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過夜

第2章 過夜

要不然殺了你

走走停停，盛翎不知道他走了多長時間，又走了多遠，甚至不知道走去哪裏？

他像一個不知疲倦停歇的永動機，在這片廣袤無垠的山間漫無目地行走着。

沉寂的四周讓盛翎心慌，耳邊只有他腳下踩在枯枝爛葉上發出的沙沙聲，還有隔一段時間噴灑在脖頸上的微弱呼吸，好像這天地間只剩他與背上的那個人。

“喂，兄弟，你可千萬、要撐住啊。”

“今天算你運氣好，遇上的是我。”

“別死，別死，馬上就有人來救我們了。”

“我這麽費勁的救你，你可別……”

“……”

盛翎絮絮叨叨、不厭其煩地說着，他也不指望背上的人有所回應，他只是想轉移自己的注意力，讓他覺得這裏不是只有他一個活物，不讓自己心裏那麽慌亂無措罷了。

盛翎滿頭是汗，漆黑的短發濕淋淋地耷拉在耳邊，汗水順着發絲往下滴落，雙腿像是注了鉛一樣沉重，衣服也被浸濕，活像從水裏撈出來的水鬼。

他麻木地、機械地擡着腳向前走着。

突然腳下被石子絆的一個踉跄，連帶着背上的男人一齊重重地摔在地上。

盛翎腦子裏的鏈條停歇，空洞洞的什麽也想不起來、眼眸無神地望着遠處。

在即将被絕望的洪水淹沒之際，盛翎看到不遠處有一個被綠色粗大的藤蔓遮擋起來的山洞，他的眼睛頓時亮了起來，內心燃起了希望。

Advertisement

他拖着疲憊麻木的身體蹲伏在山洞不遠處，他并沒有冒然進入，在昏暗不見天日的山中，野獸遍布，山洞更是它們的栖身之地。

盛翎撿起手邊的石頭，向藤蔓後方的山洞扔去，小心翼翼地蹲伏在一旁，骨節分明的手此時緊緊地攥住，手心一片濕潤。靜靜等了一會，沒有聽到山洞裏傳來任何的響動。

他懸着在半空中的心放了下來，又接二連三的朝山洞丢了幾顆石頭，确保安全後才将昏迷不醒的人拖進山洞，安置在一旁。

盛翎氣喘的順着牆壁滑落在地上，癱軟無力的坐着，修長的雙腿随意的擺放着，一動不動。

“咕嚕嚕~咕嚕嚕~”打破了山洞裏安靜的氣氛。

“唔……好餓。”将近一天一夜滴水未進的他，揉着正鬧騰歡快表示抗議的肚子，發出一聲哀嚎。

仙子下凡還要喝露水呢，更何況他只是個凡夫俗子。

本想着忍一忍就過去了，等明天再去找點吃的。

餘光瞥到躺在地上滿身血污的男人，眸子裏充滿了煩躁。

真是給自己找了大麻煩。

良久嘆了口氣。

他認命地站了起來，撥開粗大的藤蔓，擡頭觀察了一下天色，暗付:距離完全天黑應該還有段時間,得趕緊去找些吃的才行，自己能對付裏面那個可堅持不住。

仔細掩好藤蔓，才向外走去，

盛翎沒敢走太遠，這裏他不熟悉，而且天色快暗下來了，黑夜是野獸們的舞臺，他并不想跟野獸共舞。

盛翎運氣很好，找到了一些野果，脫下外套将地上的果子裝進去。

盛翎再次出現在山洞門口時，懷裏面還抱了一堆枯樹枝。

用肩膀将藤蔓撐開一條細縫，趕忙擠進了昏暗的山洞中，驀地，脖子上傳來一絲冰涼，被一個堅硬鋒利東西抵住。

“別動，要不然殺了你。”一道虛弱無力帶着沙啞的聲音響在山洞中。

盛翎僵硬在原地，手裏的野果樹枝散落一地，準備将手舉起來，證明自己身上沒有利器。

“我說了，別動。”抵在脖頸的匕首收緊了幾分，盛翎感覺脖子有一抹溫熱緩緩順着皮膚滑着。

吓得他擡在半空的手僵住，生怕哪裏刺激到對方，自己就要喪命于此。

“兄弟，你別激動。”聽着身後粗重急促的喘息聲，還有抵在脖頸處微微顫抖的匕首，盛翎知道對方是在強撐，繼續安撫道：“我救了你的，你還記得嗎？如果我想殺你，在你昏迷的時候就動手了，你說是不是？”

察覺到身後的遲疑，他再接再厲：“吶，那個果子也是給你找的，你就是這麽對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啊？”

盛翎察覺鋒利的匕首在脖頸間的猶豫，猛然出手握住對方的手腕，轉身，狠狠踢向對方腹部。

“砰”沉悶的撞擊聲響起。

盛翎站在一旁冷眼瞧着再度陷入昏迷的人，極度郁悶，他剛剛差點就死，這一天天的經歷的都是什麽事，鬼門關都不知道走了多少次了，好不容易發一次善心，沒想到對方還是個狠角色。

他不再理會躺在地上的人，徑直走出了山洞。

沒過五分鐘盛翎又再次站在了原來被要挾的位置，懷裏抱了一大堆枯萎的樹葉，堆放在角落裏。

來回幾趟，終于趕在天色完全黑透前做出了一個臨時簡易的床，旁邊也堆放了小山高的樹枝。

盛翎滿意地看着自己的成果，拍了拍身上的灰塵。

還有最後一步就是生火了。

盛翎蹲在擺放好的火堆前，伸手去摸外套口袋裏的打火機，臉色頓時僵住：打火機呢？

他突然想起來，起飛之前，他把身上所有的東西都留在了地面。

“……我**”

滾濃煙充斥在山洞裏，就在快要被嗆的窒息時，火堆終于升了起來。

“咳、咳……”盛翎狼狽地扇着鼻間，企圖有幹淨的空氣湧入，濃煙熏的他眼角泛紅。

淡紅色溫暖的火光跳動着，忽明忽暗的映照在盛翎的臉上，亦逼退了夜晚空氣的那抹涼意。

盛翎盯着緩緩燃燒起來的火焰發呆，思緒早已不知道神游去何方了。

他難得休假，跟朋友約上去玩滑翔傘，本來一切都挺好的，誰知道飛到一半的時候，風向忽然變了，導致既定的航道偏離。現在也不知道降落到什麽地方，不過這種航空運動本來就有一定危險，他可能不怎麽幸運，這種事偏偏被他碰上了。

現在他能做的無非就是等待救援，反正以前也不是沒有野外生存過，盛翎無所謂地想着。

一絲微小帶着痛苦的呻.吟聲将盛翎的思緒拉了回來，循聲望向那個煙灰色頭發的男人。

盛翎微微挑了挑眉，饒有興趣的盯着對方：竟然還活着，折騰成這樣了還沒死。

他剛剛那一腳用了十足的力氣，雖說現在身體虛弱，比不上他全盛時期，但是對付一個将死之人也是夠用的。

盛翎坐在火堆邊上，自顧自地瞧了一會兒，還是發現做不到對方在自己面前咽氣。

他起身走至男人面前，将人全身摸索了一遍都沒有發現抵在他脖頸間用的匕首，他不甘心的再次搜查了一遍，對方身上确實沒有任何武器。

盛翎摩挲着方才被劃傷的脖頸，嘀咕道：“奇怪。”

算了，想不出來等人醒了再說吧。

他也不是什麽死磕在一件事上的人，答案總會來的，只不過早晚的事。

盛翎将人粗魯地扔在枯樹葉上，拿起一旁的野果喂給對方，深紫色汁水順着嘴角滑落隐入已領處，接連喂了四五個果子，才停下手中的動作。

看着對方恢複了點血色的唇，不似剛才萦繞着死氣，呼吸雖然微弱但也逐漸平穩，盛翎不得不再次感嘆對方的頑強。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夜晚的溫度不似白天那麽溫和沉悶，溫度相差極大，外面已然刮起了冽風，樹梢在風中搖曳，像極了鬼魅的影子，随時準備将人吞入腹中，遠處的野獸彼此起伏地嚎叫着，互相傳遞着信息。

盛翎右手撿起離他最近的野果，放入口中補充着營養，同時另外一只手往火堆添着樹枝。

他雙手抱胸，靠坐在火堆處合眼假寐，時刻注意着外邊可能會随時闖進來的野獸，還要分心關注躺在枯葉上的男人，會不會在半夜咽氣。

盛翎猛地睜開眼，凝視着地上微微振動的野果，耳邊聽着不遠處的嚎叫，野獸奔跑的震動不斷傳來。

他從火堆中抽出一個帶火的樹枝，死死盯着洞口，擺出了一個極具攻擊的姿勢，做好了應戰準備。

奔騰的野獸好像沒有發現盛翎所在的山洞，并未在附近停留，繼續向山中深處跑去。

震動間歇，奔跑聲也越來越小，周圍再次陷入寂靜，腳下的火堆偶爾噼啪的蹦出零散火星。

盛翎揉着隐隐作痛的胸口，長舒了一口氣，手心一片濕冷，緩緩坐回火堆旁，揉搓着凍的有些發僵的手，驅散着寒意。

夜才剛剛開始。

—————

此時山崖之上，一群看不出什麽物種的野獸正分食着散落在四周的屍體，似狼，卻又比狼的體型大了一倍，綠油油的眼睛在黑夜中閃着，兇狠地瞪着獵物，身後長長的尾巴時不時拍打着地面，一下一下，每一下都能在地上留下一道痕跡，帶起陣陣塵煙。

它們進食的速度很快，沒一會兒，地上散落的屍體被分食了個幹淨，透過月光隐約可見一些斷臂殘骸，無聲訴說着這裏發生的一切。

猩紅的血滲進土地中，空氣中彌漫着血腥的氣息。

不久之後，他們最終會變成養料，滋養着這片區域。

只見飽腹過的野獸從喉嚨中發出沉悶的低吼，忽然遠處傳來了一聲尖銳的叫聲，野獸紛紛擡起頭，豎起耳朵，好像在辨認着方向，迅速而有序的向山下深處奔跑而去，消失在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