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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第十六章

◎一更◎

許皎和早上坐摩托車時一樣, 雙手輕輕抓着少年的衣角，刮起的晚風已然帶上了幾分秋夜的寒意，然而大部分被身前的人擋住, 她身上還有他的外套, 并不覺得冷。

那外套對她來說很大，能把她小腿都蓋住, 她鼻尖一直萦繞着洗衣粉和陽光曬過之後的混合味道。

到樓棟前摩托車熄火，她先下去, 陳遂把車一鎖後拔了鑰匙勾在手上, 樓梯很窄,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上走。

“今天在那個游樂園玩得開心嗎？”上了幾層臺階之後, 陳遂沒忍住問。

但是過了三秒, 身後還是安靜的。

他腳步頓住, 回頭看見小姑娘站在幾臺階之下, 眉眼低垂着, 臉上的表情絕對說不上是高興。

他眉立即擰了起來：“怎麽了？”

許皎從鬼屋出來後就沒那麽開心了, 一部分原因是那會兒确實被吓到了，還有一部分原因, 就和沈昱瑾有關了。

在她被那個男“鬼”堵在牆角，恐懼得不行的時候，她很希望沈昱瑾能立刻出現，牽着她手帶她擺脫那個鬼的糾纏。

就像小的時候那樣, 哪怕走黑一點的小巷子，他都會緊緊牽着她的手, 曾經他們倆就是最最要好的關系。

可幾年時間過去, 有些已經改變了, 他除了會牽她的手, 也會去牽唐歆慈的手，關心的目光也會落在另一個女生身上。

在她搬走後和他斷了聯系的這幾年裏，和他朝夕相處的是唐歆慈，他們兩人都關系變好再正常不過。

這樣的改變怪不了任何人。

許皎明白這個道理，可心底有個自私的角落，仍會冒出一些失落的情緒。

“那個鬼屋太吓人了，還有我想玩的那個碰碰車，因為排隊的人太多就沒有玩到。”她聲音悶悶地說。

聽到只是這個原因，陳遂松了口氣，眉梢松了幾秒複又擰起——

那沈昱瑾怎麽回事？帶人小姑娘去鬼屋還能讓她被吓着？

“鬼屋裏的鬼都是人扮演的，臉上糊的那些血其實都是番茄醬。你要是還想玩碰碰車，下次再放假了我和你一起去，陪你玩十次，從早玩到晚。”

他低頭看着她，剛騎摩托的那陣風把他額前碎發吹起來，露出硬朗又有點顯兇的高眉骨，可說話的語氣又溫柔得近乎哄。

還玩十次，像是哄小孩子一樣。

許皎那點低落的情緒突然又莫名的就被安慰好，她忍不住輕輕翹了下唇角。

等到了四樓，許皎把身上外套折好還給他，陳遂接過時還能感受到一點她穿過的溫度，他轉身拿出鑰匙開了家門。

腳往裏邁進一步，身後傳來小姑娘的軟聲提醒：“你不是說有題目要問我嗎？”

陳遂：“……”

本來就只是随口找的個借口，小姑娘記性怎麽這麽好。

“嗯對，你等我一下，我去把題目拿過來。”

實際陳遂确實有不會的題，早上送她去車站時她說讓他把基礎模塊的卷子寫一寫，他回家之後就真的去寫了。

連着熬一晚上困得不行，他中途睡了兩個小時就又起來，沖了把冷水清醒之後繼續寫。

他當時答應了她，說了那聲好，就要做到。

許皎站在過道裏等了沒多久，陳遂就拿着張英語卷子過來，像數學物理那些基礎題不會，去翻翻書找到類似的例題看幾遍還能寫出一點，但英語不會就是不會。

特別是修改句子那幾題，他把句子反反複複盯十幾遍都找不出錯誤。

“這個句子裏的information錯了，這個詞是不可數的，所以末尾不能加s。”她手指着那詞給他講。

陳遂聽得認真，把她說的都在心底記下，身體站在靠窗的那側，替她擋住外面的風。

天色全黑了，只頭頂一盞聲控燈投出亮光，沒過一會兒就自動熄掉了，身旁的少女輕“呀”了聲，跺兩下腳，等又有光了繼續給他講。

攤開的英語試卷上投下少年少女挨得很近的影子。

幾分鐘之後這些題講完，許皎側頭看向他：“還有張卷子也有改錯題，你是不是也沒做啊，你拿出來我給你講了吧。”

陳遂道：“明天去學校再講吧，你玩了一天不累嗎，回去休息吧。”

許皎也是累了，在游樂場玩一天感覺比上學還消耗體力，而且晚飯還沒吃，肚子也有點餓。

“那也行。”她揮了揮手，眼眸在燈光下分外柔軟：“我先回去了，再見。”

-

第二天早自習之前，各組的小組長忙碌地收着作業，徐睿走到王星宇桌前催促：“你快點行不行啊，馬上要上早自習了，我要交到課代表那去了。”

“馬上馬上！再給我兩分鐘！”王星宇埋頭猛抄。

此時的王新宇真恨不得自己像章魚一樣能長出八只手，邊抄還邊賣可憐希望能博得小組長的一點同情：“我真不能再被記名字了，要不然老師一通電話給我媽打過去我下個月零花錢就都泡湯了，還是遂哥好，不交作業老師都不管，多自由自在啊……”

說話間陳遂單肩挂着個書包進來，眼皮耷拉着，有些困倦沒睡好的模樣。

他拉開椅子坐下，拉開書包的拉鏈，把幾本練習冊和試卷放在在徐睿抱着的那一厚沓作業上。

少年聲音裏帶着沒睡醒的鼻音，顯得有點沙啞：“我只做了基礎部分，先交着吧。”

徐睿：“！！！”

還瘋狂趕作業的王星宇：“？？？”

兩人不約而同地往窗戶那兒看，靠！今天是要下紅雨了嗎？！！

今早是英語早自習，但是英語老師臨時有點事，班主任李亞平過來幫着管紀律，他彌勒佛般面帶微笑地坐在講臺前，就看見教室最後一排的許皎在給陳遂講題。

榜樣的力量果然是了不起的，李亞平再次在心底為自己當初的明智鼓掌。

然而不過幾分鐘，他又憂愁起來。

再過幾個星期就期中考試了，小姑娘成績那麽好，絕對是會被調到1班去的，那這榜樣不就沒了嗎！

李亞平慈愛的目光從班長到學委再到各科的課代表，一個個端詳過去，希望在這些好學生之中挑一個，等許皎轉班了之後再安排一個給陳遂當同桌。

本來嘛，其他老師還怕讓好學生和陳遂坐同桌被帶壞了，甚至還被欺負什麽的，現在事實證明根本不會！

看現在小姑娘給他講題時人連坐姿都是端正的，聽得要多認真有多認真！

-

接下來連綿的幾場秋雨使偃城迎來斷崖式的降溫，周一升旗那天，最低氣溫只有十多度，許多學生校服外套裏都塞了毛衣，陳遂身體一向好，就只多穿了件衛衣。

窗外淅淅瀝瀝的雨一直沒停，今早的升旗儀式就取消了，改為在班上自習，陳遂身旁的座位一直是空的。

之前每天許皎都來得比他早，頭一回出現他來了她還沒到的情況，這一早上陳遂往教室後門望了不知多少回。

李亞平也來了，拎着的大水壺從菊花茶換成了西洋參，從教室最後一排經過時被叫住。

“老師。”

李亞平詫異地看過去，難得陳遂還有主動找他的時候：“怎麽了？”

少年嗓音低懶：“我同桌今天還沒來，是不是路上有什麽事？”

李亞平聞言陡然就被感動了，這小子看着冷冷的，對同桌多關心啊，他看陳遂越發的慈眉善目：“許皎感冒發燒了，一大早她家長就給我打電話來請假。”

李亞平走上講臺，就天氣降溫要注意保暖為開頭絮絮叨叨地說起來，陳遂低頭捏着手機，想發短信問一下，又怕她在休息吵到了她。

快要期中考試了，各科都在進行專題訓練，每節課補充的知識點很多。

第二節英語課下了後，英語課代表剛要去黑板上寫下今天老師布置的作業，陳遂走過來站到了他桌前。

早聽聞陳遂的壞名聲，但英語課代表跟他從來沒有交集，更是連一句話都沒說過，突然被攔住，他第一反應是陳遂要像學校外那些小混混一樣，找他收保護費了。

果然，少年朝他伸出了手。

英語課代表不敢反抗，慫慫地把手摸進褲兜。

邊掏便腹诽這人膽子也太大了吧，還在同學這麽多的教室就公然這麽幹？簡直是把教導主任的尊嚴放在地板上摩擦！！

結果就聽見他說話了，用的還是個挺有禮貌的詢問句：“能把課堂上做的筆記借我抄一下嗎？”

課代表：“？？？”

這踏馬不比公然收保護費還驚悚！！

陳遂拿到筆記本還說了聲謝謝，走回自己的座位就開始謄抄。

英語單詞很多他不認識，上課記筆記時遇到長的單詞要擡頭看幾次才能寫完，而且他字醜，又怕寫快了到時候給小姑娘看時她不認得，因此記的速度就慢很多。

王星宇把椅子轉了過來找陳遂說話，見到他身旁空蕩的座位忍不住嘆口氣：“遂哥你同桌不在，總感覺少了點什麽，不然下課一回頭就能看見那麽好看一張臉，我都不困了。哎不過馬上也期中了，許皎成績那麽好肯定能去一班的，我得抓緊機會多看幾眼。”

陳遂握着的筆尖一頓，正在寫的那個字母a往下多劃了一筆，變成了q。

“塗改液借我用一下。”陳遂伸腿，往王星宇椅子踢了一下。

他沒有這玩意兒，自己作業要是寫錯了就直接用筆一劃，可這是要給小姑娘看的，總不能太潦草了。

王星宇轉回去找到塗改液給他，這才留意到陳遂正在做什麽，之前開始交作業就夠讓他震撼的了，現在竟然還在下課時抄筆記！

“遂哥你這樣我真的有點慌啊，你怎麽突然這麽奮發向上愛學習了？”王星宇腦洞大開：“你該不會是想那些升級打臉的爽文小說一樣，悄悄努力，然後考出一個高分驚掉所有人眼睛！”

陳遂懶得理他，在塗改液幹了的地方把那個單詞重新寫上。

他沒那麽多亂七八糟的想法。

只是小姑娘今天沒能來上課，他不想讓她落下一點知識點。

她那麽好，就該一直好下去，該考去年級裏最好的班，以後上最好的大學。

作者有話說：

還有一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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