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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10

看到脫離小蠻軀體的蘭花仙子時，小人們都驚喜不已，得知她若是長時間離開，小蠻還是會魂魄散去，雖然失望，但現在已經是最好的情況了。

為了歡迎新夥伴，石瑤準備第二天搞迎新活動。

然後迎來扛着斧頭繩子的七叔和黃叔。

哦，忘了今天要砍槐樹來着。

石瑤只得一通解釋又賠禮道歉地将人送出門，戀戀不舍地望着送走的肥魚和野雞，傍晚一到，她又迎來一群小人。

小人從門縫窗口爬進來，肩上扛着手裏拿着，仿佛一條正在搬家的螞蟻小隊。

小蠻蹲在廚房前将小人帶來的堅果野菜蘑菇野果分類放好，石瑤看着快堆成山的食物，扶額嘆息：“我以為只有十個小人。”

小蠻理所當然道：“靜靜的朋友很多啦！”

“我是和靜靜一起長大的蘭草精~”

“我是美美，石頭精~”

“聽說帶着食物來這裏可以吃好吃的……”

“我來看靜靜~”

小人的聲音不大，甜甜的，但幾十個聲音重疊在一起，就是再甜也只剩下嘈雜。

石瑤将小蠻推出去，讓她去應付小人，扭頭就看到站在竹籃前的少年，他眉眼微垂，似在好奇小人帶來的食物。

下垂的寬大衣袖上開滿了扇形的毛絨絨合歡花。

這是她特意出門尋的，前段時間發現了一棵合歡樹，今日去看，果然開了粉色的花。

她從竹籃裏取出一枚紅潤的果子，少年目光随着果子上移，石瑤笑着說：“這是山梅，很甜的。”

她往前送了送，少年微頓，緩緩伸手，紅潤的果實落在上面，他神色無波，目光卻一直盯着掌心。

大概總是從那雙手上窺見少年神平靜溫和表象下的真實，石瑤總是不自覺去關注那雙手，骨感的，白透的，如玉般，在山梅的紅下透出點脆弱，很好看。

也很好握的樣子。

石瑤輕咳兩聲轉過身，開始處理小人帶來的食材。

少年雖然總是表現得平靜無波，仿佛亘古不變的神像，但內裏時常透出正常少年的好奇和探索欲。

察覺對方跟在她身後看着她料理，石瑤一邊給蘑菇切十字口一邊說：“我打算做個素火鍋，火鍋就是大家圍在一起邊吃邊聊天的食物，是冬天必吃的食物之一。”

“你想想，外面刮着寒風，冰天雪地的，但屋裏的爐子上咕嚕咕嚕冒熱氣，熱滾滾的食物源源不斷，又暖和又好吃，再喝杯冰涼涼的飲料……”

想到上輩子和朋友窩在家裏吃火鍋的場景，她閉眼陶醉了一番，回頭亮晶晶看他：“是不是超棒？”

少年眨了下眼。

石瑤一改詢問語氣：“今年冬天帶你試一回就知道啦。”

少年看着轉身繼續料理的少女，水汽氤氲着她的面龐，定定看了片刻，輕輕“嗯”了聲。

石瑤聽到立即笑道：“那約好了。”

得到少年颔首肯定，石瑤又開始問他喜歡什麽口味，葷菜還是素菜，得到的只有純白的眨眼，石瑤十分好說話：“沒關系，那我們一點點嘗試。”

食材處理完鍋底煮好時，小人們正玩得開心。

哼唱的輕柔曲調在小屋裏婉轉，小人們手拉手在桌上轉圈圈跳舞，石瑤趕他們去一邊，小人們非但不跑，反而圍着她的手跑來跑去，笑鬧不止。

等隔出空間菜上齊，小人已經安靜下來，自覺找好位子，端着自己的小碗仰頭看冒熱氣的鍋。

“這是什麽呀？”

“我的竹筍好了沒~”

“蘑菇蘑菇蘑菇~”

“好燙好燙~”

“美美你不要掉下去啦！”

那只石頭精爬上鍋想要撈食物，一個不穩整個跌進咕嚕嚕的清湯鍋裏，被石瑤夾起來甩了甩，還好還好，是活的，沒多添一道菜。

是她考慮不周了。

但這些小東西為了吃挺拼，很快找到新的竅門——小蠻給他們燙菜夾菜，或者帶翅膀的小人飛上飛下打撈。

看他們吃得很開心，石瑤就不管了，放了只碗在雕塑面前，夾了幾道清淡素菜，她敲了下木塊：“花神大人，請您慢用。”

坐在她身側空無一物的少年：“……”

做完這些，石瑤拎出單獨的辣鍋開吃，聽着小人們讨論哪裏長出的野果好吃，誰家的嬰孩靈魂純粹，又有哪只精怪誕生……

“今年是不是該舉行神明聚會了？”

“好想去看呀~”

“那你得先變成神使，你的神還願意帶你參加。”

“聽說句神也在，一定和神廟的神像一樣高大威武！”

“花神大人參加嗎？”大口咬着花生的靜靜擦擦嘴角殘渣，望向安靜看他們吃東西的花神。

石瑤也好奇看過來。

少年：“否。”

靜靜可惜地繼續咬花生，整個腦袋都埋進咬出的大坑裏，桌上其他小人也整個埋在自己的小碗裏，進食場景奇怪又奇特。

等到小人們吃飽摸着肚子躺在桌上，不知哪個小人掏出一只酒葫蘆開始喝酒，葫蘆只有石瑤拳頭大小，她一口就沒了，自然沒她的份。

然而她很快後悔了。

小人們一個個酒量都奇差無比，那只叫美美的小人不知道對湯有什麽執念，非要爬上鍋跳進去，一邊大口咕嚕一邊叫着好燙好燙，石瑤把她夾出來起身去抓亂飛的小人，一回頭她又跳下去。

“咚——”重物落地。

“啪——”廚房的瓷碗砸地碎掉。

“嘭——”小人撞上門板。

剛抓到這個按在桌上，又有一個飛出去，緊接着又是嘩啦聲響，貌似是她的鏡子碎了。

石瑤：“……”

混亂不堪的屋子裏唯一安靜的地方只有少年所在，他笑着看熱鬧喧嘩中壓着火氣的少女深深呼吸，好幾次差點捏碎手中亂爬的小人，半點也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忙出一身汗的石瑤終于明白，安靜是不可能安靜的，得等這些小東西自己平靜下來。

選擇擺爛的石瑤剛坐下，小蠻又挂着兩行淚抱着她直哭：“好痛，我的嘴巴好痛，嗚嗚嗚……”

石瑤：“……”心好累。

終于想起在場除她外唯一清醒的人，石瑤準備向花神求助，結果一扭頭，對上那雙通紅的眼睛，愣住。

總是明淨純澈的黑眼含着清淚，面上仍舊平靜無波，可眼眶鼻子泛着紅，跟被人欺負太狠似的。

石瑤下意識捂住鼻子，反應過來時整個人要炸掉——等等！我為什麽要捂鼻子？不是該捂眼睛嗎？我到底在想什麽啊啊啊啊啊！

小蠻還在叫好痛，石瑤深吸口氣，拉開小蠻問：“你到底做什麽了？”

小蠻臉紅眼紅地指着她身前紅通通的熱鍋。

噗，知道這裏人不能吃辣，但沒想過這麽不能吃……等等——

石瑤忽然望向雕塑面前的小碗，裏面躺着一根紅紅的沾滿辣油的嫩筍，還缺了個小角。

她什麽時候夾進去的？！

石瑤小心問少年：“你還好嗎？”

這是祭拜句神的，神吃了應該也不會怎樣吧？

少年頓了許久才緩慢開口：“這是……何物？”

平穩的聲調都保持不住了！

石瑤解釋：“辣椒，調菜的味道，聽說，也會祭拜給神。”

少年再次沉默良久，說着無事，可一眨眼，一滴清淚從臉頰滑落，看得石瑤心髒直顫，都想上手接住。

試想，一個尊貴清冷的俊美少年，自以為表現得沉穩冷靜無事發生，實則紅着眼框鼻頭對着你落淚，跟強忍委屈似的，偏偏弄哭人的是你，這誰能扛得住？

石瑤深吸口氣，心中直道罪孽深重罪孽深重。

然後從一只抱着翅膀睡覺的仙子旁邊拿走她的小竹筒——剛才一直聽這個仙子在炫耀自己的蜂蜜，倒出蜂蜜拌着溫水送到少年面前：“喝這個應該會好點。”

“嘭——”

“瑤瑤你沒事吧？”

盯着少年喝完蜂蜜水剛松口氣的石瑤，扭頭看向被砸開的門，又看向氣喘籲籲舉着棍子的圓臉少女。

救命，今天還能不能好好過了

看到石瑤好好坐在桌前，黃萌愣了下，緊接着看到滿地掉落的家具碎碗和小玩意兒，以及牆壁上貌似新鮮的水痕。

“你……”

“萌萌！”

黃萌突然被石瑤喊了下，扭頭望過來，剛巧和橫沖直撞的空中小人擦臉而過，她懵懵地摸了下臉：“剛剛好像……突然有風？”

石瑤看着飛出去在空中畫圈圈的小人，驚得心髒飛起，連忙拉着她往外走：“你怎麽來了？”

黃萌被牽着離開，她不由自主回頭望了眼，還是滿地狼藉，沒有一個人影，除了……一個雕塑？

“我剛剛聽見你屋裏有很多聲音，擔心你出事。”黃萌抱着棍子還處于呆愣中。

石瑤心中生出感動，但屋裏的事情她只能糊弄過去，便摸着鼻子不好意思道：“我一個人在家無聊，喝了點酒……哈……哈，萌萌不要和別人說啊！”

黃萌：“哦……哦，你沒事就好。”

聽出她的心不在焉，石瑤問：“怎麽了，這麽晚找我是有事嗎？”

黃萌沉默了會兒，勉強揚着笑說：“也不是什麽大事，以後再說吧，我先回去了。”

石瑤看着她往家的方向走，思索片刻，還是轉身回屋。

好歹小人們鬧夠了，逐漸安靜下來。

石瑤用籃子和手帕鋪了個柔軟的小床，将小人一個個放進去，有個不知道什麽原型的小人，喜歡趴在地上睡覺，剛放回籃子就迷迷糊糊爬出來趴地上，石瑤一個沒注意差點啪叽一腳踩沒了，最終只能給他挪個位子。

少年笑着朝她看一眼，又朝還在咕嚕嚕的火鍋看去。

石瑤：“……差點忘了她。”

用勺子在熱湯裏撈了撈，看着撈出的小人渾身通紅，她面露擔憂：“不會熟了吧？”

少年輕笑：“石頭不會熟。”

這聲笑讓她忍不住看過來，少年又恢複了平常模樣，除了眼眶的一點紅，再也看不出方才眼紅鼻紅的可憐樣子，可那笑又和平常的笑不太一樣，跟小貓鑽進心裏用柔軟的爪子撓癢般，越撓越癢。

石瑤不由得嘆口氣。

少年問：“為何嘆？”

石瑤心嘆，隐性的手控就算了，沒成想，有一日我會成為一個對小男生感興趣的肮髒大人。

我有愧。

但嘴上肯定不能這麽說，石瑤将美美放清水裏涮了涮，由衷道：“迎新什麽的，再也不會有了。”

少年溫柔淺笑：“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