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 月光
第59章 月光
◎你會和他複合嗎?◎
聞氏集團寫字樓頂層。
寬敞明亮的總裁辦內, 男人長腿交疊而坐,玉笛般的指腹捏着一根細煙,煙霧缭繞在周身,使得那抹沉郁的氣質愈發隽冷。
眉心蹙擰着, 視線落在加密送來的調查資料上, 像是籠了一層寒霜。
徐特助帶着岑然乘坐專用電梯上了樓, 之前做背調時,已經知曉了她的身份, 然而在親眼見到這雙同聞堰寒有着七分相似的眸子時,仍不免微愣片刻。
“聞總,岑小姐到了。”
時隔十年未見, 兩人視線交彙的那刻, 便是一場銳利的交鋒。
聞堰寒身上是歷經多年沉澱熏陶出的是來自上位者的森冷凝視, 而岑然則是在坎坷崎岖的社會中打磨出的不懼強權的勇氣。
岑然掃視着他脖頸上的吻痕, 不動聲色地攥緊了拳,開門見山地譏諷:“你恨了親生母親這麽多年, 到如今才發現,不過是罪魁禍首聞仲衍瞞下了真相,聞堰寒,你會覺得自己很可笑嗎?”
聞堰寒腳尖點地, 轉椅滑動,指尖夾着的煙用力地杵滅在白砂石上, 絲縷煙氣萦浮在眉梢, 他撐着桌面站起身,高大的身形将岑然籠罩在陰影裏, 并未在意她的諷刺, 沉聲道:“我父親欠你一個道歉, 我可以替他贖罪。”
岑然沒想到他竟會這麽說,心底閃過一絲詫異的警惕,秀眉壓下:“你什麽意思?”
聞堰寒:“你要怎麽報複我,金錢、權勢、地位,亦或者身體上的傷害,都可以,我全盤接受。”
掐滅的煙頭安然躺在精巧透明的特質灰缸裏,男人冷峻的神情裏是一再降低的妥協,“但請你不要利用溫幾栩來折磨我。”
大概是今日的煙草質量良莠不齊,聞堰寒有些苦澀地想,怎麽能在這個時候,嘗到喉間那絲發苦的酸意,“你對于她而言,是家人,是寧願割舍我,也要保護的存在。她真的很在乎你,我不想讓她難過。”
哪怕明知他是被她抛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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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重要的人。
饒是岑然來之前,就做好了不顧一切同聞堰寒對抗的準備,意圖将他這十年來的恨意攬下。
岑然看向眼前的人,嘴角浮出一點微妙的笑意。
不愧是流着相似血脈的人。
當初母親費了多少勁,各種辦法都嘗試了,也沒能讓他們倆放下芥蒂,兄妹倆從此成為老死不相往來的仇人。
誰又想到,割據十年都沒能結束的戰争,重逢之際,竟是為了保護同一個人而主動繳械投降。
聞堰寒英挺的眉峰壓下來,冷聲:“岑然,我是在和你談判。”
“不需要談判。”岑然說,“我想我們都誤會了彼此的意圖。”
“栩栩對我而言,也同樣重要。”岑然在他對側坐下,掀眸看向他:“我這次來找你,是想告訴你,為了栩栩,我可以做出你想要的讓步。”
……
一場本該劍拔弩張的對峙,最後變成了交換細節。
氣氛凝滞了許久。
聞堰寒眼瞳微縮,對于呼之欲出的猜測卻遲遲不敢肯定。
岑然顏色淺淡的唇線扯了扯,得知他這雙手是為了救溫幾栩而傷後,心裏百味雜陳,令人訝異的是,積怨在心中長達十年的恨意,在真正露出水面的那一刻,卻并不像想象中那樣銘心刻骨。
反倒讓她有種如釋重負的輕松。
岑然忍不住點醒:“栩栩并不是真的放棄了你,她是個善良又天真的孩子,或許是覺得揭開當年的傷疤對你而言是一種殘忍。”
言盡于此,岑然也不想說太多。
……
透亮的辦公室陷入了沉寂,坐在高位上的男人如一尊雕像般伫立許久,摩挲着左手腕骨間的沉香珠串,被體溫烘地發燙、升溫。
-
聞堰寒脖子上的吻痕不知被哪家狗仔蹲點拍到了高清圖,次日一早就上了熱搜,與此同時高挂着的詞條還有#春寒cp好像又he#了,溫幾栩打開微博時吓了一跳。
一段模糊的視頻裏,聞堰寒長身玉立站在活動候場的走廊角落,身上挂着個腰肢纖細的女孩,長臂勾着他的脖頸,正微仰頭同他對視。
腰際被男人骨節分明的大掌輕握住,視頻裏甚至連聞堰寒的表情都看不清,周身的氣質依舊貴氣逼人,女孩墊起腳,白皙的小腿緊貼着他的西褲,光是這張圖都能感受到萦繞在兩人間瘋狂拉扯的性張力。
[我草太子原來這麽寵的嗎啊啊啊啊啊]
[這是我不花錢就能看到的嗎?這熱搜該不會是太子自己買的吧]
[救命太子退圈的這半年裏,一張照片都沒洩露出來,所以他絕對是故意的!家人們快看,再冷的男人也會有追妻火葬場的一天]
[剛對比了溫溫出席這場活動的穿搭對比,重合度100%]
[這張圖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是溫溫主動哎]
于此同時,一些網友還把前兩天青野的行政小姐姐發在春寒cp超話裏的博文挖了出來,福爾摩斯網友甚至推測出了這件事的來龍去脈,說是溫幾栩醉酒後,同隊成員程子幕貼心關懷,卻反被聞堰寒截胡勾引,哄地她在他脖頸上留下幾道宣誓主權的吻痕,又買了熱搜,以此來震懾栩幕cp粉。
身為當事人的溫幾栩,沒想到竟是以這樣的方式,将那晚的事情串聯了起來。救命。她怎麽可以這麽主動!!!
毫無疑問的,溫幾栩收到了來自溫沉如的電話,率先認錯:“熱搜上的事情是意外……”
溫沉如微滞:“阿然來海市了,你見到她沒?”
“岑然姐行程忙,跟我說完話就走了。”
溫沉如嚴肅的嗓音響起:“阿然同母異父的哥哥,是聞堰寒,對嗎?”
兄妹倆沉默許久。溫幾栩才硬着頭皮道:“嗯。”
溫沉如疲憊地揉着眉心,父輩舊事對岑然的童年造成了很大的創傷,以至于這麽多年,溫沉如一直有意回避,希望能用漫長的時間治愈她。
卻不想,命運的軌跡仍舊不可抑制地重疊在一起。
“阿然的事情你不用擔心,我會和她商量。栩栩,你不要為了我們犧牲自己。”
溫幾栩低應了一聲,鼻尖酸酸的,“你怎麽跟岑然姐說一樣的話。”
半個小時以前,岑然同溫幾栩見了一面,推心置腹地給溫幾栩捋清了思路,攀着她的手笑說,栩栩是真的長大了。
岑然說,仇恨是世上最不值得的情感。
栩栩,你不需要為我們犧牲。
是她困囿于過去太久,如今,大霧散盡,也到該向前走的時候。
岑然的話仍舊回蕩子在耳邊,和溫沉如的聲音逐漸重合。
“栩栩,我們都希望你能永遠做自己。”
-
挂斷電話後,溫幾栩坐在窗邊發呆愣神了許久。
程子幕路過樓下時,朝她揮了揮手,“溫溫,該出發了。”
今天是既定好的日子,要去賽車俱樂部的賽道場地實戰,溫幾栩這才如夢初醒般,整理了情緒,跟着衆人上了車。
見她時不時盯着手機,程子幕淡聲道:“你是在為熱搜的事情困擾嗎?”
溫幾栩摁滅了手機屏幕,“不好意思,我的事情影響到你了。也不知道cp粉們在亂磕什麽。”
“沒關系。我不介意。”程子幕态度溫和,倒是讓溫幾栩心裏好受了些。
跟同隊車手綁定cp,就像是被不知情的人八卦同事之間的正常工作溝通一樣,擡頭不見低頭見,怎麽都覺得別扭。
見溫幾栩眼睫微垂,神思卻游離地不知在想什麽,程子幕的餘光小心翼翼地落向她的側顏。
到了目的地,溫幾栩忽然問:“聞堰寒今天應該不會來吧?”
“他的行蹤一向随性,沒有定數。”程子幕說,“所以,沒法确定。”
“好吧。”
現在的程子幕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愛透露信息點的少年了,溫幾栩在心底默默吐槽自己太壞,将手機收回儲物包,又摸了根發圈将頭發高挽着綁起,幾率碎發垂在耳側,她站在雨幕中,背影顯得清冷又素雅。
視線在賽道附近停靠的車輛掃視一圈,溫幾栩像是長舒了一口氣,頭發也紮好了,轉頭對程子幕說:“一會加油,我們争取突破上次的記錄。”
“嗯,全力以赴。”
溫幾栩彎唇輕笑,像是一縷清風拂過平靜的湖面,掀起陣陣漣漪。
她用手擋住額間,作勢就要往雨幕裏鑽,程子幕眉心微皺,脫下賽車服外套遮住她的頭頂。
“溫溫,你會和他複合嗎?”
溫幾栩腳步微頓,對上少年清淩的眸子,或許是雨霧的緣故,他眼底水汽氤氲,像是在叢林中淋濕的獅子。
“他”指的是誰,溫幾栩幾乎沒有經過思考,便迅速答道:“不會……”
“有時候太肯定的回答未必是好事,只能說明,你還在乎他。”
溫幾栩眸中閃過疑惑,在她的印象中,程子幕不是會多管閑事的人,更不會長篇大論說些似是而非的道理。
少年看向她的目光裏,像是将某種萌芽而生的隐秘情感壓了下去,聲音清冽,宛如身後陰沉的景色。“其實你不在的日子裏,他再沒來過青野基地,他把曾經喜歡的幾輛車都拆了,配件送給了大家,唯獨你初來青野時開過的那輛法拉利,被平板車運送回了京市。”
沒有人知道,說出這些話的人,內心是怎樣的晦澀不堪。
清瘦的身形下,包裹着少年炙熱而又溫柔的心髒,此刻,正為他說出的話而遭受到刀刃刺割。
程子幕一字一頓地說:“他真的很愛你。”
比我愛你更多。
後半句話,終究是沒能說出口,身側的人步伐落定,程子幕沒有回頭,卻也知道來人此刻正擡眸凝視着她。
三人站在雨中,雨幕如絲線般将世界分割成了兩部分。
程子幕向後退了半步,身側的人朝前一步站至她旁側,手執一柄烏木黑傘,挺拔的身形遮擋住灌進來的雨絲,冷戾的眸子落向她時,化作缱绻的柔情。
“栩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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