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明月皎潔

明月皎潔

郁清霜走後，君明越兩人身邊突然來了很多人。

他們無一例外，都在明裏暗裏詢問着他們和郁清霜的關系。

只有見到門外鬧劇的一些人沒有跟過來，遠遠地站在遠處看着。

君明越一直不喜歡和人應酬，繪九也是不善打太極的性子，兩個人匆匆說了幾句表示自己與郁清霜相識是個意外後就急忙離開了他們。

那些人得到了消息也不再糾纏他們，只是那目光變得耐人尋味起來。

“他們好惡心。”繪九搓了下手臂，“這裏就沒幾個正常人。”

君明越照着前世的經驗安慰他：“唔，一般宴會裏先來的都是小人物，大人物都是最後出場的。”

他之前參加過一些仙門宴會，那些修為低的或者輩分低的修士往往來的最快最早，那些大能長老們都是踩着時間到的，而且每次出現都會用上很多術法靈寶展示自己的能力。

君明越說：“這些人你不必放在眼裏。”

“有道理。”繪九一臉贊同。

“好大的口氣！不過是郁小姐偶爾好心一把搭救的人，竟然在這裏口出狂言！”繪九話音剛落，附近一個聽了全程的人頓時反駁起來。

他的聲音很大，幾乎讓那些人的視線都看向他們的位置。

那個人眼裏閃過得意，繼續嚷嚷道：“你們兩個不知道哪裏來的鄉下人，說我們這裏的人都是小人物，你們也配？”

“聽說郁小姐親自請你們進這展館，誰知道你們是不是用了什麽見不得人的辦法求她的？”

這個展館以花卉植物為主，有着許多名貴的綠植，能進這裏是他們彰顯身份的證明。

而且郁家的契約靈世代皆為植物系，他們對植物的了解頗深，由他們家培養出來的植物比外界更為珍貴稀有，是許多上流人士争搶的對象。

這座展館是郁家傳下來的，後來郁清霜接手後經過翻修與營銷，讓這裏幾乎成了非權貴不能進入的地方。

能進入這裏的只有兩種人，有權或者有錢。

也或許二者兼有之。

今天是這所展館每年第一次開放的時間。到時，展館裏所有未開放的花卉會在一瞬間開放，色彩缤紛，景象極為壯觀，因此聚集了無數名流這裏觀賞。

那些普通人雖進不來卻也可以在外面逗留，所以也成了一年一度的釣人時間。

男人這句話的意思不言而喻。

他在說君明越兩個人就是用外面那些人的手段引起郁清霜的注意才進來的。

繪九撇嘴，他向來看不上這種虛僞的人。

但是他又不願辯解，只好将視線投向不為所動的君明越。

“哥，說句話？”

“我沒什麽好說的。”君明越搖搖頭。

繪九使勁扯了扯他。

怎麽關鍵時候掉鏈子呢！

君明越按下他的手，他在男人更加驚喜的目光下，淡淡一笑，“因為你說的這些猜測都不存在，我沒辦法叫醒患有癔症的人。”

他施了一禮，舉止優雅如清風明月，讓人心中一亮。

“在下醫術尚可，唯有精神方面的症狀無法醫治，還望海涵。”

注意到這裏的人們不禁心中升起好感，讓君明越的話更加有說服力。

男人聽完，漸漸回過神，臉色變得難看，“……你說我有精神病？”

君明越卻是搖頭，他拉起身側不安分的繪九自男人眼前走過。

男人見他那副萬事不放在眼裏的模樣，心中氣焰更甚。

想起剛剛霍少發給他的消息，男人眼眸升起狠意，奪過旁邊侍者托盤上的紅酒直接向君明越的方向潑了過去！

“小心！”

人群中不知道哪裏傳來一聲高呼。

但是酒已潑出，避無可避！

眼見那紅色的酒液就要落在君明越那身白色外套上，突然從側面飛快掠過一抹黑影，穩穩地将酒水擋了下去，順便将高腳杯拍回了男人身上。

玻璃碎片劃破衣服，有幾片還落在了危險部位，男人一動不動，明顯被吓傻了。

君明越轉身，收回手中蓄勢待發的術法手勢，看着腳邊突然出現的物體。

透明板上的紅色痕跡昭示着剛剛發生了什麽。

君明越側眸往一個方向看去。

在人群之外的地方，那裏站着一個眉眼冷凝的男人，他靠在一朵海棠花的櫥窗前，正拿着一塊手帕仔細擦着自己的手指，眼神卻緊緊盯着君明越。

在他身側，本是完好的擋板變成了參差不齊的模樣，像是被人暴力拆卸一般，地面還有殘留的碎屑。

在與君明越眼神對上的那一刻，他冷漠的面容化開，勾起一抹極為豔麗的笑。

那笑美到讓人頭暈目眩，卻轉瞬即逝。

君明越怔愣間，秦舒珏無聲啓唇：“抓到你了。”

等繪九将挑釁的人處理完，發現身邊人還在發呆，他捅了捅君明越，“看什麽呢，正事要緊。”

“我剛才聽到他們說這裏有朵馬上就要開了的花叫‘夜皇後’，是這裏最漂亮最名貴的花，他們都去三樓等着了，我們也去吧！”繪九興致勃勃地拉着君明越往電梯的方向走。

再擡眸，秦舒珏已不見了蹤影。

君明越只好順着繪九的力道離開了這裏。

一到三樓，人數多了起來。

那些人不只來這裏觀賞花卉，更是借用這裏當做交流合作、拉進業務的場所，觥籌交錯間就談成了一筆生意。

君明越卻無心關注這新奇的場面，他的目光一直盯着大廳最內側的房間。

那裏的門一直關着，門外有人看守，誰也無法窺視裏面的場景。

繪九性格開朗，早就找到合得來的人聊了起來，發現君明越的動作，他和那人交談兩句後徑直回到君明越身邊拍了拍他。

“那裏就是‘夜皇後’在的房間，一會兒它會被推出來展覽。你剛開始還心不在焉的，現在反倒比我還期待了。”

君明越不答，眉宇緊緊皺着，過了片刻他說：“你難道沒發現嗎？”

“什麽？”

“那裏有生命流失的痕跡。”很緩慢，卻一直在消散着，用不了幾年就會徹底死亡。

“怎麽可能？你在開玩笑吧，如果有誰要死了我不可能感應不到！”繪九瞪大眼睛，難以置信。

他記錄着人間的一切痕跡，生命的律動從來都逃不脫他的眼睛。

君明越抿唇，“是與不是，一去便知。”

他一路穿過舉杯交盞的人群，往那個房間的方向走着。

在門前卻被人攔了下來。

“先生，這裏禁止任何人進入。”

同一時間，那扇門開啓。

走出來的人驚訝道：“是你們？”

郁清霜的視線在君明越和繪九兩人身上轉了一圈，隐隐泛起防備。

君明越看向還沒關上門的房間，“我感應到它的逝去，所以想進去見見它。”

郁清霜赫然一震，但是她發現門前其他人像是沒有聽到這句話一樣，臉上沒有任何異常的表情，郁清霜逐漸放下心來。

她心裏有些了然，這句話應該只有她聽到了。

盡管君明越這樣貼心，郁清霜依然拒絕了他的要求。

“這裏不是你們能來的地方，回去吧。”

“若是我能救它呢？”

不可能！

郁清霜心裏第一反應就是這句話。

她郁家經過數代傳承，找了不少能人異士都無法救治她的夜皇後，這個年輕人真的可以嗎？

君明越淡然以對，繼續說道：“郁小姐，我有九成把握，你何不一試？”

郁清霜還在猶豫。

那是他們郁家最大的秘密，她怎麽能放一個今天剛認識的陌生人進去！

“姐，讓他試試吧，時間不多了，我們也沒有別的辦法了。”這時屋裏又走出來一個女人。

她與郁清霜長相相似，但氣質更為溫婉，缺少了郁清霜的那份壓迫力，顯得平易近人。

郁清露對君明越笑了笑，友好地說：“你們都進來吧。”

最終郁清霜側過身，默許了她的邀請。

房門再次關上。

他們被郁家姐妹帶着繞了一圈，進了更隐蔽的隔間。

比起外面的奢華裏面空無一物，只有一株巨大的黑色郁金香在房內自由生長。

它的根莖晶瑩剔透，像是上好的翡翠閃着碧色流光，莖頂上靛青色的花瓣依次交疊在一起，一副含苞待放的模樣。

“它快死了。”

繪九見到它，毫無波瀾地說了這一句。

郁清露眼底黯然，“我們知道，所以想救它。”

繪九依然是冷冷的模樣，與之前判若兩人，他語氣平淡帶着些許諷刺說：“你們在強行使用它的時候就應該想過會有這麽一天的。”

無知的人類總是貪圖契約靈的力量想化為己用，最終因為無法駕馭造成悲劇，這樣的事情他的繪卷記載了很多。

契約者和契約靈共生，一方死亡另一方也會逝去。

但是最先逝去的往往都是壽命短暫的人類，若沒有人類的契約，契約靈們會活的更加長久。

但是若沒有那道契約，他們便會在虛無的空間毫無意識的飄蕩，直至死亡。

人類無法修煉，這個世界的靈氣幾乎都是為了契約靈所用的。所以他們将主意打到契約靈身上，讓它們将生命過度給自己。

古往今來，從無一人成功，卻永遠有人為此前仆後繼。

眼前這朵郁金香便是失敗的例子。

它的生命力一直在被榨取，很快它就要死了。

繪九眼底冷漠，語帶嘲諷，“我們可以救它，但是條件是你們放它自由。”

他側眸問：“君哥，你怎麽看？”

君明越走到郁金香前，伸出手指抵在它的花莖。

“聽聽它是怎麽說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