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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曹元前腳剛走，後腳周錦就從床上下來。

這個地方很古怪，可以上下移動的床，滴滴叫的鐵皮盒，還有插在他手背上的針管和膠布。他不知道這些東西是做什麽的，微涼的液體通過針管滴入他的血液裏，他一把将針管拔了，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回憶自己是怎麽來到這裏的。

記憶中，他走在皇宮外一條碎石小道上，馬上是他二十三歲生日。他看見頭頂上有一只大鳥，“北冥有魚，其名為鲲。鲲之大，不知其幾千裏也。”巨大的鳥來到了他的上方，呼嘯，盤旋，然後突然墜下。無邊的黑暗是鳥翅的陰影，陰影拉扯撕碎着他的□□，他像卷入一條波濤洶湧的隧道，然後他睜開眼睛，迎接他的是尖銳的耳鳴和刺眼的光亮。

這些信息，似乎一點用途都沒用，周錦失望地嘆了口氣。他從床上下來，床下擺着兩個毛絨絨的玩意，跟只小貓似的，用腳碰了碰，一碰那東西一動，他吓了一跳，再不敢亂碰，光着腳丫子往外走。

曹元出去的時候沒有關門，門的那頭比這頭跟加古怪。一排整齊的門，上面挂着奇奇怪怪的符號。這些符號跟挂在牆上那只古怪圓盤上畫的一模一樣。

周錦在心裏大概推測了一下，圓盤為十二格，而是十之後又以一開頭，應該是十進制計數，而十二則代表十二個時辰。看來這裏雖然什麽都不一樣，但時間是一樣的。

周錦沿着住宿病房走，突然一個正在給病人打點滴的小護士認出了周錦，針頭都沒顧得上拔了，大喊：“錦寶，是錦寶！！”

此話一出伺機已久的一群人蜂擁而至，舉着手機開着閃光燈對着周錦就是一陣狂拍。

周錦睜不開眼，隧道中的壓迫感又回來了，他抱着腦袋在地上縮成一團，努力呼氣，吐氣，呼氣，吐氣。然而人越圍越近，搶奪着他本就稀薄的氧氣。

圍觀群衆也沒管周錦的情緒失控，手機屏幕恨不得戳到他的臉上。

曹元在走廊裏挂了電話，聽見吵嚷，他想着是誰這麽沒素質，然後拔腿便跑過去看熱鬧，結果他一看發現大家圍着的是周錦。

周錦抱頭蹲在地上，他光着腳，腳背蒼白，幾乎和地上冰涼的瓷磚融為一體。曹元一下子怒了，他推開人群，一把将周錦從地上拽起來。

他想怒吼圍觀的人群，但他忍住了，他深吸一口氣，對周錦厲喝道：“要哭給我回去哭。”

曹元一把将周錦推進病房，把門關上，遞給周錦兩件衣服，說：“把衣服換上。”

周錦一聲不吭，曹元手裏的衣服很奇怪，像是用兩片古怪的布任意拼合。他雖然知道的還不多，但他覺得曹元應該是自己人。于是拿着衣服，聽話地向曹元指着的房間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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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元站在門外接着訓周錦：“你是傻子嗎？明知道外面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話，還往外頭沖，你腦子有毛病嗎？”

曹元罵半天，周錦一個屁都沒放。這很不是他的風格。

曹元将耳朵貼在門上聽了聽，洗手間裏什麽生意都沒有。

曹元吓了一跳，自己剛剛是不是罵得太過了。畢竟周錦也是大病初愈的，還真不知道腦子沒有烙下病根，就這麽罵他腦子有病，未免太落井下石了點。

于是曹元放緩語氣，對着洗手間門縫柔聲道：“算了，算了，有什麽好氣的？他們是嫉妒你紅，明天給你開個新聞發布會，保準給你把形象掰回來了。”

曹元話音剛落，洗手間裏突然傳出一針乒乒乓乓亂響，還夾雜着水聲和人的慘叫。

曹元拉門把手沖進去，“怎麽了？”

一進去便看見周錦那小子像青蛙一樣傻不拉唧地趴在地上，病服扔在地上，下面套了一條牛仔褲，上面沒穿衣服，手裏抓着一件白背心，已經被扭成的腌菜。

曹元頓時鼻孔都給氣圓了，“你是傻*嗎？給我起來！”

周錦張着嘴，指了指自己的腿。

曹元明白周錦的腿斷了，只得搭把手，把周錦從地上拉起來。然後又看到水龍頭沒關，洗手池的水滿了，汩汩地往外冒。

曹元趕快去關水龍頭，但已經晚了，地上積了一灘水，曹元一腳踩上去，皮鞋鞋底不防滑，人立馬就摔了出去。周錦忙去拉曹元，已經抓着曹元的手肘了，結果自己的腿站不穩，于是跟着結結實實摔了出去，還正好壓在曹元的肚子上。

曹元只覺得自己的小腹下部被猛地一按，差點叫出來，“你，你給我起開！起開！”

“對……對不起……”周錦忙從曹元身上爬起來，手在曹元肩膀上借了把力，剛一起身，傷了的腿一抖，又摔了回去，這次摔得更好，正好壓在曹元下腹處。

曹元悶哼一聲，氣得咬牙切齒：“你……你這小子，是想我斷子絕孫啊！”

曹元使勁翻了個身，把周錦從自己的身上甩下去，又瞥見周錦打着滾腦袋又要着地，下意識地伸手墊了一下，手背一下子被周錦的腦袋壓得劇痛難忍。

曹元把手抽了回去，坐在地上對手背哈氣，“你真是要氣死我了！讓你穿身衣服，你要了我的命！”

周錦也從地上坐了起來，上身沒穿衣服，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對着曹元又有些不好意思，将濕透了的背心捏在手裏。

曹元罵得不得勁兒，周錦這一病病成了個悶葫蘆，半晌打不出個屁來。曹元搖搖頭，站起身，說：“算了算了，衣服不要了，我在去給你弄件好的。”

曹元讓周錦自己在床邊做好，什麽都不許動，連手指頭都不許玩兒。然後自己偷偷從失物招領處翻來了件襯衣。

襯衣比背心好穿一點，曹元幫周錦将扣子系了，又讓他去洗手間洗把臉。

周錦雖然摔得有點慘，但至少知道怎麽用水龍頭。他洗完臉，杵着拐杖從洗手間裏出來。曹元看他将這身衣服穿得像個學生似的，有些好笑。周錦本來年紀也不大，只是在娛樂圈裏混的久了，也沒讀過幾年書，身上沒有一點文氣。

曹元從褲子口袋扯出一頂鴨舌帽，遞給周錦說：“把這個戴着。”

周錦愣愣地看着那頂鴨舌帽，遲疑地接了過來，然後就這麽在手上拿着，也沒有往腦袋上戴的意思。曹元一将帽子奪了回來，往周錦腦袋上一按，遮住他的半張臉說：“走。”

周錦一手杵着拐杖費力地在後面跟着，曹元不經意地回頭一瞥，只覺得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噴出來了——“你把褲子給我穿好！”

周錦低頭看自己的褲子，覺得挺好的，不知道曹元發什麽脾氣。又偷偷瞧曹元的裆，覺得似乎兩個人的确有些不同。

曹元氣得腦袋冒煙，懶得再廢口舌，親自上手，将周錦沒拉上去的褲子拉鏈給拉好。

曹元去車庫取車，他把車門打開，讓周錦進去，周錦又開始犯傻，站在車門外不肯動。

曹元終于受不了了。人的忍耐是有極限的，他現在一想到周錦給他惹得這麽一大堆爛攤子就頭大，周錦還在這兒跟他賣蠢。

曹元破口大罵道：“你小子還想怎樣？我跟你說了多少次半夜不要到處亂跑非不聽，你知不知道你給我添了多大的麻煩？我要到處求爹爹告奶奶的讓他們把你戲份給留着，你現在還不趕快給我進去。”

曹元狠推了周錦一把，周錦一頭栽進車裏，曹元上車一腳油門把周錦往家裏送。

到了家，曹元停了車等周錦下去，周錦又在後面半天不動，曹元生氣地要回頭再罵他，結果一回頭就看見周錦的手臂上擦出了好大一塊皮，血就這麽噙在口子上，應該是曹元剛剛推的時候撞的。

周錦一張小臉白得跟片紙似的，嘴唇抿着，一聲不吭。曹元嘆了口氣，從車上下來，給周錦把車門打開，說：“下車。”

周錦家是一排連體小洋房，上下兩層，半包圍結構，外面有一排梧桐樹，在地價一平方米七萬起跳的S市能算是一筆可觀的不懂款。

曹元給周錦打開門，裏面一片狼藉，東西到處亂擺亂放說是狗窩，狗都要跳起來跟你拼命。

曹元說：“上次那個助理不肯來了，這幾天沒人伺候你，你自己看着辦。”說完搖着手裏的鑰匙就要往外走。

周錦見曹元有要走的意思，一把拉住曹元，問：“那你呢？”

“我？”

“你不住這兒嗎？”

曹元罵：“你以為我是你保姆啊？快給老子進去。”

周錦死死抓着曹元不撒手。

曹元正要發火，猛地瞥見周錦一只手臂破了一大塊皮，血一點點往外滲，周錦沒喊疼他自己倒開始疼起來。曹元想起來這傷是剛剛他推的，下手狠了。周錦又剛從鬼門關走了一回應該也是吓着，把他一個人扔這兒也挺沒人性。

曹元便不再多說什麽徑直往房裏走，輕車熟路地從櫃子裏給周錦拿了盒紫藥水。

周錦見曹元改變了主意，心裏樂開了花，亦步亦趨地跟在曹元屁股後面。

曹元将紫藥水往周錦懷裏一丢，說：“自己塗。”

周錦笨手笨腳地将藥水瓶打開，然後往傷口上倒。

曹元氣得要吐血，一把搶回去，說：“行了行了，您是大爺，行不行？小的親自給您上藥。”

曹元給周錦塗好藥，在上繃帶的時候，故意使了點勁兒。

周錦痛得一哆嗦，卻又不敢叫。

曹元得意了，将繃帶扔開，說：“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