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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第七章

◎心跳也是亂的◎

第二天一早是英語早自習,教室裏朗讀聲稀稀拉拉的,英語老師來了一聽就不滿意了。

“都沒吃早飯嗎?讀課文沒一點精神!算了,課代表你去我辦公室把鞏固訓練的卷子拿過來,既然大家都不想讀書,那就做題。”

課代表沒一會兒報來了一沓練習卷,數着每組的人數發下去,英語老師接着道:“十五分鐘把前面二十道單選做完,然後同桌交換着批改。”

試卷傳到王星宇這兒時就只剩一份了,他轉頭,看見端正坐着,等着拿試卷的許皎,和懶散地側靠着牆,單手捏着手機玩的陳遂。

王星宇想都沒想,往後遞的胳膊拐了個彎,把最後剩着的那張試卷給了許皎。

反正遂哥擺明了不會寫的,之前那麽多張卷子他看都沒看,不都直接塞桌洞裏了。

許皎接過那僅有的一張卷子,愣了秒後把它放到陳遂面前,規矩地舉手道:“老師,我這裏差一份卷子。”

“那你上來拿一份。”

許皎走到講臺又拿了一張,說了聲謝謝之後回到自己的座位,從筆袋裏拿出筆低頭開始寫題。

陳遂看着眼前這張空白的試卷,不記得有多久沒寫過題了。

耳邊響起昨晚小姑娘清澈的聲音,還有望向他時,那雙比月光還更柔軟的眼眸。

他放下手機,把桌洞底朝天的翻了個遍,好不容易終于摸到一支筆,拔了蓋子,使勁劃拉了幾下才出墨。

筆的問題解決了,接下來面對的考驗更加嚴峻,整張試卷的單詞一個比一個陌生,他擰眉把第一題都快盯破了,也不知道選什麽。

然而等會兒還要同桌之間交換着批改。

煩躁夾雜着之前從未有過的緊張感蹭蹭往上冒,陳遂忽然之間想起每回考試之前王星宇總要碎碎念的那個三長一短的口訣。

不知道有沒有用,但好歹靠着這個口訣把這二十道題選完了。

英語老師将這二十題的答案寫在黑板上,讓同桌相互交換着改,說是這樣也能從別人的錯題中吸收經驗教訓。

那口訣狗屁作用沒起到,陳遂偷偷去瞄到了小姑娘手裏的那張卷子,只見他十個選項裏八個被紅紅筆劃了一道。

反觀他手裏的這張卷子,全對,一個都不需要他改。

等試卷評講完,陳遂把許皎的那份卷子還給她,他也拿到了自己的那份卷子,上面寫滿了她做的筆記,詞組,重點語法。

甚至于還有對于他來說陌生的單詞,都被她用筆圈出來,在一旁标注出意思,非常用心。

她轉來這邊有一段時間了,關于他的形容不用問都知道是什麽。

甚至在搬來的第一天都有好心的鄰居提醒過她,別和他這樣的人走太近,在別人眼裏,他早就爛透了,沒救了,以後更不可能有什麽出息。

可他沒從她眼底看到過那種,甚至于是他媽都會對他流露出的那種失望和鄙夷。

許皎從自己桌洞裏拿出一本非常厚,看着就很有重量的雙語字典,課桌上兩個立書架裏的書塞滿了,她拿出了幾本放進桌洞裏,把這本字典塞進剛騰出的空當裏。

随即轉頭看向他,軟聲道:“這個字典你以後也可以用,遇到不會的單詞就查這個。”

陳遂垂着的視線落在她微仰起的小臉上,驀地想起兩人初見時的那個晚上。

在那個小小的,昏暗又安靜的隔離病房。

那本來是一間單人病房,只是那年甲流肆虐,醫院的病房都不夠用了,于是裏面多加了一張床,兩張床之間用一道隔簾攔開。

他這邊是黑的,那邊倒是開着盞暖橙色的小夜燈,從隔着的布簾隐約透出點光。

半夜裏他肺裏難受,嗓子忍不住一直發出咳咳咔咔的聲音,然後那道簾子就被一只小手慢慢拉開。

暖光的光線傾瀉出來,對床的小女孩趿着雙卡通拖鞋,每日更新來摳摳群:幺五二 二七五兒吧椅剛睡過的頭發有些淩亂卷翹,摘了口罩的臉頰帶着明顯嬰兒肥,顯得軟乎乎的。

另一只小手還揉着惺忪的眼,顯然是剛被他的咳嗽吵醒,但表情裏沒有什麽不高興。

她從病床旁的小桌子上拿起一個粉色的卡通保溫杯,擰開蓋子後往裏面倒了些水進去,軟白的手指頭捏着杯蓋朝他遞來。

原本清甜的嗓音在生病後帶了幾分翁翁的沙啞——

“你喝點熱水會好受一點。”

陳遂沒有伸手去接受她這份好意,一雙漆黑的眼很淡漠地看着她。

家庭陡然的變故使得他性的格越來越冷漠,心底還有一絲嫉妒作祟。

幾個小時前,隔着這道簾子,她的父母都在,陪着她關心她,一直待到最後的探望時間結束,還在叮囑她夜裏蓋好被子,咳嗽就多喝水,有不舒服的時候要按鈴叫護士姐姐。

然而他從在課堂上生病被老師發現,再送到醫院,甚至一直到現在,爸爸媽媽沒一個過來。

小女孩疑惑歪了歪頭,不明白他為什麽不接。

又過了幾秒,像是突然想明白了,黑葡萄似的大眼睛望着他認真地解釋:“你是不是嫌棄我喝過的呀,我之前都是用吸管喝的,杯蓋我沒有碰過。”

說完,握着杯蓋的小手又朝他這兒遞了遞,雪白臉頰露出的小梨渦甜又暖,能融化一切冰霜。

隔了七年的荏苒時光,可她似乎沒什麽改變,不論遭遇了什麽,始終善良美好。

只可惜他一直太糟糕,過去是,現在也是。

“好。”陳遂收回了視線。

他把那張寫滿她筆跡的卷子工整地對折,夾進一本書裏。

-

李亞平職教十幾年了,還是沒改掉偷偷溜到教室外暗中觀察的習慣,他站在外面,悄悄把窗戶拉開一條縫。

動靜雖很小,靠窗坐的學生還是察覺到了,驚恐地扭一扭頭,就對上班主任放大的臉,還嚴肅地豎着食指放在唇邊,做了一個噓聲的動作。

靠窗學生:“……”

為這節課沒聽講的同學提前默個哀。

李亞平掃視一圈教室,把手撐着腦袋睡覺的,把書摞得高高然後藏在後面玩手機的,還有小紙條傳得飛起的那幾個,都在心裏的小賬本上記了一筆,打算今天中午就輪番約談。

視線掠過教室最後一排許皎身上,小姑娘絲毫不受混亂的環境幹擾,一如既往地專心致志地聽課,認真記筆記。

李亞平甚感欣慰。

待瞥向她旁邊的少年時,他瞬間瞪圓了眼鏡下的眼,以為是鏡片花了看錯,他取下眼鏡,扯着polo衫的衣擺擦了幾下重新戴上。

還真沒看錯!

陳遂那小子這節課真就沒玩手機,确确實實是在聽講!手裏還有模有樣的拿着支筆!

李亞平下樓梯時都快哼起歌來了,他說什麽來着!榜樣的力量是偉大的!這個事例他決定在以後評為先進優秀教師時放在材料裏好好寫一寫。

今天的晚自習許皎沒去上,她被特許去一班上數學晚自習。

雖然學校的規定是期中之後分班,但她之前在奉市學校的成績單足以證明她的成績多好,考進一班是分分鐘的事。

而且火箭班和普通班一個側重拔高一個只是鞏固基礎,讓她一直在普通班上晚自習太浪費時間了,于是校領導特批她在數學和物化生三門晚自習時到一班去上。

晚自習前,許皎抱着本子和筆去到1班的教室。

她沒看見沈昱瑾,對她來說個個都是生面孔,她走到最後一排的空座位坐下。

坐下後許皎開始翻書做題,倒是前面的同學時不時轉回頭朝她投來好奇的目光。

幾乎是都知道10班轉來個長得特好看的女生,甚至不少男生暗地把她選了校花,只是沒想到她成績也這麽好,還被校領導特別要求來他們班上晚自習。

預備鈴打響時沈昱瑾才回來,身邊一左一右跟着兩男生,關系挺好的樣子,進來時有說有笑。

沈昱瑾一眼看見坐在教室最後一排的許皎,少女一個人安靜地坐在角落,眼睫低垂,握筆認真地算着什麽,一點沒受周圍的喧鬧影響。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拿起桌上放着的習題冊和兩支筆,在兩個朋友不解的目光中徑直走到最後一排,拉開許皎旁邊的那張空椅子。

然後坐下。

許皎筆尖一頓,轉頭見是他時眸子亮了亮,臉頰不自覺露出笑。

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麽,沈昱瑾那兩個朋友也過來了,戴眼鏡的男生露出一臉不可置信又大為受傷的表情。

“不是吧阿昱??我和你同桌兩年多了,你現在一言不合就抛棄我了??!”

那男生說着,戲很足地擡手抹了把壓根不存在的眼淚。

另一個皮膚黑了點的男生笑着拍拍他肩膀:“兄弟有點自知之明,漂亮的小青梅,和你,換我也選前者。”

戴眼鏡的男生被說服了,表情轉為認同:“你說的也是。”

許皎在他們一句句調侃中臉越來越紅,幸好這時老師走進來,兩人才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

一班的教案是教研組最資深的幾位老師精心編寫的,很多競賽題,涉及的範圍很廣,有的又非常刁鑽新穎。

投影儀上出現一道高考壓軸的函數題,老師給足時間讓大家先思考,許皎想了很久才提筆在草稿紙上寫下步驟。

雖然這只是一道選擇題,但她為了求出答案在草稿紙上寫了差不多一整頁的過程,算出來之後她再去看選項,輕輕舒了口氣。

選項C和她算的答案一樣。

班裏一大半的同學還埋頭在計算,也有幾個沒思路的,和同桌小聲讨論着,許皎側頭看了一眼沈昱瑾。

他随手翻着教案,草稿紙上算出的也是C,可步驟比她少一半,解法也完全不一樣。

察覺到身旁投來的疑惑目光,沈昱瑾把自己的草稿紙拿到她面前:“我用的是洛必達法則,雖然大學才會學的,但是拿來做選擇和填空題會快很多。”

他修長手指握着支筆,在草稿紙上給許皎講起洛必達法則,嗓音低醇耐心,就和小時候給她講題一樣。

為了講題方便,兩人坐得很近。

許皎聞到他校服上幹淨而清冽的洗衣液味道,胳膊不小心碰到一起,她感受到男生身上明顯高于自己的體溫,心突然亂了一拍。

他不知察覺到了沒,并沒挪開,就那麽一直碰着,她覺得她胳膊上那寸肌膚連帶着也要升溫了。

“聽懂了嗎?”

許皎從失神中漸漸回神,臉上覆上一層薄紅,纖白手指了指往上的兩個步驟,很不好意思地小聲道:“這個,我有點沒聽懂。”

沈昱瑾笑了下:“沒關系,我再給你講一遍。”

他把語速放得更慢,步驟寫得更細致,許皎這次極認真地聽,只是直到他講完,她臉上的那層紅都沒完全褪去。

心跳也是亂的。

只覺夏末的夜晚,窗外那一聲聲蟬鳴弱了不少,仍擾得人心亂。

作者有話說:

好消息:老婆開竅東西了

壞消息:心動對象不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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