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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大家目光在胡同和邱東明之間轉來轉去，顯然不明白紫雲衛的寶貝們怎麽忽然間不再聽從統領的話，而是對一個小小的下屬這麽親密。

邱東明旁邊一位名字叫做黃武的同僚，平日裏跟他關系最是要好，見了這個場面，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麽，對邱東明說道： “東明，快拿出你的冥羽來看看。”

邱東明知道大家都在看着他，聽了黃武的話，便念了個咒訣，把他的冥羽招了出來。

只見一根黃色的羽毛漂浮了出來，慢慢泛出火紅色的光芒，由一開始的隐隐泛光，越來越烈，到最後直接成了一團燃燒着的火焰模樣。

“你真的做到了，是烈焰訣第三層。”黃武在旁興奮地說道。

邱東明仿佛在黃武的提醒之下，才發覺自己修為上的進境，也跟着開心地笑了一下。

黃武縱馬離的邱東明很近，一臉豔羨地看着那只火焰般的冥羽。

咕咚鳥也上下翩飛，圍繞着冥羽輕啄，發出雀躍的叽叽喳喳。

跫爐則比較穩重，只是鼓了兩下爐蓋，啪啪兩聲表示了一下贊賞的态度。

“你把烈焰訣念夠三萬五千遍了嗎？”黃武又問道。

邱東明沉思了一下，說：“已經是第三萬九千八百八十六遍了。”

在場的諸人，包括不是紫雲衛的那幾位都知道，冥羽是紫雲衛的護衛除統領之外的統一标配。

據說那是用魔頭陸汀最寵愛的神鳥鳳枭身上褪下來的羽毛所煉制。

可以用來探查妖獸的氣息和痕跡，還有和同僚之間互通消息，甚至用得熟練了也可以禦敵，捕捉或者對抗妖獸。

而烈焰訣，則是每一個進入紫雲衛的修士的必修法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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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了烈焰訣，才可以操縱使用冥羽。

雖然只要成為紫雲衛護衛，都會分配到屬于自己的冥羽，也會被教授烈焰訣，但能夠練得好的卻是少之又少。

具體這個少之又少，指的當然是陸汀入魔叛出，紫雲衛沒落的這二十年間。

天賦好的不會進紫雲衛，進來的大都是泛泛之輩。

尤其這些年來妖獸蹤跡在雲洲滅絕，紫雲衛形同虛設。

紫雲衛的成員數目也已經減到不能再減，而且剩下的這些人中，好大一部分都只是在混日子罷了。

倒是想不到，這裏有一個分外認真的。

“你真的念了那麽多遍？”一旁的雲公子好奇問道。

邱東明點點頭。

一旁的黃武插嘴說道：“我們紫雲衛的……一位前輩，他曾經說過，要想練好烈焰訣，除了自身的天賦和修為之外，還可以通過勤奮練習來提高。咒訣念上三萬五千遍，突破三層不是問題。從前沒人相信這話，沒想到東明真的做到了！”

他說這話時眼冒金光，躍躍欲試的樣子，分明是被邱東明的成功給打動了，估計回頭就要學着埋頭苦練了。

像他這種神情的紫雲衛不止一個，顯然都多多少少被激勵到了。

雲公子不由感嘆不已。

他知道這烈焰訣的口訣，并不是上唇碰下唇，輕輕念一遍就完事，而是要注入靈力修為，每個咒訣的發音吐字都不能有分毫的偏差，才有可能奏效。

口訣的內容他大概也聽到過一些，端得是诘屈聱牙，晦澀繞口，非常不好學。

他當時還嘗試着學了一段，結果過了三個月都還不能将口訣運用靈力完整地念上一遍。

這位邱東明幾萬遍地堅持着練習下來，一定是下了許多苦工的。

接着，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問題。

如果他沒猜錯，紫雲衛裏烈焰訣到達第三層境界的，應該就可以調用法寶跫爐以及團寵咕咚。

如今看來，整個紫雲衛也就胡同和邱東明可以達到這個境界。

而很明顯的是，那兩個寶物更加認邱東明，而不怎麽認胡同。

大概是胡同烈焰訣的境界不如邱東明純粹。

因為胡同統領這個人，本領一般般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了。

雲公子想起胡同一點兒也不給自己面子，非得用跫爐燒秦征的事情，又想到燒完秦征之後，那跫爐就從胡同手裏飛走，怎麽叫都叫不回來，追出去半天也沒追上的狼狽模樣。

心裏暗暗尋思，這批老古董是該換一換了。

不管是紫雲衛的胡同，還是北寨堡那個頭發花白，被妖獸越過界限尚不自知的徐春藤。

于是，他對邱東明下令道：“邱東明是吧？既然你的修為進益，完全可以操縱紫雲衛的伏妖寶物，那我就封你為紫雲衛副統領，望你能好好用跫爐和咕咚鳥，查清妖獸和孩童走失的事情。”

一旁的黃武甚是為好友開心，其餘的紫雲衛則不約而同往胡同那邊瞥了一眼。

倒是邱東明表現十分冷靜，只見他也不推辭，拱了手對雲公子行禮：“卑職領命，定不負太子殿下所托。”

那雲公子“啧”了一聲，擺手道：“都說了我這次是微服出巡，不要聲張，低調，低調！”

邱東明微垂着頭，暗暗翻了個白眼。

在場的衆人誰不知道這位雲公子就是當今的太子殿下雲奇。

還說什麽低調？

垂着頭翻完白眼，邱東明接着恢複成謙卑恭敬的模樣，從善如流地對雲奇改了口：“是，公子。”

說完，他伸了手，把蹭在他懷裏撒着嬌的跫爐握住，另一手平屈在身前，讓小肥鳥咕咚落在上面，低低地念了一句口訣，接着一擡手，低喝一聲：“去吧！”

咕咚鳥振翅高飛，俯仰而上，瞬間蹿入雲霄深處。

從頭到尾，邱東明都沒再看胡同一眼。

但他的行為動作已經充分在向胡同展示：

看着點兒，什麽才是九幽冥雀的正确使用方法。

胡同此人為人如何他不想評價，只是對位居紫雲衛統領，卻愚鈍未知的狀态頗有微詞。

妖獸蹤跡又哪裏用得着舉着咕咚找針一樣細細翻找？

只需調用修為稍稍感知，哪怕是用鼻息聞一聞，也能發覺出不正常來。

整個北原，在他陸汀一踏進來的時候就已經察覺到了。

隐隐飄散的妖獸之氣。

…

沒錯，這邱東明就是陸汀假扮。

真的邱東明被他悄無聲息藏在了一個角落裏，等他把事情辦完，自然會放人出來。

從困龍索的捆綁下脫身之後，陸汀考慮了半晌。

那個秦征，能夠收服跫爐，身上雖然沒有妖氣，但卻和妖獸有所勾連。

假扮成他陸汀模樣的，明顯就是個妖氣純正的小妖精。

事情看起來有些複雜了。

北原境內隐隐浮現的妖氣，丢失的孩子。

還有不知什麽來歷，什麽目的的秦征。

一開始陸汀不想摻和這些破事。

但關鍵是他沒辦法一下子就痛快地取了秦征的小命。

看來，還得周旋一陣子。

陸汀沉思這些的那時候，正落在一顆大樹的樹幹上，耳聽到不遠處有淩亂的馬蹄聲和說話聲。

一時好奇靠近過去看了一眼，恰好就看見追蹤跫爐線索斷掉，正像無頭蒼蠅一樣在原地打轉的胡同和三個手下。

那三個手下中，有一個人的模樣被陸汀看在眼中，頓時就有了注意。

這個邱東明，年紀二十多歲，說起來，跟陸汀頗有些淵源。

首先，邱東明的父親就是陸汀的老部下。

然後，這個邱東明，在前世的時候，曾經逃到了鳳栖山投奔他，并且得到收留。

掐指算起來，這時候正是邱東明去投奔自己的幾個月之前。

也就是說，按照這一世的時間走向，再過幾個月，邱東明就因為在北原紫雲衛受到不公正的對待，一氣之下跑到去了落梧宮。

在陸汀面前，邱東明哭訴了自己的遭遇。

大概就是說他在紫雲衛表現出衆，殺了前來進犯的妖獸，立下大功。

這原本應該嘉獎的事，誰知妖獸事件平息之後，有人跳出來揭發了他一些莫須有的罪名，竟送了他锒铛入獄。

邱東明不服氣，幾次沖突，失手殺了幾名守衛，最後心知無法回頭，幹脆直接逃去了鳳栖山。

陸汀對于舊部向來愛護，聽聞他的遭遇特意派人潛入北原，接了邱東明的家人去了鳳栖山，令其一家團圓。

不過，現在陸汀想來，這邱東明的投奔，怕是沒那麽簡單。

因為，他最後的死，和邱東明還是扯上了某些聯系的。

重回五年前，邱東明還沒有去鳳栖山投奔自己。

而恰巧他要找的仇人秦征也在這裏。

按照前世的發展，邱東明應該就是在這次的事件中展露頭角，也會在不久之後遭到不公正的對待，一氣之下跑到了鳳栖山。

這裏面會不會有秦征什麽事？

陸汀覺得自己可以渾一下水，摸一摸魚。

最好能摸到秦征這條大魚。

陸汀放出咕咚鳥，衆人在原地只等了不大會兒的功夫，就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長鳴，正是那咕咚鳥發現情況的警示。

“有發現了。”陸汀說了一聲，催馬率先前行。

一衆人匆匆趕往咕咚鳥發出警示的地方。

那裏是一處離連家大宅不遠的山林。

一人坐在地上臉色蒼白，一條手臂上全是鮮血，另一人蹲在他旁邊，正在給他傷口處做止血處理。

正是連宅的大公子連生，和遭了跫爐焚燒得以自證清白的秦征。

“連公子？秦兄弟？”雲奇見此情形，忙下了馬上前查看。

“發生什麽事了？有人襲擊你們？”

秦征轉頭，在場衆人都看到了他原本在跫爐裏被烤得黑乎乎的臉，如今已經洗幹淨了，但略微蒼白的臉頰上，卻橫豎着幾道鞭子樣的抽痕。

他倒是不在意的樣子，說：“是妖獸，想要襲擊連公子。”

大家一聽妖獸頓時變了臉色。

“連公子，可曾看到妖獸的樣子？”徐春藤在旁問道。

連公子嘴唇有點顫抖，斜瞅了徐春藤一眼又立刻收回目光，勉強平複了一下表情，才回答道：“那妖獸一閃而過，我沒能看清楚。多虧了秦少俠及時趕到……”

雲奇又去關心秦征的傷勢，問道：“秦兄弟，你的傷好了嗎？”

秦征握拳抵在唇邊，吃力地咳嗽了幾下，說：“沒有大礙了，說來也巧，我就在這山林裏調養，聽見連公子的呼救，這才趕過來的。”

說話的時候，他的眼角有意無意地往一旁撇，想看，卻又不敢光明正大看的樣子。

雲奇轉頭問：“邱副統領，可有發現？”

陸汀擡手接了咕咚鳥落在手上，抓了幾個腰間囊袋的蟲幹喂給它吃，這才回答：“妖獸逃走的時候用了消跡花，氣息和腳印都被消去了，線索暫時中斷。”

說着話，他撇頭去看在連生旁邊裝模作樣的秦征。

沒想到恰好看見秦征也轉過頭來看他。

神情自然地好像不過是聽見有人說話，轉頭看一下是誰而已。

兩下裏目光于是就這麽意外地對上了。

陸汀不能确定如今秦征和邱東明有沒有勾搭上，為防萬一，只做了個面無表情的神情。

雖然他在心裏已經将秦征割喉了無數次。

倒是那姓秦的，看他的目光泛着光彩，熠熠生輝。

接着，一臉橫豎交錯抽痕的秦征，忽而沖他展露了一個笑容，九分的燦爛，外加一分的羞澀。

陸汀：“……”

笑你個死人頭！你還能笑得再醜點兒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