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家長會

家長會

拿成績單的那天會例行開家長會，江因月有點兒希望父親能動要求替母親去開家長會，然而這只存在于她的幻想中，從幼兒園開始，父親就很少參與到她的校園生活中，甚至多次因為出差而錯過一些親子活動，久而久之，江因月也就不那麽抱有期待了。

江因月已經能預估到自己的成績，所以不敢去拿成績單，她害怕母親因為她的成績而傷心。去學校的前一天晚上，江因月反複關掉又打開鬧鐘，甚至想要不要把空調開到最低溫把自己凍感冒，她思考了無數個逃避的辦法，最終還是乖乖地調好鬧鐘上床睡覺了。

“江因月，你不要磨蹭了！”胡钰又在外面催了一遍，江因月只能戀戀不舍地從馬桶上下來，洗手走出廁所。

胡钰皺着眉問她：“怎麽回事？拉肚子了？昨天叫你少吃點零食你不聽，今天就後悔了吧。以後媽媽說的話要聽，要記着，同樣的錯誤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現。”

江因月慢吞吞地背上書包，跟随母親出門，心裏開始祈禱，也許是班主任家的貓亂撒尿，把成績單都弄亂了，也許是教學樓突發狀況，家長會需要被取消掉。然而這些都不可能發生，她只是短暫地在腦子裏過了一下瘾，最終還是要面對殘酷的現實。

快到教室的時候，江因月突然想到賀汀，不知道她的父母會是怎樣的人，也會對她嚴格要求嗎？大概是不會的，不然她怎麽敢上課開小差下課就睡覺。江因月覺得有些羨慕她。

賀汀的座位上坐着一個頭發花白的老人，江因月看見賀汀站在邊上，拿着紅色的成績單和她笑嘻嘻地講話，好像那些不及格的分數都不要緊，她的家人并不要求她成為優秀的第一名。

“你快去拿成績單。”母親催促着她，徑直走向了她的座位。母親經常來學校，了解她的學習狀況，所以對她的座位也是熟門熟路。

“好。”江因月應了一聲，去講臺上領取自己的成績單。

班主任把成績單遞給她，對她說：“考得挺好的，就是生病影響了一點，不過你底子好，沒事的。”

江因月木讷地接過成績單，聽不清老師說的話，也看不清老師寫的批語，只看見了年紀排名那裏寫了個“3”。

“江因月，愣在那裏做什麽？拿到了就快過來！”母親在喊她。

江因月像是受驚的小貓，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才拿着成績單跑向自己的座位，低着頭不敢看母親。

胡钰拿過她手裏的成績單，旁邊蘇小米的母親也湊過來，看到了立刻說：“哎呦！果然是學霸，又是第一名，我還聽小米說她缺課了半個月，真是一點沒影響到學習……”

“真厲害啊。”賀汀的姥姥也轉過頭來，露出了贊許的表情。

“她考進來就是年級第一，比第二名高出好大一截呢！”一位站在講臺邊的家長湊過來，向賀汀姥姥解釋。

離得有些遠的一位家長，剛訓完自己的孩子，聽到這邊的動靜，唉聲嘆氣地說：“別人家的孩子，又漂亮又懂事，真是羨慕不來的。”

但是胡钰并沒有露出高興的笑容，她看着年級排名，嘴唇抿成一條繃緊的直線。

江因月呆呆地站在旁邊，不敢回應其他家長的誇獎。

班主任突然拍了拍手，待大家安靜下來說：“各位同學們可以去校園裏逛一逛，接下來是家長會時間啦。”

被父母訓斥着正難受的學生們，立刻一窩蜂地逃離了班級，江因月也被蘇小米拽着跑出來了。

蘇小米拉着她到了她的姐妹團，大家又叽叽喳喳地吐槽了一下自己的父母，然後決定一起去後街吃個麻辣燙再回來。

“太熱了我不想吃，你們去吧，我就在這裏等。”江因月說。

“很好吃的！”蘇小米看出她情緒低落，想要她一起去。

“不用了，謝謝。”江因月拒絕她們之後，就走上了天臺，上面有風，吹起來讓她覺得沒那麽難受了。

賀汀注意到江因月拿着成績單在講臺上發愣，湊過去瞄了一眼——好學生的煩惱啊，賀汀感慨道。

“江因月，愣在那裏做什麽？拿到了就快過來！”

賀汀聽到江因月的母親在喊她，扭頭看了過去，江因月的母親很漂亮，但是和江因月完全不像，大概江因月更像她的父親吧。

雖然周圍的家長看到江因月的成績都發出了羨慕的感嘆，但江因月的母親顯然和她自己一樣，也對她的成績不滿意，整張臉緊繃着十分嚴肅，全然沒了方才神采飛揚的狀态。

江因月像一只受了驚吓的鹌鹑，縮着肩膀站在她母親身邊，低着頭不敢說話，明明是班級第一名，她卻好像比這個班裏的其他人都要糟糕。

誰來結束這一切呢？班主任比賀汀想象的要及時。

但是江因月顯然已經吓呆了，她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和一窩蜂往外沖的其他同學形成鮮明對比，跑了兩步的賀汀又折回來，想要拽着她一起逃走，但是蘇小米比她快，牽起江因月的手帶她一起往外跑了出去。

賀汀的手機振動起來，她看到“吳瑛”兩個字，挂掉了電話。沒過兩分鐘，又來了短信。

“小汀，媽媽對不起你。剛剛給你姥姥賬上轉了錢，你提醒她該用用。你自己也是。好好生活，不要和自己鬥氣。”

賀汀嘲諷地笑了笑，删掉了短信，打算去天臺上吹吹風。

她本來以為可以一個人安靜地在這裏待到家長會結束，但是沒過多久就上來了人，也沒注意到坐在拐角裏的她，自顧自地哭了起來。聽聲音賀汀才發現是江因月，她猶豫了好一會兒，才從拐角走出來，把從口袋裏翻出來的半包紙遞給江因月，然後轉身離開了天臺。

在賀汀看來，江因月應該是不想被人發現，也不想被人安慰，所以才到這裏來哭的，所以她沒有留下來陪着她，而且她也實在想不出什麽安慰的話，班級倒數去安慰第一名，怎麽想都有點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