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07

第7章 07

花神一現身，剛才還嗚嗚哭個不停的女鬼安靜下來，只一抽一抽地吸鼻子，卻也老實地沒敢動。

石瑤看到花神的第一反應：還好還好，再次見到的場景不是大床，她還沒那麽變态。

然而下刻立即反應過來，什麽變态？那些夢壓根不是她做的，就是這個小貓搞的鬼！

害她以為自己想男人想瘋了，竟然連少年都不放過！

這麽想着，看到這張俊美的少年面孔出生的蕩漾情緒瞬間冷靜下來，石瑤心中呵呵，對他的突然現身充滿懷疑：“為什麽要幫我？”

雖然私心裏覺得她已經将小貓當做小夥伴，但大多是她單方面的舉動和态度——在這個陌生的地方她需要陪伴，所以對一個來歷不明的雕塑上心，每天亂七八糟地聊，即便對方不會給出回應。

可這并不代表對方也會這麽對她。

更何況，這是個神。

花神目光平和看她：“我要你的信仰。”

說實話，石瑤聽到的那瞬還是有點失落的，其實她更想聽到對方說“我喜歡你送我的草編小貓”或者“回報你将我撿回來”之類，交往之事須有來有往，付出後難免想得到點什麽。

突然間覺得還是泥巴雕塑更可愛。

石瑤知道這種事情在所難免，整理了下心情說：“我的信仰已經給你了。”她每天送花誇誇，這些不是嗎？

花神微笑：“只做我的信徒。”

石瑤忍不住道：“那您還真貪心。”

那張年輕的面龐并沒有不開心，只将目光輕輕轉向光線暗淡的牆角，察覺到視線，女鬼整個身體恨不得縮進牆體。

石瑤：“……”

我懷疑你在威脅我，但我沒有證據。

石瑤：“除鬼不是神的職責？”

花神：“并非如此，神只響應人的願望，且，她并未傷過人，罪不該死。”

石瑤：“如果我的願望是女鬼消失呢？”

花神：“可。”

“哇——”

偷聽的女鬼終于忍不住再次哭出聲，撥開頭發露出一張哭花的女孩面孔，對着石瑤哭着控訴：“這本來，就是我的屋子……嗚……是你突然闖進來……我趕你都趕不走，嗚嗚嗚，只能半夜跑來吓你……”

看着哭成一團的女鬼，石瑤在心中唾棄自己為這麽個哭包差點吓破膽。

電石火花間，石瑤想到什麽，問她：“我的雞湯魚湯是你偷喝的？”

女鬼打出一個響亮的哭嗝兒，目光躲躲閃閃。

還有什麽不明白呢！

忽然察覺身邊花神動了下，石瑤瞥見餘光中淺綠袖邊的手指松了松，似乎暗中松了口氣。

因為洗脫偷吃的嫌疑，所以松了口氣？

石瑤因為這個想法吓了一跳，不怪她現在會這麽想，實在是夢中的少年和現在這個差距太大，哪裏還能将夢裏連靠近都會吓到的小貓和淡笑着暗戳戳威脅人的花神聯系在一起。

但剛才的細微動作給了她熟悉感。

心中突然冒出一個大膽想法。

雕塑還在她手中，她手指在上面摩挲了兩下，觸感光滑冰涼，身邊的半透明花神似乎感覺到什麽，突然僵硬了下。

咦？竟然有感覺？

石瑤正要再試探下，面臨生死危機的女鬼忍不住為自己求饒：“我、我就喝了點湯，吃了口粥，我也不把你趕出我的屋子，能不能，放過我？”

石瑤：“閉嘴。”

女鬼：嗚——

花神又問：“如何？”

石瑤抱着雕塑站起來，轉身面對花神，對方還是一副毫無波瀾的平靜樣子，她突然往前走了兩步，兩人本來距離很近，這樣一來幾乎衣袖相交。

她時刻關注對方舉動，也就在瞬間察覺到慌亂晃動的衣角和幾乎蜷起來的手指。

還是那只小貓沒錯！

心情忽然變好。

石瑤将雕塑放進他懷裏，笑着說：“好啊，你保我不受非人生物迫害，我就只做你的信徒。”

“如你所願。”

話落的瞬間，一道明亮的金色絲線從石瑤手心鑽入雕塑，灰撲撲的雕塑閃了一瞬，就見半透明的花神身形凝實幾分，幾乎和普通人的身體無異。

啊，她這是變成充電寶了嗎？

花神将雕塑放回桌上，又把毛茸茸的小貓插在上面，然後緩緩道：“她對你沒有威脅。”

說着身形逐漸消失。

石瑤：“？”

就這樣走了？怎麽有種被坑的感覺。

但花神都這麽說了，她也徹底安心下來，搬了個椅子在女鬼對面坐下，雙手抱臂，目光點了點女鬼：“說說。”

女鬼對她那一椅子砸下來有陰影，立即老實下來：“我真的只喝了口雞湯魚湯，其他的什麽事都沒做。”

石瑤怒道：“什麽嘴能一口一鍋？”

女鬼聞言張開嘴，小小的，連她的拳頭都放不下，然後就發生驚悚一幕，那張嘴一直張大，明明最大了卻還在張，直到露出所有牙齒牙床，紅色舌頭，舌根上方的小肉球，還有後面的咽喉……

這是什麽恐怖片現景啊啊啊！

石瑤：“……給我閉嘴！”

女鬼閉上嘴，她也知道自己形象吓人，将腦門上的長發撥開，熟練撕下一圈衣袖将頭發纏起來，露出的女孩面孔清秀可愛，笑起來還有兩顆小虎牙。

石瑤目光在她明顯短很多的左邊衣袖上定了會兒：“名字，為什麽吓人，還有這屋子，都交代清楚。”

女鬼揉了揉鼻子說：“我叫小蠻，這屋子本來就是我的家，被親戚霸占，他們嫌棄我的房子破舊，也不珍惜我的家，我當然要将他們吓走。”

石瑤半點不信：“我不認為我也在這之列。”雖然她最開始也嫌棄這房子像鬼屋來着。

小蠻期期艾艾道：“你剛開始也不喜歡我的家……現在又看上去要長期住下去的樣子……”

明白了，就是誰也不準住進來，誰住吓誰。

石瑤：“你吓跑幾戶了？”

小蠻：“你是第四個，他們被我吓跑後大家都認定這是鬼屋，不敢來住，過了好多年，你又被騙進來了。”

石瑤若有所思，原身是被騙了才住進這裏的？

按照正常劇情，接下來她應該幫助女鬼完成遺願，消除執念送她轉世投胎，于是石瑤問：“你有什麽遺憾未了？”

小蠻懵懂眨眼：“吃飯？”

石瑤：“給你吃飯你就去投胎？”

小蠻：“我為什麽要投胎？”

石瑤：“那你要怎樣才離開？”

小蠻：“這本來就是我的家啊。”

說實話，這事涉及陰陽兩界的房屋産權糾紛問題，有點難搞，她不是這方面的專家，對這個時代的條律也不清楚，只能使出殺手锏将其逼退——

“我要砍掉槐樹。”

前幾次小蠻趕人的行為只是在大雨天用樹枝砸屋頂，真正開始用女鬼現身吓人是在她動手砍槐樹之後，所以，這棵槐樹對她很重要。

果然，小蠻頓時害怕得眼眶滿是淚水。

雖然不知道一只鬼為什麽能流淚，還那麽能哭。

石瑤十分冷淡道：“給你三天準備時間，希望你在此之前離開這裏，還有，不準哭出聲，我要睡覺了。”

也不管低聲抽噎的女鬼，抱起泥巴雕塑當護身符，此時天邊已經露出魚肚白，折騰一夜的石瑤一上床眼皮幾乎睜不開，拍拍懷裏不老實要離開的雕塑：“不是說要保護我？別動了，我真的好累……”

說完最後一個字就響起平穩的呼吸聲。

雕塑只好慢吞吞翻了個身，不動了。

角落淚眼婆娑的小蠻看到這幕，氣哼一聲：我也是有夫君的。

這一覺睡得十分暢快，醒來時雕塑正立在她枕邊，石瑤伸手點了點，笑着道：“早上好！”

小蠻：“……現在是下午。”

石瑤：“！!”差點忘了家裏多了只女鬼。

雖然事情弄明白是怎麽回事，但她的雞湯魚湯是回不來了，不死心的石瑤抱着小木桶又去釣魚。

昨天走過的地方只剩一點痕跡，她用棍子撥開草叢，将草踩向兩邊，分出彎曲可走的小路，待魚竿架起，她坐在凳子上扭頭去看一米外的少年。

“為什麽你也要跟來？”

少年身上的衣衫變成漸變的淺綠色，衣帶也染上更深的綠，上面還繡着白色的毛茸茸小球，生機朝氣，那種少年感越發明顯了。

花神：“保護你。”

石瑤還莫名有點不好意思：“只是釣魚而已，不用這麽大費周章的。”

花神安靜微笑。

石瑤扭過腦袋撐着下巴望向水面，回想出門時對着屋內說的那句“我要去釣魚，一起吧”，天知道她那是對着女鬼說的，這家夥偷了她的湯，怎麽也要給點補償才行，她也擔心碰到精怪小人搗亂，才問出的這麽一句。

而且她發現小蠻和普通女鬼不太一樣，她不怕太陽，貪吃，還掉眼淚，心特別大，昨天還在嗚嗚嗚擔心槐樹被砍，今天就滿院子跑來跑去，差點将她田裏的小青菜全薅走生吃。

結果她問完女鬼還沒說話，突然顯形的花神回“可”，然後一路跟随到此處。

她雖然經常對着雕塑誇誇誇，可面對真身還是有點羞澀的，耳邊是風吹草叢的沙沙聲，手背突然被毛絨的觸感撓了下。

是被風吹過來的狗尾巴草。

她沒在意，往旁邊移了下。

沒一會兒又被撓。

再低頭看去，那朵毛茸茸草幾乎被拉直才夠到她，顯然是某些非自然力量做的。

她仰頭去望花神，對方目光平靜地望向遠處池水。

試探将狗尾巴草拿在手裏，等了會兒，沒其他指示，她心念一動，又挑選幾根拿在手裏編織，不一會兒出現一只可愛的毛茸茸小貓。

石瑤遞過去：“送你。”

花神伸手接過，她目光在那只玉白的手上停留片刻，就聽花神語調平靜道：“不錯。”

這熟悉的評價語調……

所以最開始夢中說的那些“不錯”“好”“可”“尚可”之類的評價，是在對她送的花打好評？不錯是五星的意思嗎？

石瑤看着穩穩當當舉着毛茸茸小貓的手，再看向那張平靜溫和的臉，所以是表面不動如山但內心瘋狂想要？

突然get到了這是個怎樣的小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