兩條魚回家。

熟門熟路将草編的毛茸茸小貓插在雕塑上，紙玫瑰另外用小瓶子裝起來放在一旁。她想了想，敲敲桌子問：“等會兒喝魚湯，你吃嗎？”

十分給面子地不提先前偷吃的事。

泥巴雕塑安安靜靜的。

石瑤當他默認，将雕塑放在離廚房比較近的窗臺，一邊處理魚一邊道：“今天釣魚時遇到精怪小人，我們發生了一點點不愉快的事情，你說他們會來找我麻煩嗎？”

泥巴雕塑上的幾只草編小貓轉啊轉的，石瑤沒看懂，便自顧自繼續說：“找麻煩也不怕，我有花神大人，誰叫我遇到的是世界上最心軟的神呢！”

毛茸茸小貓不轉了，倒是泥巴雕塑閃了下。

石瑤隐約摸出點規律來，這應該是比較開心的表現，瞬間放下心來，打小人時還不覺，回來路上還是有點擔心這些小精怪會什麽特殊手段找麻煩。

不一會兒，廚房裏滿是魚湯的香味，湯水奶白奶白的，就算什麽都不放也十分鮮美，馬上要喝到魚湯的石瑤心情愉悅，聞着香味咽了咽，盛好魚湯剛端上桌，拿着湯匙準備喝湯時，臉上的笑凝固了。

魚湯，又又又沒了。

深吸口氣。再深吸口氣。

欠揍小貓，你找打呢！

石瑤覺得有必要和小貓好好溝通一番，将窗臺上的雕塑放在桌上，只剩魚骨頭的湯碗放在他面前，面色嚴肅：“你把魚湯全喝了？”

鑒于兩者溝通不暢，又補充：“喝了，動一下小貓。”

雕塑沒動，草編小貓也沒動。石瑤朝着雕塑上的毛茸茸吹了吹，仿佛凝固了般，連上面的小毛毛都沒動一下。

很好，否認是吧。

石瑤試圖講道理：“咱們做人……做神都應該講究誠實，做過就說做過，不丢人，做錯了下次改正就好。好了，我再問一次，魚湯是不是你喝的？”

雕塑和草編小貓繼續凝固。

石瑤深吸口氣：“這屋裏只有我和你兩只活物，一眨眼的功夫魚湯就沒了，我沒喝，你也沒喝，還能是鬼喝的？”

雕塑閃了下金光。

“你還覺得委屈了？我雞湯沒了，早飯沒了，現在連魚湯也沒了，你還覺得委屈嗎？”石瑤覺得這樣不是辦法，于是當天晚上将雕塑抱上床，十分嚴肅道：“我們得面對面交流一番，必須！”

但小貓并不配合。

石瑤睡覺有個不好的習慣，睡着了喜歡亂動，有時醒來和睡下一樣的姿勢，只是頭腳倒了個個，她都不知道是怎麽做到的。為了避免夜裏踹到雕塑，只能将它抱在懷裏睡覺。

但好幾次她睡着沒多久，雕塑就開始動。有次更是已經爬到床邊，吓得石瑤立馬驚醒，趕緊将它抱回來：“你要是掉下去砸碎了怎麽辦？別亂動，我真的好困。”

都已經忘了要在夢裏找人談判這事。

老實講，她真的沒什麽起床氣，因為工作後半夜才睡或者睡夢中被一個電話叫醒也是常事，但任誰大半夜被折騰醒七八次心情都不會好，察覺眼前有什麽東西晃啊晃的，她真的是心頭莫名火起，猛地睜開眼：“小貓，你再亂動我将你——”

聲音突然啞住。

雕塑安安靜靜被她抱在懷裏，那床前飄蕩的是個什麽東西？

黑漆漆的夜裏寂靜無聲，白色的東西仍舊在飄來飄去，石瑤一個激靈猛然清醒，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一瞬間看清床前是個什麽東西，頭皮都炸了，心髒不受控制地劇烈跳動。

啊啊啊——有女鬼啊——

石瑤咬着牙将嘴裏的尖叫憋回去，大腦一片空白，僵硬地看着飄蕩的白裙子越來越近，被長長黑發遮住的腦袋緩慢探過來。

鬼不行，鬼真的不行！

曾幾何時她是整個學生時代最不怕鬼的女同學，帶着一群吱哇亂叫的學生闖鬼屋冒險，還敢裝鬼吓人，就因為她知道不會有鬼，內心壓根不帶怕的。

可是真的有鬼啊！

你別過來了啊！！！

脖子處驟然冰涼一片，意識到那是女鬼在她上方垂下的發絲那刻，全身汗毛直立，幾乎是下意識的将手裏的東西扔出去。

“咕嚕嚕——”

“嗷——”

白色裙子嘩啦啦滾落地，一起的還有重物沉甸甸的聲響。

因為恐懼導致的僵硬散去，石瑤想都不想，跳下床拿起椅子就往地上的白裙子砸去，嘩啦一聲，椅子砸碎，女鬼也在同時發出“哇”的一聲大哭。

“嗚嗚嗚——”

“欺負鬼——”

“嗚哇——我不幹了——”

女鬼一骨碌爬起來躲在牆角，頭抵着牆壁自閉，肩膀還一抖一抖，哭得真的好傷心。

石瑤拎着散架的椅子腿同嗚嗚哭的女鬼對峙，氣勢洶洶：“你又是個什麽東西？”

這是鬼吧？是吧？是吧？

這特麽真的是個鬼屋啊！我特麽以為是個形容詞啊！

她腿抖得都要打擺子了，還要氣勢十足地指着牆角，又看到女鬼委屈直嗚嗚的樣子，一時不知道到底是誰吓誰。

然而女鬼只顧着委屈地哭，并不想理她。

神經長時間緊繃有點累，她撫着椅子坐下，摸着幾乎要爆炸的心髒，偷偷舒出口氣。

這日子真的太特麽刺激了。

石瑤擦了下額角吓出的冷汗，目光一斜，瞥見散架椅子中間孤零零的雕塑，座椅木板還直直扣在上面，心髒猛地被吊起，啊啊啊，小貓碎掉啦！

扔掉椅子腿立即将雕塑撿起來，她胡亂摸着雕塑表面檢查裂痕，光線太暗看不清，又點了燈，仔仔細細裏裏外外檢查了個遍，還好還好，不愧是花神，十分結實，這樣砸都沒碎。

記起将雕塑扔出去的罪魁禍首是自己，石瑤趕緊道歉：“對不住對不住，條件反射，下次我帶着你一起跑。”

轉念一想，他大概不需要跑。

目光又不自覺瞥向牆角小聲抽噎的女鬼。

剛才太害怕沒看清，這會兒點了燈，暖色光暈下陰森氛圍褪去不少，晃動的黑發下不是想象中的青面獠牙血盆大口，是張正常的女孩臉，再看看哭得跟個孩子似的直用手背擦眼睛……

石瑤：“……”

你說說你，除了那件慘白的裙子，哪裏有作為女鬼的自覺。

接下來該怎麽辦？

她可以把鬼趕走嗎？要是趕走了這個又被槐樹吸引好幾個怎麽辦？可槐樹一時半會兒沒法砍倒，她也沒其他地方能去，今晚的經歷要是多來幾次，她大概也會變成女鬼家族中的一份子吧。

“我感受到你的願望。”

比聲音更早出現的是淡淡花香，說不出是什麽香，她似乎在夢裏聞見過，緊接着是熟悉的柔和嗓音。

花神突然出現在她身側，身形是半透明的，五官俊美溫和，微微笑着，比桌上的燈光還要耀眼。

他看向石瑤：“我能幫你。”

受到美顏暴擊心髒微微窒息的石瑤：“……”

這日子真的沒法過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