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沒關系
沒關系
江因月剛到租屋，就接到了母親打來的視頻。
“才回家嗎？”胡钰看起來很疲憊，坐在沙發上。
“嗯，今晚有家訪。”江因月換好鞋子，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這周末回家嗎？”胡钰問她，但語氣更像是要求。
“嗯，回去的。”江因月點點頭說。手機在這時候振了一下，是來消息了。
“和小陳約過了時間？”胡钰問的是她給江因月安排的相親對象，本來是要今晚見面的。
“嗯，我說下次再約。”江因月沒有點開那條消息，她猜測又是某個公衆號的推送，現在吃飯買東西點單付款都會用到這些，好像永遠也取關不完，甚至還會在看到彈出來的消息時想“啊我居然吃過這個”。
“不要這麽含糊，你要約好時間，不然別人以為你不想見面。”胡钰皺起了眉頭，叮囑她說，“小陳人真的不錯，學歷高，工作也穩定，你別總是對別人要求太多。我跟你這個年紀，你都已經要上小學了……”
江因月并不反駁，安靜地聽着胡钰說的話，等到胡钰終于停止了說教，她才小聲說：“嗯，媽媽，我知道了。”
“就這周末吧。反正你離家近，平時想回來也都可以，不一定非要周末。”胡钰語速很快，繼續說，“但是周末适合約會，你們年輕人可以看看電影啥的，別耽誤了大好時光。”
江因月這次沒有點頭，她猶豫着，小聲說道：“可是我想你了，媽媽。”
胡钰卻立刻坐直了，像是有一堆話要評說：“叫你住家裏又不住，非要出去租房子，還是合租，生活條件不知道比家裏差多少，還有你那個室友，工作也不正經，三天兩頭濃妝豔抹也不着家，你一個人多不安全啊……”
“媽媽，你別這樣說小吳，她人很好的，經常都是她照顧我。”江因月今晚第二次反駁母親。
“江因月。”胡钰喊她的名字了，神情也變得嚴肅起來，直接說道，“你跟小陳約好，等下把截圖發給我看。我頭很痛，你別再惹我生氣。”
母親說完就挂了視頻，江因月坐在餐桌前發愣。但是她沒有神游太久，畢竟母親随時可能又打電話過來催促。
“陳槟你好，請問這周六你有時間嗎？我想請你一起看電影。”（江因月）
“有時間的，你想看什麽？我來買票。”（陳槟）
“不用，說了我請你看。”（江因月）
“好吧，那我請你吃飯，別拒絕。”（陳槟）
“好，謝謝。”（江因月）
“周六九點，我去接你？”（陳槟）
“【陽光小區-地址鏈接】，是這個位置吧？”（陳槟）
“不用麻煩了，我可以自己打車過去的。”（江因月）
“不麻煩的，你別太客氣了。”（陳槟）
“明天九點見。”（陳槟）
“謝謝。”（江因月）
他們又聊了一下今天的天氣，然後便說“晚安”結束了這次對話。
賀汀看着江因月剛剛發過來的截圖，皺了皺眉——她這是發錯了？她本來打算發給誰呢？和閨蜜分享自己的約會計劃嗎？她倒是很快樂啊。
任星星拍了拍賀汀的肩，問她，“溫溫，你在看什麽呢？看這麽入迷，我喊你你都沒聽到！”
“沒什麽。我只是在出神。”賀汀關上了手機屏幕。
“那你出神想什麽呢？”任星星妄自揣測道，“江老師？你果然……”
“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賀汀沉聲說，“甚至是我有點讨厭的類型。”
“哦——”任星星不信，但也不好再問下去，便讓她幫忙做自己的事情，“我新買了個小桌子，你來幫我拼一下！”
“好。”賀汀起身，跟着她走到那一堆紙殼泡沫處。
“江因月，怎麽還沒和小陳約好嗎？”胡钰發了語音過來。
江因月愣住了，明明在洗澡前她就把截圖發給母親了呀。但是她們的聊天框裏也确實沒有那張圖片，江因月于是又給母親發了一遍截圖，解釋說自己剛剛去洗澡了。母親又囑咐了許多見面之後要注意的事情，江因月一一應下了。
圖片發給誰了呢？江因月退出和母親的聊天框，然後就被自己的豬蹄子震懾住了——怎麽就能錯發給溫钺呢？她肯定覺得自己有病吧！不會以為我擔心她是同性戀所以告訴她我在和男生相親？我的天吶，微信為什麽不可以撤回超過兩分鐘的消息！
更要命的是，江因月點開她和溫钺的聊天框，呈現的畫面确實很像她擔心溫钺是同性戀對自己有好感所以告訴她自己在和男生相親……
“你到家了嗎？”（溫钺）
“外面又下雨了。”（溫钺）
“【聊天截圖】”（江因月）
江因月吹完了頭發，也沒想到萬全之策，但要是就這麽放着不管，她今晚肯定要翻來覆去焦慮到失眠的。
“截圖發錯怎麽辦？”江因月上網一搜，全都是“社死”軍團，但似乎沒有什麽很好的辦法。
還是解釋一下吧。江因月嘆了一口氣，決定還是主打一個真誠，實話實說肯定能消弭誤會的。
“我到家很久了。”（江因月）
“抱歉，因為回來就接到了媽媽的電話，所以忘了告訴你我已經到家了。”（江因月）
“截圖也是要發給媽媽的，不小心發給你了，打擾到你了很抱歉！”（江因月）
“這麽晚了你應該休息了吧，抱歉又給你發這麽多消息打擾了你。”（江因月）
賀汀看着手機裏彈出來的一條條消息，這個人一直在說抱歉，但她卻不記得最應該抱歉的事情了。賀汀沒打算原諒任何事，但她回複過去的第一句話就是“沒關系”。
“沒關系。”（溫钺）
“早點休息，晚安。”（溫钺）
“晚安，溫小姐。”（江因月）
賀汀還想繼續聊下去，但是又沒什麽可以聊的，好像再提天氣也是很可笑的。她們之間沒剩下什麽值得聊的好東西，十五年前是只有她還記得的痛苦的回憶，十五年後只是半小時不到的陌生人之間的尋常聊天。
“周六去看電影嗎？”賀汀突然問旁邊正在打游戲的任星星。
“去啊去啊，難得你要跟我約會。”任星星頭也不擡就答應了。
“打完這一把睡覺吧，你這樣時差永遠倒不過來。”賀汀鑽進了被子裏。她知道自己也沒這麽快睡着，至少今天那半小時不到的光景，就足夠她在腦子裏再過一千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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