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月光
第58章 月光
◎寧願被你折磨瘋◎
所有人不約而同地瞪大了眼, 八卦又好奇的視線止不住地往那幾道紅痕上探。尤其是喉骨的位置,連綿映着的緋色比周遭的色澤還要深上些許,可想而知種下這吻痕的人用了多少力。
無論是熟悉這位青野傳說中頂級賽車手的新人,還是在青野紮根了多年的老工作人員, 都難以想象, 聞堰寒這樣倨傲又禁欲的性子, 在接吻時會是什麽樣的,也是平時這副冷淡的模樣嗎?
阿言比程子幕多跑了一圈賽道, 見到這邊的盛況,将車子停穩,脫下護目鏡, 作為參與了去年冬季賽事件的人之一, 他是在場唯一清楚聞堰寒同溫幾栩之間糾葛的人。
聞堰寒棄賽後, 花了很長的時間才調養好手傷的傷, 查出趙梓旭和青野原車隊經理背後盤根錯雜的關系網後,迅速肅清羽翼, 如今的青野煥然一新,背後那些龌龊心思的人都被聞堰寒剔出局。
對于賽車手而言,再也不能碰方向盤是根紮在心底的一根刺。即便如此,他也從未為難過溫幾栩。
如今不知是怎麽想的, 好不容易把人挖回了青野,聞堰寒倒開始神龍見首不見尾了, 一腔思念全都積在心底, 這太不像他。
作為昔日好友,阿言還問過他:“你做的這些事, 她知道嗎?值得嗎?”
他是怎麽回答的呢?明明人都頹唐成那副樣子了, 目光卻灼然發燙:“她永遠值得最好的。所有人都在賭她輸, 那又怎麽樣?只要她想贏,我一定要她贏。”
往日的思緒回籠,阿言斂眸壓住內心酸澀。兩人明顯一個進一個退,阿言讀懂了聞堰寒的心思,忍不住助攻一把。意味不明的眼神瞧向聞堰寒,打趣道:“Vincent,你脖子上是蚊子咬的?”
聞堰寒淡聲說:“家裏的貓撓的。”
“聞哥,上次你的虎口受傷也說是貓咬的,你真養了貓?”
“嗯。”聞堰寒懶聲回應。
衆人笑笑沒再說話,卻不約而同地交換了個眼色。
饒是溫幾栩再遲鈍,也立即明白過來,這只“貓”指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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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幾雙目光盯着,溫幾栩的臉上騰燒出一片酡紅,拼命搜尋着昨晚殘缺不全的記憶片段。
旖旎的畫面,明晰的觸感,濕軟的擁吻。
她今天早上還在回味那個真實又美好的夢,夢裏的人溫柔又耐心,低啞的嗓音鼓動着耳膜,同記憶中的聞堰寒有着相似性,卻又全然不同。
更迷人。
……完蛋。搞代餐搞到正主頭上了!而且還不是夢……!
溫幾栩輕咳一聲,試圖給自己解圍:“Lion,該訓練了。”
程子幕颔首。
溫幾栩矮身坐回了駕駛位,手心泛出一層薄汗,車門卻被人拉開,聞堰寒微俯下身,因這彎腰的動作,脖頸處的青筋脈絡分明,微敞的領口下,鎖骨處出的吻痕也暴露無疑。
“溫小姐,不介意我坐這吧?”
溫幾栩握住方向盤的指尖蹙緊,桃花眼沒有弧度:“我要訓練。”
“作為青野最大的資方,我應該有檢驗車手訓練成果的權力。”
聞堰寒輕聲落嗓,似乎并未在意她言語中的拒絕。
溫幾栩:“……”
行嘛。
就當旁邊坐了個教練,大不了假裝他不存在。
車身起步後,溫幾栩同程子幕的連線接通,少年嗓音溫淡:“阿言在3號賽道領先起跑,第一個彎道的位置我幫你拖住他,你找時機壓制他,第三圈你配合我,我去超徐哥的車。”
“好。”溫幾栩應聲,車內又陷入沉寂,唯有語音那頭傳來的平穩呼吸聲。
短直彎是團隊競賽中最适合超車的位置,由兩個轉向相似的彎道和短距離直線組成,比單純采用漂移的方式過彎更考驗賽車手的把控力,側滑時長将直接影響能否在這裏實現反超壓制,需要車隊成員的完美配合。
阿言也是進攻型的車手,在第一個短直彎時幾乎和溫幾栩的車身緊貼,程子幕為了減輕溫幾栩的壓力,緊跟在阿言車尾後方,三輛車自頭頂上方的無人機視角來看,呈現出箭頭的形狀。
聞堰寒手中的平板屏幕上正和無人機鏡頭連接,第三視角更能捕捉出兩人的戰術漏洞。
就是現在的關鍵時刻!
兩道清澹的嗓音重疊響起。
“溫溫。”
“栩栩。”
聞堰寒聲音比程子幕更具穿透力,屬于成熟男人的隽啞帶着砂礫似的磁,将少年的音色壓了幾分。
溫幾栩的心跳漏了半拍,手下的動作卻半秒都沒耽誤,灼目閃着清淩的光,沉着地操縱着這輛大家夥漂亮又利落地甩過了彎道,在關鍵點成功反超。
第三圈時,在溫幾栩的配合下,程子幕也完成了計劃,五圈賽道跑完,兩人配合地天衣無縫,每一次超車都險象環生,卻又迅速化解,直到抵達終點時,劇烈起伏的心跳仍在顫動着。
徐競靠在車門邊緣,語氣一如既往地平和懇切:“小溫和小程越來越默契了,照這個勢頭下去,沒準有望成為今年拉力賽中的黑馬。”
阿言:“嗯,昨天飄了些雨,賽道濕滑,Lion的輪胎跑到第三圈的時抓地不足。”
溫幾栩:“沒事,還有一個月的時間,我們多配合幾次。晚上我去找S老師再測測車況,解決這個問題,盡量不要在比賽中途換胎。”
“好。”程子幕說,“到時候還要再麻煩你們陪我們訓練。”
“你們”和“我們”兩個詞,像是劃分出了領地,同“默契”相連,讓人無端覺得刺耳。
聞堰寒坐在車內,屏幕泛藍的冷光落呀他鋒棱的五官,像是裁開的黎明,一半晦暗,一半熹微。
青野車隊在團隊競賽中拿到的最好成績就是國際拉力賽亞軍,還是前年聞堰寒和程子幕拿下的,兩人當初磨合了将近一年,明明各自都是實力很強的賽車手,卻始終差上那麽一點默契。
差之毫厘失之千裏,也就是那一點默契,使他們與冠軍失之交臂。
阿言問:“Vincent有沒有什麽建議?”
“塢市梅雨季持續時間長,今年的拉力賽很有可能也會出現這種情況,訓練時要多考慮極端天氣。”聞堰寒撩起眼皮,容色淡淡,辨不出什麽情緒。
阿言調侃:“海市老天爺它不下雨,我們能有什麽辦法?”
徐競:“租一輛灑水車過來,圍着賽道灑一圈,勉強可以模拟場地環境。”
溫幾栩:“辦法倒是可行,但是飄雨的時候會産生薄霧影響判斷力,雨幕劃過車身也會造成一定的幹擾。”
“雨中競速Vincent倒是很擅長,小溫和Lion可以多向他請教呗。”阿言将話題抛給聞堰寒,想着這是個絕佳的借口,幫他倆制造相處的機會。
溫幾栩嗓子有些發幹,大腦像是自動分成了感性的部分和理性的部分,理性告訴她,像聞堰寒這麽好的資源就應該多利用,除了曾經的戀人這個身份,他還是賽車圈優秀的前輩,她需要他的指點和幫助。
感性的部分告訴她,既然兩個人注定不可能在一起,就應該保持距離,不要給彼此留幻想的空間。
更何況……萦繞在他們之間的吸引力法則似乎格外強烈。
“紙上談兵再多,都不如實戰。”聞堰寒說。
在一衆身着藍白賽車服的人中,獨他穿着正裝,舉手投足間透着一股矜貴。
溫幾栩忍不住朝他分來一分注視,昨晚蠱惑着她同他纏綿熱吻的人,分明是清醒的,卻縱容她胡鬧,以他那麽強的占有欲和醋勁,今天卻平靜地好似置身之外。
他好像變了很多。
察覺到溫幾栩的目光,聞堰寒掀眸看向她,視線相撞的那一刻,她像是被他攫取了氧氣,呼吸有瞬時的凝窒。
聞堰寒:“後期我會安排人工降雨,這些東西無需你們考慮,專心訓練就行。”
“又開始壕無人性了是吧?”阿言笑,“也就只有小溫在的時候,你才會這麽上心。”
若是平時還好,溫幾栩尚且可以裝作兩耳不聞窗外事的模樣,可聞堰寒脖間的吻痕實在是太招搖了,她聽得有些耳熱,低垂着眸子看向腳尖,在想什麽時候結束對話。
聞堰寒的眉梢小幅度地一挑,輕諷:“要不要先把你的發動機卸下來,再說這句話?”
“別啊。”阿言說,“我就開句玩笑。”
商讨确定完模拟極端天氣的時段和降雨量大小後,天色也暗了下來,衆人各自回去做起了自己的事情,溫幾栩也找了個說要回去洗頭的借口開溜,被聞堰寒驀然喚住。
“你打算把我丢在這兒?”
他單手抵在車頭前方,冰凜的黑眸裏映着車身亮眼的紅,園區內昏黃的路燈在他身上鍍了層金光,唇線向下壓了些許,語氣同昨晚有些相似,顯出幾分清冷散漫。
哪有人擋在別人車前的,這要她怎麽開車。
想到她的惡劣行徑,溫幾栩沒了什麽同他周旋的心思,聲音提高了幾分貝,“你讓鄭叔來接你。”
“鄭叔提前回去陪女兒過生日了,這個節點大概正在吹蛋糕上的蠟燭。”
鄭叔的女兒在國外讀碩士,一家人相聚的時間本來就少,溫幾栩自然明白過來他的言下之意。就算是心再冷的資本家,也做不出在特殊日子叨擾別人的行徑。
溫幾栩:“徐特助呢?”
“他在京市處理公務。”
“……”
擺明了是故意的,就想讓她送他回去,溫幾栩忍不住道:“你這麽大一個集團總裁,就沒有其他能用的人?”
“沒有。”
溫幾栩:“你這話拿來騙三歲小孩還差不多。”
聞堰寒凝眸望着她,“我脾性古怪,又有潔癖,見不得不熟悉的人更靠近,更無法容忍——”
“別人碰我的車。”
溫幾栩抿了抿唇,這下是真沒話可以反駁了。畢竟視車如命這點,是所有人都知曉的共識,當初溫幾栩第一次來青野的時候,得到他的準允,開着他的保時捷駛入訓練賽道時,幾乎人人都投來了驚異的目光。
如今物是人非,兩人之間的地位颠倒。
原先冷淡又清傲的人竟做着和溫幾栩類似的事。
溫幾栩的心底生出一股說不出的微妙感受。
他如今不能開車,整個人身上的那些臭太子毛病又一時改不掉,也不像從前那樣強勢,拉低的眸光含着幾分示弱的意味,溫幾栩退而求其次道:“上車。”
聞堰寒收住長腿,扣上安全帶,一路上,兩人再沒說一句話。
到了他在海市的別墅,溫幾栩将車停在大門前,有種恍如隔世的錯覺。
溫幾栩看着他下了車,忽然說:“昨晚的事很抱歉,你就當什麽都沒有發生,我們先前的約定還作數。”
男人身形微窒,緩緩轉身看向她,夜幕降臨後,看不清彼此臉上的表情,只能辨別出唇線冰冷的弧度。
“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這幾個詞一字一頓地從唇邊溢出,溫幾栩卻莫名生出了一股寒意。
聞堰寒朝她靠近一步,她則後退半寸,直到脊背貼至車身,退無可退,彼此不過咫尺之距,溫幾栩才看清那雙素來淡漠的眸不知何時染上了一層偏執的猩紅。
他将她抵在車前,留了半拳的距離,才讓兩個人的身體不至于相貼,但周身萦繞着的壓迫力,卻讓溫幾栩的身體蘇醒了有關他的記憶。
這句話對他的刺激太大,他牽着她的指尖往自己的喉骨探,長指引着她撫過昨夜她留下的道道吻痕,掌心止不住地發顫,溫幾栩幾乎感覺不到任何桎梏的力道,在冬季賽為了救她留下的傷,原來如此觸目驚心。
原來平日裏的風平浪靜,只不過是自尊心作祟下的僞裝。
溫幾栩的心髒像是被潮水漫過,眼眶彌漫出一抹濕意。
“栩栩,這些吻痕就是你還愛我的證據。”
漆黑的眸子緊緊鎖着她,仿佛要從她逃避的眼神中,洞察她藏在底下的那顆真心。
“你告訴我,要怎麽才能像你一樣自欺欺人?”聞堰寒的喉間漫出腥澀,聲線薄啞:“栩栩,我做不到。”
“我做不到不愛你,我寧願被你折磨瘋。”
“聞堰寒,你別說了……你冷靜點。”
他的手顫抖地更厲害了,連她的指尖都再握不住。
沒了那懸絲般的牽引力,溫幾栩的指尖垂落,她看到那雙深眸中閃過一抹痛意,心像是被針紮了一下,她反握住他發顫的左手,小心地包裹在自己的掌心中,無意間觸碰到他的腕骨處,襯衣袖口下硌凸的珠串讓溫幾栩有些愕然。
腦中倏然閃過一片白光,像是要印證什麽般,溫幾栩解開了他袖扣的紐扣,那串沾着血漬的沉香木珠串在深藏半年後,終于得以重見天際。
“你不是扔了嗎……”溫幾栩幾乎快要聽不清自己的聲音。
聞堰寒輕掙脫她的手,喉嚨驀地發緊,側過身子不再看向她,緊凝的眉稍透着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意,薄啞的嗓音沉得像是墜入了深淵:“這是你送我唯一的禮物,我怎麽舍得扔。”
“栩栩,我想要的不是你的同情。”
“……我沒有那個意思。”她知道他有他的驕傲,不忍再在他的傷口撒鹽。
她不知道該怎麽愛一個人。
從小到大,她都是被縱容的,習慣以後,将這一切當成了理所當然,對待感情時,也從未付出過真心。
因為在圈子裏,見慣了太多相互利用的爾虞我詐和商業聯姻。
真心,是最容易被辜負的。
聞堰寒背對她,高大的身形顯得有些落寞,側顏鋒利如刀鞘,“我會查清楚你非同我斷掉不可的原因,栩栩,既然你也愛着我,我不會再輕易放你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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