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黎明
第39章 黎明
◎我見不得光?◎
溫沉如見自家妹妹臉上泛着不正常的酡紅, 以為她又赤足在房間裏亂跑受了寒,不免低斥:“生病了就別出門亂竄了,在這好好休息,到時候我讓爸先回宜城, 我再送你回海市。”
有溫沉如在家裏幫忙圓謊, 溫幾栩尚且可以安穩得渡過一陣, 至少在元旦之前,她還是自由的, 可以盡興揮霍。
只能順着他給的臺階下:“是有一點發燒,我睡一覺就好了,哥哥你先回去休息。”
家裏作天作地的小祖宗陡然變得如此乖順, 溫沉如還有些不習慣, 視線在她臉上梭巡, “難受了給我打電話, 要是實在不舒服,我送你去醫院。”
“知道了。”溫幾栩乖巧地應着, 指尖被聞堰寒勾了去,像是把玩物件一樣,正一點點被他攥在掌心,掌心泛出的潮意沾濕了他幹燥的掌心, 溫幾栩忍不住回瞪一眼作亂的人。
聞堰寒唇角虛勾出淺淡的薄嘲,眼底的笑意卻沒什麽溫度, 溫幾栩從他暗含冷意的眼神中, 讀出了風雨欲來的預告。
像是在告訴她。
溫幾栩,你完蛋了。
溫幾栩像是被他灼熱的眼神燙了一下, 倉皇地移開視線, 耳根的潮紅越燒越濃。
溫沉如奇怪地多看了溫幾栩一眼, “晚上手機別關機,這裏的安保雖然不錯,但畢竟不是宜城,多留個心眼,有事跟我打電話。”
“好了好了,我要去泡澡了,啰嗦死了。”溫幾栩催促着将溫沉如推了出去,關上了門,失衡的心跳才逐漸平息下來,“要是被我哥發現就完了,還好他沒有起疑心。”
溫幾栩心有餘悸地給自己順了順氣,擡眸去看身側一言不發的人,卻被他懶腰抱起,炙燙的身軀覆上來,獨屬于聞堰寒身上的男性荷爾蒙香氣萦入鼻尖,溫幾栩被他锢在門邊,半托在臂彎處,下颚被一雙玉指輕掰着。
他好像特別喜歡這個姿勢。
不但能夠很好地抵消兩個人的身高差,彼此之間的距離也被拉地極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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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唇角的位置甚至要比他高上幾分,因而他在同自己說話時,呈現的是仰視的狀态,微妙的視角變化讓溫幾栩生出幾分不真實的眩暈感。
“原來溫家千裏迢迢将戒指送回,是因為早已有矚意的聯姻人選。”他薄唇勾提,似是冷嘲。
溫幾栩被他的眼神盯得頭皮發麻,她差點忘了,聞堰寒吃起莫須有的醋來,比全世界的醋壇子同時打翻還酸。
先前遲硯的事情被輕描淡寫地揭過,溫幾栩就該想到,他不過是在隐忍蟄伏,只等着她主動入甕,然後一擊斃命。
總覺得該有的清算一樣也逃不過。
現在只不過是個預告。
溫幾栩嗫嚅片刻,顯得有些委屈:“我爸跟江叔叔是一起長大的摯友,當然巴不得撮合底下的小輩,跟我又沒有關系。誰愛嫁誰嫁去,反正我才不嫁。”
“撮合?”聞堰寒皺眉看着她,語氣卻很溫柔,撫過她的地方掀起一片麻栗,“聽起來似乎不止一次。”
“我沒有吃窩邊草的習慣,這一點你可以放心,我跟江鶴軒就算宇宙毀滅,世界末日,也絕無可能。”
聞堰寒眉峰微挑,“跟了我,你還想和誰有可能?”
溫幾栩朝眨眼,故意引導道:“某個姓聞的人。”
“同樣的姓也不行,寶貝。”
他第一次咬字叫她寶貝,像是輾轉留連在齒間,帶着蠱惑人心的低徐,指腹捏着她的下颚,強勢地令她垂眸同他對視。
聞堰寒: “告訴我,栩栩,你只能是誰的?”
“聞、聞堰寒。”溫幾栩被他盯得發毛,才不得不念出了他的名字。
或許是察覺出她的心口不一,聞堰寒鋒棱的五官在冷光下格外隽冷,沉聲一字一頓道:“我不是遲硯,更不是江鶴軒,沒有那麽好的脾氣,更不會像條喪家之犬一樣,躲在陰暗的角度獨自舔舐傷口,企盼着你能夠回心轉意地垂憐,所以,不要騙我。”
遲硯的瘋狂她也看到了,盡管讓她心顫歉疚,卻也只占據了短暫的一瞬。
溫幾栩才不會為未來的事情而煩心,人生只有當下是真實的,至于別的承諾,不如順其自然。
溫幾栩很喜歡聞堰寒的薄唇,喜歡他惜字如金的冷漠,而現在,這樣一個桀骜淡漠的人,竟然會為她說出這種近乎癫狂的話,她心底的那點奇怪的占有欲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指腹抵在他唇邊,晶亮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他,“聞堰寒,你別不是愛慘了我吧?”
說完,溫幾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殊不知這句話,引燃了男人心底的躁火。
溫幾栩的雙腿還懸在半空,繃直的腳尖使得長耳兔拖鞋滑落,落在地毯上,發出細微的砰響,像在溫幾栩的心上撞了一下。
聞堰寒的掌心握住她的腳踝,輕而易舉地将她網上提了半寸,少女白皙溫潤的赤足被他握在掌心,帶着天然的力量懸殊感,畫面透着一股難以言說的欲色。
看到他眸色一點點變暗,溫幾栩吓了一大跳,“放我下去。”
卻被擁得更緊,“栩栩不是說,要幫我。”
“誰說過要幫你了?我只讓你克制,畢竟以後要忍的時間可長着呢。”
聞堰寒垂眸看了她一眼,“我克制了。”
溫幾栩唇動了動,紅着一張臉,像是在說他騙人。
聞堰寒讀出了她的意思,将她往懷裏再帶一點,指腹在精致小巧的足背上摩挲,牽起陣陣顫栗,嗓音低澀,“栩栩,你看,在你面前,克制沒有半點用處。”
灼燙的呼吸噴灑在耳側,溫幾栩耳根麻了半邊,“我頭發還沒有完全吹幹呢,你自己想辦法。”
說着,小姑娘假模假樣地打了個噴嚏。
眼眶裏蓄的委屈說來就來,好似再讓她做這種事,就會立即發梢、陷入暈厥似的。
聞堰寒被她這副古靈精怪的樣子弄得啞然失笑,淡諷的話裏是難掩的寵溺:“奧斯卡沒頒給你,還真是浪費。”
得寸進尺的人從他懷裏掙脫,還不忘嗆他:“等我玩賽車玩膩了,就進軍娛樂圈,給你拿個大滿貫影後回來。”
*
溫幾栩好奇的目光在鏡子裏,聞堰寒正單手執着吹風機,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指縫間攏着她的一小縷烏發,淡青色的毛衣松垮地挂在身上,長腿懶怠地支着,同她在鏡中對上視線。
“看什麽?”
被抓包後,溫幾栩偷笑:“粉絲們要是知道,太子親自給我吹頭發,會不會磕瘋?”
“或許。”
溫幾栩劃拉着’春寒’cp的超話,津津有味地給聞堰寒念cp粉自創的段子。
“太子将溫溫抵在‘睥睨’的車前蓋上,将她吻地七暈八素,身下被兇猛地……”
溫幾栩讀到這裏,面色一陣紅一陣白。
聞堰寒:“怎麽不讀了?繼續。”
溫幾栩:“她們寫得不好,不想讀了。”
“是麽,拿給我看看。”
溫幾栩心虛地将手機鎖屏,“沒什麽好看的,你要是想看的話,自己去超話裏看。”
吹風機的聲響驟停,聞堰寒慢條斯理地去拿自己的手機,暗調的藍光映他棱角分明的臉上,剩下的字句,被他低磁的嗓音緩緩地念着。
“貫穿——”
不過才念了兩個字,溫幾栩就慌亂失措地奪他的手機,惱羞成怒道:“別念了!”
聞堰寒比她高了足足二十幾厘米,擡起手臂,溫幾栩就夠不上了,只能對上他略帶戲谑的視線,“不念完怎麽知道寫得好不好?”
溫幾栩知道粉絲們愛寫他們倆的同人文,但不知道的是,公開場合也能将車速狂飙八百碼,究竟是怎麽過審的啊!
“也怪我,沒能沉心了解栩栩的喜好。”
溫幾栩沒能搶到手機,又被他那樣調侃,賭氣地鑽進了被子裏,堵住耳朵,不管不顧道:“你要是不把剛才的事情忘掉,我就不理你了。“
聞堰寒無奈地低笑一聲,伸手去撈裹成一團的人,也不知道這麽薄的臉皮,究竟是怎麽有膽子敢挑釁他的。
又菜又愛玩。
溫幾栩像個毛毛蟲一樣,被他锢在懷中,卻悶着頭不肯說話。
“你忘掉沒?”
聞堰寒:“不是不理我?”
溫幾栩瞪他。
“不記得了。”
溫幾栩這才別別扭扭地從被子裏鑽出來,聞堰寒伸手摸了下她的發絲,見發梢都已幹軟,才站起身,揉了揉她的發頂,“這下終于肯好好睡覺了?”
溫幾栩點頭。
他大步走向門邊,指骨在按鈕上輕觸,房間內驟然暗了下來,他淡聲道:“晚安。”
溫幾栩有些失落地叫住他,眸子裏仿佛浸了水,在黑暗中也熠熠生輝。
“你不陪我嗎?”
聞堰寒低了嗓,“怕黑?”
“不怕就不能讓你留下來嗎?”
“我要是留下來,你今晚可未必能睡。”
溫幾栩踟躇半晌,才依依不舍道:“晚安。”
*
溫幾栩認床,這個壞毛病走到哪裏都改不掉。在床上翻來覆去,明明困得眼皮子都睜不開了,卻怎麽也睡不着,眼角泛出了酸淚,折磨得她分外難受。
是夜,她敲響了聞堰寒的房門,卻發現門沒阖上,輕輕一推就開了。
如水的月光灑落了一地,落針可聞的房間內傳來男人均勻的呼吸聲。
溫幾栩蹑手蹑腳的走進去,看向他安靜冷淡的睡顏,不免失神地想,睡着後的聞堰寒看起來還挺好欺負的。
她忽然萌生出壞心思,伸出手,做賊似地,在他臉頰上小心翼翼地捏了一下。
啊,好瘦。
都沒肉。
果然只可遠觀不可亵玩。
她蹲下身子,兩只手托着腮,忍不住有些嫉妒地低聲自言自語:“為什麽你可以那麽容易就睡着,好羨慕。”
她盯着聞堰寒看了半晌,直到欣賞夠了這副讓她無論看多少次,都微微心悸的皮囊,才撐着床沿準備離開。
哪知蹲久了,驀然站起的一瞬,眼前一片灰白浮現,溫幾栩腳下踩空,不受控制地朝床上跌去,腰肢被一雙大掌扶住,随即一陣天旋地轉,她對上了一雙漆黑的、無比清醒的眸子。
溫幾栩像是被人攥住心髒,強壯鎮定,“你也失眠了?”
“嗯,準備抓入室的盜賊。”
溫幾栩:“……”
半夜闖入男人的房間,意味着什麽,溫幾栩心知肚明。
溫幾栩被失眠折磨地快沒了骨氣,被拆穿後,索性纏着他精壯的腰腹,“我一個人睡不着,可不可以蹭你的床。只需要分我一小半就好。”
“你确定?”
溫幾栩半眯着眼,央求道:“嗚嗚我真的好困,昨晚在家也沒睡好,要是再失眠,明天我肯定要難受死。”
“所以,寧願讓難受死的人,變成我?”聞堰寒垂眸觑着她。
溫幾栩被他撩撥地渾身發軟,抱着卻不肯撒手,“你就犧牲一下好不好?”
“……”
*
第二天一早,溫沉如先送溫父去了機場,溫幾栩借着裝病的緣故,得以睡到中午,雖說不比在家休息得好,也到底有個幾個小時的深眠,除了身下總是被灼燙硌着。
她睜開眼,對上一雙泛着黛青色的沉眸,元氣滿滿地笑:“早上好。”
聞堰寒啞聲應承,“昨晚睡得怎麽樣?”
“挺好啊。”
早上的男人大多危險,溫幾栩一溜煙下了床,聽到聞堰寒輕嘆一聲:“小沒良心的。”
收拾完畢後,溫幾栩下午就回了海市,溫沉如送的她。到了基地後,溫幾栩才溜出去跟聞堰寒碰面,臨進大門時,碰到從外頭回來的趙梓旭,幾天未見,他看上去疲憊了不少,身上嶙峋得吓人。
“趙梓旭,你怎麽了?”
趙梓旭這幾天幾乎都沒阖過眼,跑地下賽局時認識了幾個撒錢爽快的老板,為了滿足那群人豪賭的欲望,各種違禁藥不要命地往身上打,幾番下來,家裏欠下的窟窿倒是勉強補上了,只可惜那些個惡鬼一樣的人偷換了他的注射劑,他才發覺自己染上了毒瘾。
趙梓旭壓低瞳眸,輕描淡寫:“熬夜,精神狀态不好。”
見溫幾栩神情帶疑,他譏笑:“你這是什麽表情,難道還以為我吸毒了?”
溫幾栩抿唇,“你注意點影響,下周還有比賽。”
“我剛才看到聞堰寒的車了。”趙梓旭微頓,“你跟他……?”
“麻煩你先幫我瞞着。”溫幾栩輕咳一聲,“等我們感情穩定再說。”
趙梓旭無所謂地笑了笑,“江少可要難過咯!”
為什麽所有人都覺得江鶴軒和她之間有什麽?她是不是得回過頭,重新審視一下和他的關系。
溫幾栩不太高興,卻沒有表現出來。
“江鶴軒和我只是朋友。”
趙梓旭的眼神透着點陰翳,道:“是,哪比得上頂級車手聞堰寒,也難怪你看不上我這個廢物隊友,啧,有冠軍親自陪你訓練,以後溫小姐的身價可要瘋漲了。”
溫幾栩知道趙梓旭看中輸贏,在漂移賽中失了利,又被後來居上的她拿了冠軍,他心中有怨氣和不滿很正常,但這不該怪在她頭上。
勞斯萊斯緩緩降下車窗,男人清隽淡漠的眉眼掃過來,擡起手,示意她過去。
“我不想跟你吵,趙梓旭,有這時間陰陽我不如回去喝兩杯醒酒茶。”
語罷,溫幾栩上了車,靜谧空間內,聞堰寒見她臉色不太好,淡聲問:“怎麽了?”
“我讓我隊友幫我瞞着我們倆的事。”
聞堰寒眸光微凝,“為什麽要瞞?我見不得光?”
“不是。”溫幾栩悄悄觑了他一眼,不免惴然,聲音弱了下來,解釋:“我家裏人的态度你也是知道的,要是我的事情傳出去,他們肯定會想辦法拆散我們。”
“我不想和你分開。”溫幾栩半真半假地補充,嗓音嬌軟,卻沒能讓男人收回冷漠的視線。
“沒人能分開我們。”
他平和的陳述着,篤定的語氣,沒有任何前綴的形容詞,像是在溫幾栩心底埋下了一顆不安的種子。
她挽過他的手臂晃了晃,央求道:“先瞞一下,後面會公開的,好不好?”
“溫幾栩。”深冷目光撰鎖着她,“你想玩地下戀,只要你高興,陪你玩玩也不是不可以,但我的耐心有限,你想全身而退,不如趁早斷了這個念頭。”
在一起之前,或許溫幾栩還會對他心生畏懼,相處的時間越長,溫幾栩越覺得聞堰寒嘴硬心軟,就算看起來兇,也舍不得造成什麽實質性的傷害。
她探身過去,在他唇邊印下蜻蜓點水的一個吻,眼底揉着幾分安撫。
兩人一起用了晚餐,溫幾栩難得殷勤,不僅給他切牛排,還又是錘腿又是錘肩的,把聞堰寒倒豎的眉梢給哄得平整,唯有一雙冷長眼眸睨着她。
“你以前追遲硯的時候,也是這樣?”
溫幾栩不樂意了,“我可沒那麽卑微。”
聞堰寒輕嗤一聲,心情卻是愉悅的。
目送着溫幾栩回了星火基地,她一步三回頭,不舍的模樣讓聞堰寒的心軟得一塌糊塗。
隔着數十米的距離,聞堰寒給她打來了電話,聲音帶着慣有的磁:“這麽舍不得我的話,今晚宿在我那。”
“你那睡着不舒服。”
聞堰寒:“我看你昨晚睡得倒是挺好。”
想到昨夜的情景,溫幾栩這時才覺得羞赧,唇角卻是勾着的,“也就一般吧。”
“一般?”
上揚的尾調卻暗含警告。
已經逃離大魔王爪牙的溫幾栩仗着他抓不到,不客氣地挑刺:“你身上太硌了,全是骨頭。”
“栩栩,那可不是髂骨。”
溫幾栩遲愣半秒,才反應過來他指的是什麽,幸好夜色濃稠,沒人瞧見她此刻的窘态。
*
回到青野,已至入夜,聞堰寒停好車,阿言抱着一個方形盒子跟上來,道:“Vincent你可算回來了,遲老師讓我帶給你的東西,說讓你交給他一個朋友。”
聞堰寒眸底閃過一絲烏暗,面色如常地打開。
“你說這遲老師怎麽回事,莫名其妙就辭了,雖然現在新聘這個五十幾的老爺子也講得挺好,但也太死板無趣了些,哪比得上又年輕又帥的……”
待看到盒子裏的東西,阿言微愣:“針織圍巾?”
淡灰色的交錯席紋花勾線,不算太簡單的織法。
“這勾線手法,挺青澀啊。”阿言笑侃。
卻見聞堰寒的臉色越來越幽沉。
一聲輕漫的冷笑響起,讓阿言不禁打了個寒戰。
“可真夠用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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