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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09

石瑤按按額角，下床去了趟廚房，又提着暖黃的燈來桌前，她身後跟着以小蠻為首的小人，畫面猶如鴨媽媽帶着一群亂叫的小鴨子在黑夜裏散步般。

小蠻還在張嘴大哭，石瑤将手裏的半個饅頭塞她嘴裏，吵吵鬧鬧的哭聲減弱大半，終于松了口氣，她問小人：“靜靜是誰？你們為什麽跑來我這兒哭？”

“槐樹被砍掉靜靜就會死，小蠻也會魂飛魄散。”

“靜靜為了救小蠻被困，你不能這麽做。”

“可不可以等靜靜沒事了再砍槐樹？”

“人類好讨厭，阿呆說得沒錯。”

小人們細細的聲音七嘴八舌說了一通，石瑤總算聽明白是怎麽回事。

靜靜也是一只精怪小人，無意間撞見在附近剛死不久的小蠻，她的魂魄殘缺不全，很快就要消散，靜靜不忍心看她魂飛魄散，恰逢院子裏長着能養鬼魂的大槐樹，便進入槐樹幫她修補魂魄。

可這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小蠻潛意識的求生欲讓一精怪一鬼被困在槐樹裏很多年，其他精怪小人時常跑來看靜靜，直到這些年小蠻逐漸恢複意識，他們才能在槐樹周圍活動。

現在靜靜還在小蠻魂魄裏無法離開。

現在唯一的辦法是等小蠻魂魄補全，到時小蠻能脫離槐樹，靜靜也能恢複自由。

桌上雕塑閃了一瞬，少年花神浮現在石瑤身後，引得一衆精怪小人齊齊噤聲，望着俊美少年不由自主張大嘴巴。

花神緩慢開口：“她的魂魄确實有問題。”

這時候吃完半個饅頭舔手指的小蠻終于不哭了，巴巴望着石瑤：“靜靜說如果不砍槐樹，她願意做花神的神使。”

石瑤還沒明白這話含義，其他小人紛紛勸阻。

“靜靜不可以，這個決定太任性了。”

“如果花神消散你也會一起消散的！”

“對呀對呀，這個花神好弱……”

“我們可以想其他辦法，大不了把她迷暈。”

“可是她有花神庇佑……”

當着她的面讨論怎麽對付她，這些精怪小人很可以。

石瑤正要回頭看花神，卻見他已經不在，不知是說完那句話就離開，還是聽到那句“花神好弱”才消失。

總之被鬧醒了，石瑤敲敲桌子打斷這些小人亂七八糟的議論：“誰能告訴我，神使是怎麽回事？”

小人們望來望去，最終還是小蠻開口：“神使是神明的附屬，每個神明擁有不同的權柄和職責，神明需要管理的事情太多，比如土地神，要時刻了解他的土地上發生的事，這時候需要神使幫它監管并上報。”

其他小人幫忙補充——

“神明力量強大，可以擁有許多許多神使。”

“成為神使可以獲得力量，還能代表神明行事。”

“這個花神好弱，做他的神使會提前消散的。”

“對呀對呀，句神就很強大，我今年打算去試試能不能做他的神使呢。”

“可是句神競争很大，松樹精太弱，你沒希望啦！”

“哼，以為我不知道你也想做句神的神使！臭石頭！”

明白了，神使相當于國家公務員，是個人人争搶的鐵飯碗，神明挑選職業對口和能力不錯的精怪做神使，協助管理工作和監督領地。

但不同地方的公務員競争不同，像句神這樣的，就類似省會城市最搶手的熱門崗位，競争非常大，而她家小貓則是最偏僻的鄉村村長，雖然也是公務員，但待遇不好，一不小心還有生命危險。

突然有點發愁，她家小貓還沒有神使呢！

這種感覺就像“別家貓貓有的，我家貓貓也要有”的心态。

石瑤：“靜靜是什麽精？”

小蠻：“是蘭花仙子啦。”

不錯，職業對口。

石瑤自動帶入HR模式，笑容得體望向小蠻：“靜靜多大了？平時喜歡做什麽？”

小蠻：“？”

石瑤：“這些問題決定你是否能留下來。”

小蠻：“！”留不下來就會死嗎？！

小蠻不自覺嚴肅起來：“她兩百五十六歲，喜歡躺在花瓣上曬太陽……”

停頓片刻，似是被腦海的小人提醒，又連忙道：“她會關注其他花期，檢查雨水對不同花的影響，遇到瀕死的花還會救活。”

石瑤點點頭：“你有什麽能力？能為花神做什麽？”

“能培育出最好看的蘭花算嗎？”小蠻緊張看向石瑤，見她用鼓勵的眼神示意繼續，小蠻努力思考：“還有……就是……”

“你不是可以聽到很多聲音嗎？”有小人提醒。

“對！靜靜能通過蘭花聽附近的聲音，可以打探消息，和附近的精怪關系很好，還能……還能淨化！”小蠻呼出口氣，“她能幫花神淨化信仰。”

淨化信仰？貌似是個很厲害的能力。

“不錯，”石瑤微笑，“那你對加班問題怎麽看？”

小蠻茫然：“加班？”

石瑤：“加班就是在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以外的時間裏，如果花神有需要你也必須響應。”

小蠻：“沒……沒問題。”

石瑤：“很好，你是個有責任有能力的好仙子。”

小蠻：“那是不是可以留下來了？”

“神使是個對花神很重要的崗位，雖然你很符合我心目中花神神使的條件，但終究是你同花神之間簽訂契約，還需看花神對你的評價。”

石瑤拉住小蠻的手握了握：“現在我正式通知，恭喜蘭花仙子靜靜，你的表現非常優異，已通過花神神使崗位初試，半個時辰後進入複試，請做好準備。”

小蠻：“準……準備什麽？”

石瑤：“emmm，那就想想怎麽逗花神開心吧。”

小蠻&靜靜&小人：“？”

她笑着小聲道：“複試通過就能正式成為花神神使哦！”

小蠻&靜靜：成為神使就性命無憂！沖！

看着小人和小蠻圍成圈圈激烈讨論，石瑤笑着抱着雕塑走出房門，穿過院子走在小山坡上。

夜色寂靜，月光灑遍大地，小村在沉睡，遠處的山和樹變成一團團幽深的黑影，微涼的夜風拂過草木窸窸窣窣，和蟲鳴相伴成曲。

石瑤在山坡上來回閑逛，少年花神不知何時現身，站在不遠處靜靜看她。

石瑤察覺，側目望過來。

月色下的少年皎皎無瑕，目光平靜無波：“做我的神使無法獲得強大的力量，還會因為我的消亡而消失。”

石瑤将他看得透透的，沒有拒絕，那就是想要。

但神明也會消亡？

這麽想着，也不自覺問出口。

“神明因人的信仰而生，失去信仰而隕。”

此時的少年還是那張俊美年輕的面孔，卻多了絲虛無缥缈的感覺，似真正的令人無法琢磨的神祇。

石瑤朝他走近兩步：“可你不是有我？”

少年微怔，緩慢道：“人類壽命有限。”

“這倒是，”石瑤眨眨眼，“我努把力，應該還能活個三十年，你至少還能做個三十年的神明。”

少年垂眼，人類的壽命那樣短暫，彈指之間，也許哪次他陷入沉睡，再次醒來眼前的少女已然化作塵土。

就如同這次醒來，他的信徒紛紛老去死去，可他腦海裏還是那些孩子笑鬧的面龐。

見他不答，石瑤又道：“三十年雖然少了點，但可以做很多事情啊，看花聽雨，登山踏野，研究一道菜，觀察瓜果生長，看幼兒出生……”

但這些都是作為一個人的感受，無法說服一個神明。

擁有漫長壽命的神明的想法，她想不出，于是舉舉懷裏的雕塑：“你現在在我手裏，還必須保護我，似乎不得不聽聽我的建議。”

少年：“建議？”

石瑤伸出手掌，向他晃了晃。

*

“準備好了嗎？”石瑤微笑問。

小蠻深吸口氣：“好了。”

石瑤請出花神坐在主位，自己坐在旁邊，小人齊刷刷站在桌面上，她朝對面的小蠻道：“花神神使職位複試正式開始，請花神提問。”

花神：“你可願做我的神使？”

小蠻：“願意。”

等了會兒，見他沒有其他問題，石瑤扭頭去問小蠻：“你還有什麽要說的？”

小蠻突然滿臉通紅，桌上的小人偷偷給她打氣，她深吸口氣，豁出去般閉眼大喊：“花神大人，我還沒見到您的時候就很崇拜您！如今見了您，只覺得比所有神明都要明亮耀眼，眼裏再也裝不下其他，如果能讓我做您的神使，那絕對是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希望您能成全我的小小心願，我一定會十分珍惜同您相處的每一刻！”

響亮的聲音在寂靜中回響。

石瑤：這話怎麽聽着莫名耳熟？

花神：“……”

十個小人齊齊噤聲，看天看地捂眼捂耳。

最終還是石瑤打破尴尬：“說得很好，花神很喜歡。恭喜蘭花仙子靜靜，複試通過。”

“太好了，靜靜不用死了！”

“好感動，這就是團結的力量吧~”

“我就說花神喜歡聽這些，我經常聽她對着花神表白……”

石瑤：“……”我聽得到謝謝。

她拿出一張剛才拟定好的契約，對小蠻道：“既然雙方都有意向，請兩位看清契約內容後簽署自己的名字。”

小蠻好奇一條條看下去：“試用期？我還不能留下來嗎？還有契約年限是什麽？”

聽到神使會随着神明隕落而消亡時，石瑤想到和小貓約定時手心生出的金線，那是契約。

既然有契約，那神明和神使之間自然也能，這不就到她熟悉的領域了嘛。

石瑤：“這是契約合同，為了避免神使無辜犧牲，花神同神使通過契約約定年限，年限一過，雙方都可選擇是否續簽。出于多重考慮，提出半年試用期，期間合作沒問題才能轉正。”

小蠻：“不轉正會死嗎？”

石瑤：“當然不會，花神是深明大義的好神明。”

少年聽到這話嘴角淺淺彎了下。

小蠻示意小人：看吧，我說的對吧！

精怪小人們：沒錯，花神喜歡聽好話！

契約成功的那瞬，金色細線從雕塑探出，蔓延到小蠻跟前，一頭鑽進她額心，從中牽出一只翅膀透明的小人。

小人穿着蘭花形狀的白裙子，金線在上面繪了朵細細的花，小人開心地在空中飛了一圈，來到少年面前行了個恭敬的禮儀。

“靜靜拜見花神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