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 月光

第73章 月光

◎“你是在折磨我嗎?”◎

溫幾栩做完全套檢查後, 沒多久就醒了,醫生說她只是這幾天太勞累,在神經高度緊繃的前提下,才暈了過去。

順帶誇贊了一下她的身體數據指标很健康。

病房內烏泱泱圍着一群探望的人, 聽完, 溫幾栩覺得有些丢臉。好在大家都松了一口氣, 囑咐完她好好休息後,病床旁的水果都快堆積如山了。

俱樂部的人說失控的那輛車是從二手市場淘來的, 裏程數很低,也沒出過事故,價格卻遠比市場價便宜。

汪珂大概是藏了心事, 看上去魂不守舍的, 問他是不是查出了些什麽眉目, 他卻閉口不言。

溫幾栩腦中閃過一個名字, 壓在懷疑的心思,沒再追問。

等探望的人走後, 病房裏只剩下她和江鶴軒,驟然變得冷清下來。

江鶴軒給她倒了杯水,手掌托在紙杯邊緣确認溫度後,才遞給她。

溫幾栩:“……你怎麽在峰城?”

“出差。順便看看你。”

溫幾栩“噢”了一聲, “送我來醫院的事,謝了。”

江鶴軒沒有笑着回怼, 就那樣靜默地看着她。

氣氛頓時有些僵滞的尴尬。

溫幾栩不習慣這樣的沉默, 半開玩笑道:“聽說你訂婚了,也不知道哪家千金要被你霍霍, 啧, 真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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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鶴軒落向她的眼神逐漸變得複雜。

既然身體沒問題, 閑不住的溫幾栩已經撐着床沿坐起來,腳尖繃直去勾擺在角落的鞋子。

“和我訂婚的人,是你。”

高級病房外,渾身透着肅冷淡漠氣質的人闊步走來,推開病房門時,一字不落地落入耳朵裏。

聞堰寒步伐落定,眉峰壓得極低,冷得像是鍍上了一層寒霜。

聽完這個消息,溫幾栩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麽?”

江鶴栩極有耐心地重複,“溫溫,我們兩家聯姻的事情去年就有在商量了,溫沉如應該和你說過。”

溫幾栩長睫輕顫,反應了半秒後,眼神驟冷:“江鶴軒,你算計到我頭上了是不是?!”

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江鶴軒對溫幾栩此刻的情緒再熟悉不過。她就像個刺猬,一旦有人觸碰到她的底線,渾身的尖刺便有了攻擊性。

她最讨厭自己的人生被別人安排。

這條路一旦跨出去,他們之間必然面臨着決裂的風險。

溫幾栩戒備的神态刺痛了江鶴軒,他身形微不可聞地晃了晃,“溫溫,你為什麽不肯回頭看看我,我對你的喜歡,不比誰少。”

“我只把你當朋友。”

溫幾栩言簡意赅。

一句話,平靜地宣判了他的死刑。

合金框玻璃門推開,聞堰寒出現在病房裏的一瞬間,周身散發出的強大氣場輕而易舉地吸引了溫幾栩全部的注意力。

就像初見時那樣。

而站在她身邊的江鶴軒,被緩緩而降的幕布遮住光亮,像是電影裏謝幕的配角。

聞堰寒的眸光掃過她搖曳在病床邊沿的纖足,白玉一般,精致而秀氣,晃得人心神微亂。

他眸色一凜,從容地俯下身,拾起擺放在瓷磚地面的鞋,炙燙的大掌握住她腳踝。

這個時候,他應該還在京市才對,身上的西服都沒來得及換,一身風塵仆仆的味道,不用想也知道,在得知了她出事的消息後,大概都沒來得及休息。

也不知道他站在門外多久了,又聽到了多少。

溫江兩家聯姻的事情,他應該沒聽見吧?

溫幾栩心神微動,鼻尖很沒骨氣地酸了,配合地扶着他的肩,看着他纡尊降貴地為自己穿好鞋。

兩人全程一句話都沒說,動作卻親昵地好似有着渾然天成般的默契。

溫幾栩站定後,聞堰寒不動聲色地将她擋至身後,森寒的視線落向江鶴軒,唇畔帶着點譏诮的笑意:“真是不巧,剛好撞見江少對我女朋友訴衷腸。你們說完了嗎?說完了,我就帶着她走了。”

溫幾栩悄悄去牽聞堰寒垂在身側的手,察覺到他今天似乎有些冷淡,竟然沒有像往常一樣同她十指相扣,忍不住擡眸觑他。

鋒棱的下颚線因緊抿的唇而繃地很直,眉骨冷邃高挺,黑眸辨不出情緒,眼神似薄刃般掃向江鶴軒。

江鶴軒渾不在意他勝券在握的姿态,輕勾唇角:“溫溫已經為了家人放棄過聞哥一次,聞哥怎麽能堅定地認為,這樣的事不會發生第二次?”

溫幾栩能感覺到聞堰寒平靜神色下翻湧的怒意,猶如暴風雨來臨前的海面,深不見底的幽藍冷邃,正醞釀着吞噬萬物的驚濤駭浪。

他的手在顫抖。

或許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兩人之間曾有過更激烈的交鋒。

才會如此劍拔弩張,仿若一觸即發。

溫幾栩都不敢想象那樣的場景,安撫性地握緊了聞堰寒的手,“江鶴軒,我會和江叔叔說清楚。到時候,我自會上門賠禮道歉。”

表明立場後,溫幾栩便沒了同江鶴軒周旋的心思,無視身後那道灼燙痛苦的視線,拉着聞堰寒也不回離開了。

空寂的單人病房內,月色清涼如水。

更襯得碩長人影蕭瑟凄涼。

*

一路上,聞堰寒都沉默不言。

車輛都是臨時安排的,算不得值得信任的人,溫幾栩知道他不喜将私事說與旁人聽,倒也安分地沒鬧他,只是趴在他肩側,抓着他的手指玩。

他今天的情緒太過淡漠。

阖目養着神,眉心之間似有化不開的郁結。

周身都透着一股疏冷的氣息。

只不過并未抽回手,任由她作亂。

即便如此,還是讓溫幾栩很不習慣。

哪次他不是凝着雙眸看向她,毫不掩飾眼底的寵溺和縱容。

這種失落感如同藤蔓一樣浮了上來,溫幾栩忍不住往前湊近了一些,溫熱如蘭的氣息吐露在他頸側。

依舊沒有反應。

似是在故意冷着她。

委屈的情緒占據上風,溫幾栩心一橫,故意去咬他的耳垂,留下一小排清晰齊整的齒痕。

車窗外,雨絲掠過斑駁的的燈光化成一道道浮光躍金。

聞堰寒長眉微挑,骨架輪廓顯得愈發淩厲,終于肯掀眸落向她,開口便是全名,淡聲警告:“溫幾栩,你最好收斂一點。”

“誰叫你不理我。”溫幾栩說,“咬你幾口怎麽了。”

車輛駛入隧道,光影明暗交接,在他深褐色的瞳眸中跳躍着。

溫幾栩心念一動,趁着他沒注意,柔軟的唇瓣覆上他微凸的喉骨。

察覺到身側的人氣息明顯加重,小狐貍竟然壞心思地伸出靈巧的舌尖。

在他脖頸之上留下濡濕的舔舐印記。

光暈搖曳,那一處水漬仿佛閃着細碎的光。

禁欲冷淡的氣質像是沾染了欲念,睨向她的神情裏,終于不再清明。

溫幾栩冷哼一聲,終于安分下來。

直到推開酒店套房的門,連房卡都沒來得及插進去,就被他抵在牆邊。

清冷的月光透過全景落地窗灑在木質地板上,溫幾栩正對上一雙透着危險的眸子。

“怕不怕死?”

她先前在車上鋪墊了這麽久,他不應該摁着她的下巴意亂情迷地親麽?

饒是不明白這突兀的問句究竟是什麽意圖,溫幾栩仍是點頭,誠懇地說:“怕啊。”

“怕死你還往上沖?”

原來說的是她踩着油門撞上去,讓那輛失控的車減速的事情。

溫幾栩軟聲:“我當時沒想那麽多。”

聞堰寒冷嗤一聲。

溫幾栩踮起腳尖,去尋他的唇瓣。自夜色裏穿梭這麽久,不似印象中溫熱,清淡的冷木香氣中裹挾着涼意,讓她忍不住索取地更多。

聞堰寒身形未動,唯有攬着她腰肢的骨掌不受控地收了些許。

卻克制地選擇了按兵不動。

積蓄了滿身的怒氣和擔憂,就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落不到實處。

像是要安撫他的躁動和怒意似的,溫幾栩的指尖漸漸下移,覆上了泛涼挺括的西褲布料,雙眸一瞬不瞬地仰頭觀察着他的表情,神情依舊是清隽淡漠的,呼吸卻粗重了幾分。

玄關的鏡面玻璃倒映出她唇邊的狡黠,“你有反應了。”

聞堰寒眉心微跳,對上她靈動的眸子時,好不容易強令自己冷硬下來的心又軟得一塌糊塗。

挺會玩他。

長指捉住她欲抽離的指尖,寬厚的掌心輕攏着她,溫幾栩是精心驕養的花,皮膚無一處不細嫩白皙。

相較之下,他略帶薄繭的指腹則顯得紋理粗粝,輕柔地摩挲着她的手背。

“栩栩,剛才的事還不算完,不要試圖轉移話題。”

溫幾栩只覺得手心似在升溫發燙,連帶着他的視線也帶着灼熱的燙意。

掙脫不得,黑暗中辨不清彼此的神色。卻見他眉心猝然擰緊,喉骨輕滾,一聲極低的喘息聲在靜谧的環境裏分外明晰。

即便如此,落在她面上地視線仍舊是克制、隐忍的。

溫幾栩掌心都泛起了一層薄汗,心跳微滞,“那我答應你,下次不會了。”

殊不知這樣的回答,反倒讓聞堰寒氣得不輕。

俊眉微挑,“你還想有下次?”

“我說的不是那個意思,你不要咬文嚼字好不好。”

聞堰寒凝着她看了一會,才松開手,“栩栩,我不想幹涉你太多事情。但我承受不起失去你的代價。”

哪怕只是說及這個假設,他的喉腔都湧上一股艱澀的啞。

她或許并不知道,這句話裏,那洶湧的愛意,被人怎樣用地壓了又壓。

“所以,你必須照顧好自己,懂了嗎?”

溫幾栩撞入那雙幽深瞳眸裏,心髒像是被人攥緊,又松開,被浸在溫水裏泡了一遍似的,酸軟的感覺彌漫而上。

所有人都在試圖幫她做決定。

只有他,明明是那樣一個掌控欲、占有欲強的人,卻願意俯首,給她一切自由選擇的權力。

“聞堰寒……”她低聲喚他名字。

長睫沾了淚花,小巧的鼻尖泛着紅,剛才還張牙舞爪,轉瞬就哭得梨花帶雨,也不知道她的情緒轉變怎麽就能這麽快。

惹得聞堰寒心裏一緊,擔憂自己先前的冷淡是不是吓到了她。

擡起她的下巴,溫柔地吻卻她眼尾的潮意,“哭什麽,我哪又兇你了?”

溫幾栩被他這麽一哄,眼眶裏的淚霧凝成了珍珠,一顆顆墜落,控訴道:“特別兇。”

聞堰寒啞聲一瞬,強忍的躁意和心頭的怒意混攪成一團,恨不得将抛卻那些憐惜的心思,與她抵死纏綿,要她連使壞的心思都被吞沒,才能長長記性。

“講點道理,栩栩。”

他微頓,故意說狠話道:“給你派幾個保镖,二十四小時監視你,只要做得隐蔽,你也不會知曉。”

溫幾栩急了,“你這是違法的!”

他冷嗤,薄唇吻上她的唇角,撬開她的牙關,發狠地吻了上去。

明明才二十四小時沒有接吻而已。

卻好像隔了一個世紀那樣漫長。

不安、害怕、惶恐,和失而複得的情緒席卷着理智,燃燒着最後一點溫存,将寂冷的夜色烘地升溫、發燙。

在瀕臨潰敗的最後一秒,溫幾栩雙眸濕漉地望着他,嗓音又嬌又軟:“要……”

聞堰寒呼吸凝滞一瞬,嗓音啞地愈發深磁,“要和我做?”

溫幾栩猶猶豫豫又有些不好意思地點頭,指着酒店的櫃子說,“可以掃碼買。”

凝在頭頂的視線越來越沉,卻不再似先前的吻那樣急切。

時間仿佛變得極慢。

久到溫幾栩疑惑地擡眸觑他。

在她作出邀請後,他反倒變得克己複禮,長臂撐在她頭頂,遮住大半光線。額前的碎發垂落一縷,遮住薄厲的眉骨,顯得矜貴又禁欲。

只聽到喑啞的聲音頓聲道:

“想頂着別人未婚妻的名義和我做。溫幾栩,你是在折磨我嗎?”

作者有話說:

太子:發瘋(但克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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