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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第三十二章
◎正好是我們上次看的助聽器◎
此時的陳遂就蹲在摩托比賽的那個小山坡邊, 這裏沒什麽樹,也沒有高大建築的遮擋,凜冽呼嘯的冷風像刀子一樣刮過耳畔。
然而也很熱鬧, 很多人來挑戰這一萬塊的獎金, 當然也有一些是純粹來看個熱鬧。
能在除夕的上午從家裏抽身出來參加這項活動的,大多數是不靠譜的社會小青年, 放眼望去個個頭發染了色,顏色鮮豔又誇張, 能湊齊個紅橙黃綠藍靛紫了。
陳遂一頭利落黑色短發, 蹲一個角落裏拿着本袖珍的單詞書默默背着, 就顯得有些格格不入了。
旁邊一莫西幹見他一頁頁背着他看不懂的鳥語單詞, 憋了又憋, 沒忍住一臉費解問:“兄弟你不會就是傳說中的學霸吧?”
但誰家學霸不好好在家刷題, 來這兒生死時速了?
陳遂神色淡漠, 眼皮都沒擡一下:“不是。”
莫西幹脫口就想說那你還拿着單詞書在這兒背啊背的, 同為學渣你裝個雞毛啊?!
前半段話剛說出口, 對上少年擡起的黑眸,冷漠又淩厲, 無聲的氣場就把他壓得死死的。
莫西幹很識時務,幹笑了兩聲,硬生生改了口:“那你爸媽對你學習抓得還挺嚴的哈。”
本以為這麽沒營養的話對方是不會再接了,結果沒過兩秒, 就聽他說了句。
“不是,我鄰居管我學習。”
莫西幹:“????”
現在的鄰裏關系都搞得這麽親近了嗎?他到現在還不知道鄰居的老大爺姓什麽呢?
再說了, 管這麽個一看就是不好惹的不良少年, 真不怕被揍嘛。
莫西幹有滿腔的疑問卻不敢問, 前面又一個比賽的選手不出意料又摔了下來, 引來周圍一陣唏噓和讨論。
“好可惜啊,這個最接近終點的,還有十多米就上去了。”
“失敗了這麽多個,真有人能贏得一萬塊的獎金嗎?”
莫西幹也伸着脖子往那小山坡看去,陳遂仍低頭繼續背着,這本還沒他巴掌大的單詞書是許皎送他的,上面還有熒光筆的标記和清秀的字跡。
父母,親人,沒人願意管他,除了她。
無論是八歲那年,還是現在,小姑娘都像一束光乍然照進他晦暗不堪的生活裏。他沒奢望能抓住光,但也會貪心地希望離光更近一點。
陳遂比賽前抽簽運氣不好,在最後一個,前面的參賽者無一例外都以失敗告終,看熱鬧的慢慢地覺得沒意思都走得差不多了。
天還飄起了雨絲,越下越大,冷風也飕飕吹着,後面的幾個參賽選手都打起了退堂鼓。
地面是幹的都沒人騎得上去,現在還下起了雨,一地泥濘,那不難度加倍嘛。
幾人嘀咕了一陣決定放棄算了,于是直接輪到了陳遂,他把那本袖珍的單詞書放進書包裏。
連工作人員都好心來勸:“下雨路滑,危險系數可能增大,你考慮好了要參加嗎?”
得到他肯定回答之後,工作人員拿出一張免責聲明給他簽字,意思是這一切都是自願行為,等下摔殘摔傷了都和他們無關。
陳遂騎上摩托,風刮着雨水落在身上,頭發都淋濕了,夾克肩膀部分也濕了一大塊。
他擡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水,手緊抓車把,伴随着轟隆的發動聲,摩托駛上這将近六十度的陡坡,雨使得路面更濕滑難行,好幾次輪子壓到了松動的碎石快要歪倒,幸虧他即使穩住了車頭。
在場為數不多的人都覺得他肯定很快就要摔看,快到上面有段路特別陡峭,還有坑,不少參賽者就是到這兒遭殃的。
然而陳遂這段時間每晚都來練習,摔了不知多少回,将那些坑都堪堪避過,最後他在一衆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上到了終點。
也拔得了插在上面,一面被雨打得濕透了的小紅旗。
一萬塊的獎金裝在信封裏,被工作人員恭喜着遞給他 ,其他人也圍了上來,都在說牛逼啊,又問他是怎麽做到的。
陳遂對這些搭讪和吹噓都毫無興趣,當場從信封裏倒出那一沓錢,數了數,是對的,他又把錢裝了回去,揣進兜裏騎上摩托車就走了。
衆人:“……”
這還真是個只認錢的主兒。
怕今天除夕商場關門早,他一刻也沒耽擱直接騎到了過去。
還是那家賣助聽器的店裏。
幾個店員收拾着準備要下班回去過年了,剛要拉下卷閘門時進來個少年,身上淋了雨,黑發濕漉漉地搭在眉骨之上。
沒等她們招呼一句,他就徑直走到櫃臺,指着最貴的那款助聽器問:“這個還是打八折嗎?”
“啊。”店員都愣住了,有一個先回過神:“對,還打着折。”
陳遂從夾克內兜裏摸出信封,數出九十五張紅票子遞過去:“我要了,幫我包一下。”
店員沒想到臨放假前還能做成一單大生意,喜意浮上眉眼,一個拿驗鈔機驗錢,一個周到地給他端來一杯熱茶:“給,您先喝水。”
陳遂喝了口茶水就把紙杯放在桌上,他看着那店員驗完鈔,收好之後給他一張發票和八毛找零的錢,然後取出那枚助聽器放進盒子裏,裝進袋子裏遞給他。
“外面下雨,我沒帶傘,麻煩再多套一個袋子,我怕進水了。”他出聲道。
這點小要求店員自然爽快答應,又扯下一個塑料袋套上去,心想這少年看着冷冷淡淡的,還挺心細。自己淋成這樣了都渾不在意,反倒是怕助聽器進了丁點水。
陳遂走出商場時雨還在下。今天除夕,街上的人和車越發少了,大概是都在合家團聚。
他習慣到近乎麻木了,心裏沒多少感覺,一路飛快地把摩托騎回去,路過在小區門口的麻将館時買了幾桶方便面和一袋子火腿腸。
這幾天夥食就靠這些湊合下了。
-
上午去采買年貨都起得太早了,中午吃完年夜飯,許惠心和曾耀凱就回房去午睡了。
許皎在自己房裏寫作業,中途拿着水杯出來接水時聽見了對面傳來的關門聲。
應該是陳遂回來了。
許皎立刻放下水杯,拖鞋都來不及換一下的就往外跑。
陳遂正撕開一桶泡面,敲門聲就響了起來,他過去開了門。
少女站在外面,穿着很家居的珊瑚絨睡衣,純淺粉色的,帽子後還挂着長長的耳朵,真像是只毛茸茸小兔子,實在好乖。
“你剛才去哪兒了呀,手機關機了打不通,怎麽身上還都淋濕了呀?”她擔心地問。
陳遂比賽前就按照規定把手機關了,後來也忘了開,除夕這天一般沒誰會找他,連王星宇他們都被家裏人使喚着幫這弄那的。
那個助聽器他還沒想好要怎麽給她,只能先含糊道:“我出去買點東西,沒帶傘,手機靜音忘開了了。”
許皎留意到他脖子側邊多出一條口子,貼着創口貼。
“你怎麽又受傷了啊?”
“就……騎摩托又摔了一跤。”在小姑娘漸漸懷疑起的目光下他補充道:“之前是把手失靈,這次是剎車壞了。”
“我真沒和人打架,我要是撒謊騙你,我就一輩子找不到女朋友好不好?”他故意開玩笑逗她。
這說得确實也是實話,他這一身傷就是從摩托上摔下來傷的。
“什麽破摩托呀,總出問題。”她心疼得遷怒起那輛摩托,臉頰鼓鼓的,看得可愛又令人心口發軟。
陳遂笑了聲,哄小孩子似的語氣順着她的話道:“破摩托,等修好了我就去踹它兩腳。”
客廳水燒開了發出跳閘的一聲,許皎視線往裏瞧了瞧,看見桌上剛撕開的泡面:“你中午就吃泡面啊?”
“嗯。”陳遂不是很在意的語氣。
許皎聽得心裏很不是滋味,除夕夜一個人就有些慘了,還只能吃泡面。
“你頭發還濕着呢,得趕快去洗個熱水澡,要不然容易感冒,我給你留了年夜飯的菜,我去給你拿來。”
她說完就又跑回家。
陳遂去洗了澡,淋浴頭裏的熱水打下來時驅散了身上的冷意,也讓他疼得嘶的倒抽了一口涼氣。
盥洗池前挂着的鏡子覆着一層霧氣,模糊照出少年緊實後背上幾塊斑駁斑駁的青紫淤痕。
這些天他去那山坡練習,學聰明地戴了手套和護腕,但身上的摔傷更是不可避免,夜裏有時會因身上那些淤傷的地方會疼得睡不着。
但他贏回了那一萬塊,就都是值得的。
怕她久等,陳遂很快就沖完了澡出去,擦頭發時聽見敲門聲去開了門。
她擡起手,将拎着保溫桶和一袋子零食一起給他,語調軟軟道:“我給你拿了些平時喜歡吃的零食來,你晚上看春晚的時候可以吃。”
“謝謝了。”他接過來,頓了幾秒,不住說帶着幾分試探的請求:“你要不要進來坐一會兒。”
他找出個理由:“正好等我吃完了你可以順便把保溫桶帶回去。”
見到了她之後,他發覺自己好像也沒那麽習慣孤獨,至少在這樣的節日裏,他希望有人陪陪。
“噢,好啊。”
許皎想着要不回去把自己的拖鞋拿過來,反正也就幾步遠,免得又把他家踩髒了,結果沒想到陳遂把那袋子零食放玄關上,然後拉開鞋櫃的門拎出一雙拖鞋遞給她。
粉色的棉拖鞋,還是嶄新的,外面塑封袋包着。
“上次去超市順便買了一雙。”陳遂拆開給她。
許皎接過,彎唇笑了笑:“還挺可愛的。”
她換好拖鞋後站起身:“你快先吹頭發吧,天氣冷,很容易感冒的,我去給你熱一下飯菜。”
說完趿着那雙棉拖鞋往廚房走去,聲音啪嗒啪嗒的,輕快極了。
陳遂一頭短發吹起來快,幾分鐘就半幹不濕的了,他走進廚房,和她一起熱好的飯菜端出來,他怕她無聊,拿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電視開了之後他才想起因為平時自己也不看,機頂盒好幾年沒交費了,能看就只有央視和幾個地方臺。
他有些尴尬,把遙控器交到她手上:“你看看有沒有想看的節目。”
許皎調到了中央八臺重播的一檔情景劇後,放下了遙控器轉頭看向他,指了指盤子裏的兩樣菜:“這個番茄雞蛋和土豆絲是我做的,其他的蝦和魚就是姨媽做的啦。”
陳遂一筷子分別嘗了嘗,很捧場地認真道:“比餐館做得都好吃。”
她知道他在誇張,可聽着也是很高興的,便不打擾他吃飯了,心滿意足地轉回頭繼續看電視。
陳遂去把那袋零食拎到她面前:“你邊看邊吃。”
“這是我帶來給你吃的呀。”許皎覺得這樣不好,陳遂直接撕開一袋薯片塞她懷裏:“沒事,我吃不完那麽多。”
陳遂有意地放慢吃吃飯的速度,他想讓她多待一會兒,她在他身旁坐着看電視,被逗得輕輕笑,他只聽着就覺得心裏有種很踏實溫暖的感覺。
吃了快半小時,最後吃下的都涼透了。
陳遂起身去廚房把她的保溫桶洗幹淨了,走出去還給她。
許皎也站了起來,抽出紙巾擦了擦沾着薯片碎的手指,正要告辭,聽他突然說:“我之前在商場裏抽獎,抽到了一等獎。”
她驚訝地眨了眨眼,還沒等問是什麽,陳遂已經俯身,手伸進電視櫃裏拿出那個助聽器。
對上少女那雙烏澄澄的眼眸,陳遂到底有些心虛地擡手撓了下眉骨。
他咳了咳,聲音盡量穩住,像是不怎麽在意的語氣道——
“就正好是我們上次看過的那個助聽器,你試試,看能不能用得上。”
作者有話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松田的腿部挂件 6瓶;眠眠成風、花花 1瓶;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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