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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第十七章

◎二更◎

許皎這回的感冒有點嚴重, 白天燒退了到夜裏又燒起來,反反複複的就是不見好,人也昏沉得沒什麽精神。

連着請了三天假, 見吃藥一直不見效, 周四下午她被許慧帶去附近的小診所挂了兩瓶點滴。

許惠心回家收拾下就又要去上班了,今天她在醫院值夜班, 臨走前對許皎道:“你先睡覺休息會兒,等你姨夫回來想吃什麽讓他做。”

提到他許惠心又氣起來:“哎說起來都怪他!之前我提醒了多少次讓他去把天然氣費交了就是不記得!除了上班就是看球找朋友喝酒, 家裏的事是一點不放心上!”

許皎周日晚上洗澡時突然停了熱水, 剛巧那一晚就開始大幅降溫, 一番折騰下她受了涼, 半夜裏還燒了起來。

“姨媽你別和姨夫生氣了, 姨夫可能就是一時忘了, 也是不小心的。”

她的勸慰讓許惠心暫時歇了脾氣, 她臉色緩和:“你生病了就好好休息, 別還總抱着書看, 身體更重要,姨媽去上班了。”

“嗯, 姨媽路上小心。”許皎乖乖點頭。

深秋午後,淺薄的陽光透過窗戶在地板磚上落下斑駁的光影,她躺床上,把被子扯到肩頭蓋着, 點滴的作用下很快就沉沉睡去。

等她再睜開眼時天早黑透了,房門外靜得悄無聲息, 想來姨夫還沒回來。許皎手撐着床坐起來, 在枕邊摸了一圈找到手機摁亮。

九點四十了。

算起來睡了有三個多小時了, 肚子後知後覺地餓起來, 她慢騰騰地挪到床邊,趿上拖鞋後拿了件外套穿上。

許皎趿着棉拖鞋走進廚房,準備洗一個番茄煮面,剛擰開水龍頭就聽見篤篤的,兩下簡短但有力的敲門聲。

她過去,沒直接開,很有防備意識地先問:“誰呀?”

隔着道門響起少年熟悉而低磁的聲音:“是我。”

她拉開門,冷白的燈光勾勒出少年棱角分明的臉,沒等她問他怎麽來了,他先擡手遞給她一張整齊折着的問卷表。

“學校今天給高三生開了一個心理健康的講座,有張問卷表要填,明天上午要交。”

陳遂捏着那張表的手指略僵硬,因為心裏清楚這理由是多麽的蹩腳。

這表交不交都無所謂,講座結束之後有人直接把這張表折了個紙飛機飛垃圾桶裏,可他身旁的座位連着空了四天。

他忍不住想看看她,知道她病有沒有好轉。

許皎倒是沒懷疑,接過了那張問卷表,感冒的緣故,聲音帶着鼻音,聽着翁翁的:“謝謝,不過我明天早上還有兩針要打,還不能去學校,麻煩你等一下,我現在就填完給你,你明天幫我交一下行嗎?”

陳遂“嗯”了聲,眸光落在她顯得憔悴的小臉還有泛着紅的鼻尖上,語氣盡量做到像是尋常同學那樣的簡單問候:“你好些了嗎?怎麽病這麽長時間?”

“我前幾天着涼了之後有些發燒,但今天打完針之後感覺好多了,等我明天再打兩針估計應該就能全好了,對了,你先進來坐坐吧,我填表還得一會兒。”

她一五一十地回答,就要給他拿換的拖鞋,卻聽他拒絕道:“不用,我就在門口等着就行。”

站門口的這會兒功夫陳遂沒見她家大人,猜想她是一個人在家,那他還進去就顯得不那麽合适。

“那好吧,我很快就填好。”許皎只以為他是懶得換鞋,到房間裏拿了支筆出來坐到客廳的茶幾前開始填,全是勾“是”和“否”的問題。

她幾分鐘就勾完了,遞還給門口的陳遂:“麻煩你啦。”

陳遂還要再說什麽:“你……”

與此同時手機的鈴聲從卧室裏傳出來,許皎以為是姨媽或是姨夫打來的,對他說了句我先去接個電話就趕緊跑進去拿手機。

陳遂站在門口,看見她邊接着電話邊快步從房裏走出來,彎起的眸子像一輪月牙:“那你等一下,我馬上就下來。”

許皎挂了電話之後把手機塞進外套兜裏,從鞋櫃拎出一雙板鞋,蹲着身子系鞋帶時仰臉看向陳遂:“沈昱瑾來看我啦,你剛剛要和我說什麽呀?”

“你先下去吧,也不是什麽急事,等會兒我再和你說。”

“噢那好。”

陳遂聽見輕快又漸漸遠去的腳步聲,聲控燈十幾秒之後自動熄了,他腳步動了動,走向樓道裏那生了鐵鏽,還布滿灰塵的欄杆。

他站在黑漆漆的樓道裏,看見站在路燈下的兩人。

他們站得很近,秋夜的晚風吹亂少女披散的長發,沈昱瑾替她拂開後将手直接放在她額頭上摸體溫。

小姑娘沒有絲毫的避讓,路燈的光映在她帶着信賴又親昵的小臉上。

怎麽可能不嫉妒?晦澀陰暗的情緒都快溢滿了整個胸腔。

他連想見她一面都要先編個借口,可他最沒資格的情緒就是嫉妒了,他拿什麽和沈昱瑾比?

家世,成績,還有從小到大一起長大的情分,他無一處能夠比得上沈昱瑾。

樓底下,沈昱瑾拿手碰了碰許皎的額頭,又摸摸自己的,比較之後道:“是不燙了。”

“是呀,我說燒退了你還不信,明天下午我就能回學校上課了。”許皎語氣輕快道。

沈昱瑾見她身體好轉也就放心了,夜裏風大,他怕再把她凍着了:“你快上去吧,晚上別再像小時候那樣總喜歡蹬被子。”

他說完不禁低笑了聲,故意提起:“還狡辯說被子是自己跑到地上去的。”

小時候每逢換季之際許皎就很容易生場病,原因就是她睡覺時不老實,老愛踢被子。

被爸爸媽媽說了之後,還無辜地睜着那雙黑溜溜的大眼睛,稚氣的嗓音堅持為自己辯解:“我沒蹬被子,我醒來時被子自己跑到地上的。”

許皎被他說得臉紅了紅:“我早就不蹬被子了,那我先回去了,你回去時路上小心,拜拜。”

她揮了兩下手就往樓梯跑,想着陳遂還在等她,更是三步并兩步地往跑,總算爬完四樓,她氣喘籲籲的,晶亮的眼眸好奇地看向他。

不知道他還要和她說什麽。

“你晚飯是不是還沒吃?”陳遂問。

“你怎麽知道的?”她睜圓眼,表情懵懵的又有點驚訝。

皎潔的月色下,少女又長又密的睫毛眨了眨,像兩扇輕盈的蝶翼,落在他心上,輕易地就把他之前嫉妒不甘的陰暗情緒扇走。

他向她解釋:“剛才我一直沒見你家裏還有大人,廚房又亮着燈,案板上還放着番茄和一袋挂面。”

這個房子的結構就是大門正對着廚房,他剛站在門口時一眼就能看見裏面的情形。

許皎沒想到他觀察得這麽仔細,緊跟着聽見他說:“你感冒還沒完全好,最好不要碰涼水,我也會煮面,正好我晚上也沒怎麽吃飽。”

陳遂讓她先等一會兒,不等她拒絕就走回去了。

二十分鐘不到,門外再次傳來他的聲音:“許皎,開一下門。”

許皎剛就一直坐客廳裏等着,聽到之後馬上拉開門,只見他手裏端着只陶瓷碗,氤氲着的熱氣有一瞬模糊了少年硬朗的眉眼,清冷的空氣中多了幾分濃郁誘人的食物香氣。

他進屋,彎腰将碗放到茶幾上。

許皎看見那碗面,漂浮着碎碎的綠蔥花和火腿片,還有個金黃的煎蛋,底湯是熬出汁的番茄。

賣相好得完全出乎她意料,她自己可能都做不出這樣的。

“原來你做飯這麽厲害啊。”她擡起頭,水亮的眸子滿是欽佩。

陳遂有些喜歡她這樣的目光,但還是實話道:“我只會下個面條,別的都不會。”

兩年前他從他媽和那男人的家搬出來,住進了他爺爺生前留下的這間老房子裏,住的地方算解決了,但還有吃的問題。

天天吃泡面得吃吐,他又硬氣得沒再找他媽要一分錢,全靠自己打游戲賺,有時收益不太好,窘迫得兜裏只剩十塊錢時他去小區的小商店裏買了袋挂面。

一開始做得清湯寡水的,什麽都不知道加,煮出來的味道比泡面還難吃,後來他嘗試着往裏面加這啊那的,煮面的水平也就日漸提高。

“挺晚了,你快吃吧,我先回去了。”陳遂走時替她把門關上。

-

翌日上午,許皎自己又去挂了兩瓶點滴,下午時背着書包去學校。

上樓梯時正好碰見班主任李亞平,他手裏拿着張考場的座位安排表,見到她之後關心地問:“你身體完全好了嗎?明天就是期中考試了,會不會有影響啊?”

“我差不多都好了,不會影響明天考試的,謝謝老師的關心。”許皎很有禮貌回答。

“那就好。”李亞平臉上挂着慈愛的笑容:“你只要正常發揮,考個年級前幾名肯定沒問題,只是難得轉來一個你這麽乖又學習努力的學生,我還真舍不得啊。”

說着話兩人走到教室門口,許皎進去之後到自己座位坐下,一旁的向詩琴朝她湊來腦袋:“皎皎,你病好了嗎?”

“已經好啦。”許皎笑着點頭。

講臺上,李亞平指名道姓點了兩個同學:“你們兩個來把昨天給你們留的思考題到黑板上寫一下。”

然而那兩個同學顯然沒有思考過的,左顧右盼地四處求助,許皎正想找向晴晴問一下是哪道題,陳遂把一個翻開的本子放到她桌上。

他指着說:“這一道。”

那上面是他抄下的題目,許皎愣了下,笑起來:“噢,謝謝。”

連着兩節物理課上完,李亞平讓班長把考場座位安排表貼在教室後面,又把考試誠信保證書發下去讓每個同學簽字。

一中對考試紀律管得嚴格,考前學生都要簽一份誠信保證書,要是考試過程中有抓到作弊的,升旗儀式檢讨,叫家長,檔案上記大過一個不落。

李亞平格外嚴肅地又強調了一遍之後道:“因為明後兩天就是期中考試了,今天的晚自習就留給大家自習,大家到時候把抽屜都清空,多餘的桌子搬到外面走廊,把教室按照座位安排表布置好,還有你們桌子上用塗改液寫的什麽明星名字,都給我用尺子刮幹淨了。”

晚自習前二十分鐘都在乒乒乓乓地收拾,許皎東西一向歸置得井然有序,她把要帶回去複習的資料裝進書包,抱着剩下的書本分幾次放到後門的櫃子裏。

她最先收拾完,不受吵鬧環境的影響,坐在座位上謄抄陳遂這幾天的筆記。

向詩琴臨戰磨槍,收完了東西後直接把椅子搬到許皎旁邊,拿着好多平時沒搞懂的題問她。

許皎就一一耐心給她講,向詩琴聽着聽着傷感起來,往桌上一趴:“皎皎,考完試我們就不在一個班了。”

“不要緊的,一班就在樓上,我們還是能每天一起去吃飯,你學習上有什麽問題也能随時來找我呀。”許皎柔聲安慰着,心裏也有些不舍。

向詩琴想到什麽,眼睛一亮道:“皎皎我們還沒有合照呢,現在一起拍張照留個紀念吧。”

她說幹就幹,在書包裏摸出自己的諾基亞,這一年手機還是諾基亞的天下,屏幕只有半個巴掌大,但是電池續航能力超強,怎麽摔都摔不壞。

向詩琴一手拿着手機,另一只手握拳抵在故意鼓起的臉頰邊,許皎不太習慣做那些拍照的姿勢,就對着鏡頭露出個最簡單的笑。

王星宇一扭頭就看見這幕:“拍照帶我一個,許皎這麽漂亮,說不定以後走街上被星探發現就當大明星了,我到時候還可以指着這張合照跟別人吹牛逼。”

說着人就樂颠颠地湊過去,随着他的加入,班上越來越多其他人也加入這張合照中。

許皎雖才轉來不到半學期,但她漂亮性格好,不管誰問題都溫柔耐心地講,班上人緣很不錯。

大家都知道這次期中考試之後她肯定就不在這個班了,而且也覺得王星宇那話說得非常有可能!

她這張臉實在好看,放娛樂圈都是數一數二的,萬一哪天走路上就被星探發現了,到時候他們就有張和大明星的合影了!

一時間許皎桌邊站滿了人,擠都擠不下了,十幾二十多個人幹脆到教室後門站了一排,班長負責給他們拍:“都快點站好,等下我數三二一就拍了啊。”

“三、二。”

班長停頓了一秒,張嘴剛要喊“一”,一排人靠最坐邊的地方又多出個人,是向來不愛湊熱鬧,更讨厭拍照的陳遂。

“班長怎麽還不拍,你看什麽呢?”衆人随着他的視線紛紛偏頭朝左看去,許皎也下意識歪了歪頭。

只見最左邊的少年身形挺拔,個子要比旁邊體育委員還要高大半個頭,全黑的衛衣被他穿得很有型,那截脖頸冷白修長。

陳遂側過臉,在一衆望過來的眼睛中和那雙清淩淩的眸子對視上。

班長終于回過神,重新喊道了三二一,大家趕緊把頭又扭了回去,擺好姿勢露出笑。

唯有陳遂,像是沒聽見或是沒反應過來一般,頭仍朝那邊偏着,他看見少女眼彎了彎,柔軟頰邊現出一個淺淺的梨渦。

班長沒那膽子強迫陳遂看鏡頭,按下拍照鍵,閃光燈短暫又快遞地亮了一下。

一群人笑鬧着散開,班長盡職盡責地在q.q聯系列表裏一個個選着人發送,這時身側似有人站定,擋住了些光。

班長擡頭看過去,語氣帶着點誠惶誠恐地問:“怎麽了?”

陳遂捏着個手機:“加個q.q,剛那照片發我一下。”

馬上就分班了,這應該就是他和小姑娘之間唯一的一張合照了。

作者有話說:

才不是,以後還有結婚證的照片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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