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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十二妖王澹丹狼狽逃竄,妖力維持不住人形,化成一個半狼半龍的妖獸,四只爪子無力耷拉着,用一對翅膀艱難地帶着自己飛遠。
它傷得太重,暫時回不了廊古山那邊,便在離北寨堡很遠的一個山澗裏落了腳。
這個山澗從外面看風景清幽,沒什麽異樣,但若是修為高深的修士細看,就會看出這是一處障目的結界。
澹丹進了結界之後就頹然倒地,胸前身後血跡斑斑,一身骨頭不知碎了多少。
紅月還是一身白衣的模樣,正慵懶地半躺在一方軟榻上,往嘴裏送着多汁的提子,被突然跌進來的澹丹吓了一跳,忙起身過去查看。
“你這……發生什麽事了是誰把你傷成這樣”
妖獸形态的澹丹躺在那裏一動不動,只有肚皮上一鼓一鼓地證明它還活着,正在吃力地喘着氣。
紅月忙盤膝坐下,兩手結了印,有月白的靈光從他手心裏緩緩發出,進入澹丹的體內。
過了許久,紅月的治療咒術生了效,澹丹慢慢恢複了人形。
受傷雖重,好歹命是保住了,內丹的裂縫也被紅月修複了許多。
紅月收了法訣,看着緩過一口氣的澹丹,癟着嘴問道: “原來你是去找了陸汀,你想幹什麽”
澹丹閉了眼睛自己調息,不理他的問話。
即使他不說,紅月也從他周身殘餘的合歡花香氣猜到了。
紅月冷哼了一聲,道: “傾夜魔尊的無盡魔力的确讓人眼饞,但你要有命享用才行!”
頓了頓他又嘟囔: “早知道就不告訴你他來北原了,省得你不知天高地厚,過去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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澹丹聽了他的數落沉默不言,過了會兒才不甘心地道: “功虧一篑而已,只差了一點點。”
說到這兒他像是突然興起了什麽想法,掙紮着坐起來,一把拉住紅月的手臂說: “黎墨犯了病,陸汀中了合歡花,這是個絕好的機會,不如你去……”
“我不去。”紅月聽都沒聽完就幹脆地拒絕: “我又不喜歡他。”
澹丹怒其不争道: “不喜歡有什麽關系和他歡好一場可抵得上你百年的修為。”
紅月抽回手臂,起身走回軟榻那裏重新躺下,懶洋洋地像是沒長骨頭一樣。
“我要那麽多修為幹什麽我現在的修為就已經夠用了。”
澹丹一看他這幅樣子就是指望不上,氣哼哼地道: “守着你的如玉身有個屁用,喜歡有個屁用,喜歡黎墨那個不知好歹的東西,更是沒半點兒屁用。”
紅月瞪他一眼,說: “要你管!”
說完又去拿提子來吃,想起什麽似的提醒澹丹: “黎墨已經不是黎墨了,他叫秦征,你若是在陸汀面前說漏了嘴,只怕就不是被打成重傷這麽簡單了!”
澹丹聽了這話愈加憤憤,一肚子“我怕他”之類的狂言說不出口。
想起那些被秦征壓在地上狠狠摩擦教訓的過往,他只能深恨自己不夠強大。
要是今天他扮做黎墨的樣子和魔尊春風一度的計謀成功了的話,他以後就能真正的稱霸九連川,繼而橫掃整個雲洲人族地界了。
“還差二十四個。”
他的一雙眼睛散發着陰邪的光,咬牙說道: “就只差二十四顆小兒的心髒,我的天絕地滅功就能練成了。偏偏這個時候過來搗亂!哼,若是北原王再不給我送孩子過來,我就自己去找。”
紅月正在吃提子,一聽這話頓時覺得犯惡心,悻悻地把手裏剩下的提子扔回桌案上的木盤裏。
澹丹聽見動靜,轉頭去看他,冷哼一聲道: “我知道你看不上我,要不是黎,秦征他不要你,你也不會來找我。你說你是不是天生犯賤,就愛找跟自己有血緣之親的哥哥弟弟湊成堆!”
紅月瞥着他那副樣子,也笑了: “是啊,我就是喜歡血緣之親的味道,我犯賤我樂意,你管我。”
說完安靜了片刻,他又忽然嘆了口氣,說: “母後生的孩子沒有一百也有八十,能長到成年的卻不到三成,活到成年之後的那些,癫得癫,傻得傻,正常的哪有一個”
“如今這世上只剩下咱們三個,你愛吃人心,我喜歡跟兄弟做堆。算起來,也就秦征還算正常。”
澹丹嗤笑: “他正常他正常個屁!若說二十年前,他還算正常,就算是在人族裏長大,也沒忘了自己妖獸的另一重身份,知道暗中集結力量,颠覆雲尨的帝尊之位,自己稱霸雲洲。唉,只可惜啊,功虧一篑。”
“還有,他戀上自己的養父,又膽小懦弱得不敢明言,只在暗地裏做些小動作。”
“你是沒看見,他趁着陸汀中了迷情咒的時候,都偷偷地做過些什麽……啧啧啧啧!”
澹丹一邊說,一邊咋舌,臉上表情卻有些複雜,不似是鄙視惡心,倒像是恥笑。
“他也就只在我們面前裝模作樣,厲害得好像天皇老子。但在陸汀面前,他就成了洞裏的老鼠,見不得光的鬼魅。”
紅月悠悠嘆息道: “你一個吃人心的怪物懂什麽那叫做由愛生畏,患得患失。”
澹丹不屑一顧: “愛什麽畏什麽秦征白白得了母後的妖力,腦子夠用,也夠狠,眼看就能成就霸業,最後卻只灰溜溜逃到了九連川,還發了瘋進去極北之地。到現在搖身一變,竟然光明正大地成了個人!”
畢竟重傷之後,他啰啰嗦嗦說了許多,有些累了似得,喘了會兒氣,又接着道: “這些年他一直忙忙活活不見人影,他到底在忙什麽如今趕在我神功将成的時候回來,是要故意跟我作對的嘛”
紅月聽他絮絮叨叨聽得心煩,說: “我哪兒知道他要幹嘛,你想知道直接去問他不就行了,老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的,沒用!”
說着,他轉身将後背朝着澹丹,眼睛望向空落落的一邊,自顧自想着心事。
澹丹見他那樣也覺沒趣,又自顧自地絮叨了幾句,終于哀嘆着沉默下來,閉目調養。
沒過多大會兒,忽聽他“啧”一聲,帶着無窮遺憾似地嘆息道: “中了合歡花的傾夜魔尊,天下第一好看的人兒……秦征如今犯了病,不知這好人兒會便宜了誰”
…
秦征這次舊疾發作,相比以前要好了很多。
或許是随着自身修為越來越來高,體內靈力亂流的征兆已經輕了許多。
剛剛從極北之地出來的時候,他這病症每隔一個月就要發作一次,一次要持續十幾天。
規律先是人的形态,痛上個幾天之後就變成狐貍的形态,再幾天就變成龍,最後狂亂的靈力平息,就能重新變回人,安穩下來。
疼痛的程度則是由重到輕,人的狀态是最痛苦難熬的,變作狐貍還是疼,但會輕很多,最後變成龍的時候則會更輕。
随着時光推移,他的修為越來越高,這個症狀發作的頻率慢慢減少,而且每次持續的時間也在縮短。
尤其最近,已經近兩年的時間沒有發作過了。
這一次的發作很是讓人預料不及。
不過,時間相比從前,已經是相當短暫了。
由一開始從人形發病,到變做狐貍只不過過了小半個時辰。
也就是說這次發病的病程會很短,只要再熬上一會兒,再由小狐貍化成龍形,那就離徹底恢複如初不遠了。
只是他沒想到自己會被陸汀發現,而且,好像還發現了不止一點兒兩點兒。
陸汀為什麽要抱他起來他把他翻過來……是想查看一些東西沒錯吧
小狐貍秦征小心髒跳得好像是戰場上的鼓點兒,緊張害怕得快要喘不過氣。
不會那麽容易發現的。他這樣安慰自己,想着陸汀也許只是想把小狐貍翻過來看看,有沒有傷到他的內髒或者哪裏,又或者,只是好奇地想看看他是一只公狐貍還是母狐貍
雖然他明顯地感受到陸汀手,明顯是要探向他的心髒。
小狐貍垂了頭,雖然看不見自己心髒的地方,但他知道,那裏有一道疤。
不管是人形的他,狐貍形态,還是龍,心髒那個地方,都能看出一道疤。
那是魔力爆出的傷痕,即使整個身體割裂成粉塵之後又重新長在一起,那道疤都消除不掉。
平時他倒是可以施些法術把那道疤給遮住,但如今他靈力不太聽自己使喚,遮擋不及。
小狐貍垂頭喪氣,心裏頭忐忑不安,但也不想走得太遠,見陸汀沒有追過來,便又找了個能探出小腦袋的地方來,偷偷摸摸遠遠瞅着陸汀發呆的身影。
然後他就看到了澹丹那個不要臉的家夥想要趁虛而入。
不等他暴起,魔尊已經動了手。
看見暴怒的魔尊,秦征覺得陸汀對他實在是太好太溫柔了,即使不要臉皮地湊上去親了一口,挨得揍也和澹丹不可同日而語。
小狐貍伸出舌頭舔舔嘴,看魔尊教訓澹丹看得很是舒心,誰知最後等澹丹被打地狼狽逃離,魔尊卻身形恍惚地跌坐在了樹下,一副渾身不适地模樣。
小狐貍緊張地站起身來,剛要邁步跑過去查看,鼻端卻在徐徐的山風吹送下,聞到了若有似無的香氣。
合歡花,而且是七瓣的那種。
一般的合歡花只有五瓣花瓣,七瓣的合歡花效力奇強,一般修士或者妖獸中了根本就承受不了。
小狐貍隔得遠,又有體內的靈力護持,那若有似無的味道倒是不能對他産生作用。
但離得花香那麽近的陸汀就不好說了。
小狐貍一邊在心裏把澹丹大卸了八塊,一邊忍着已經輕了許多的疼往陸汀那邊奔去。
誰知他只奔出了幾步遠,樹下的陸汀就一個閃身不見了人影。
小狐貍心急如焚,看着自己不争氣的小小身體在原地團團打轉。
“快點兒變快點兒變快點兒變!”
不知是不是他的念力集中,引發靈力起了作用,沒等多大會兒,只聽“噗”的一聲,小狐貍原地消失不見,一只黑鱗滿身的翼龍憑空出現。
翼龍秦征不及欣喜,展開寬大的翅膀上下幾個忽扇,直沖到了九天之上。
一邊飛一邊四下裏張望,速度飛快,沒過多久就看到了廊古山巅上的那道白影,不等他趕過去,那白影卻一下子跌入了深淵。
翼龍跟着俯沖而下,飛快地鑽入寒潭。
一人一龍在清澈的水底兩兩對視,只一個錯身而過的瞬間,便在彼此的眼睛裏留下了抹不去的倒影。
翼龍一刻也不停留,駝了陸汀在背上沖出寒潭,揮翅飛向天邊。
…
一塊半山的青石上,翼龍倚着崖壁半坐。
他那一對厚重的翅膀攏在身前,腦袋低垂着往翅膀圍成的空隙裏面看。
遠遠看過去像是抱了顆易碎的蛋在懷裏,正小心翼翼地查看。
即使體內的靈力還有一些在胡亂流竄,但可以聽憑他調動的靈力已經有許多。
于是,他便運靈力讓身體快速變得火熱起來。
被他緊緊裹着的陸汀身子軟成一團,閉着眼睛靠在他布滿鱗甲的胸前。
他臉頰緋紅,一動不動,一只手搭在一個地方,那個地方的鱗甲參差不齊,形成一道疤痕的形狀。
那道疤痕下面,是如擂鼓一般跳躍着的心髒。
秦征很想控制着心跳不要跳得這麽不知羞恥,可他發現心髒這個玩意兒,很多時候是他的主宰,他壓根沒辦法控制。
比如,情不自禁地喜歡誰。
比如,看見了誰它自己就會開心地蹦跶上天。
還比如,會吃醋,會自卑,會因為得不到而燥郁不甘。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心髒這個東西在搗亂,他卻絲毫沒辦法。
“不要熱!”
忽然,翅膀下,懷抱裏的人說了話,語聲呢喃,聽得疤痕下面的那顆心髒更加淩亂。
“不要熱,涼一點兒。”
翼龍不會說話,喉頭“咕嚕”一聲,算是回答。
他怕千年的寒潭水會讓陸汀的身體難受。
可看起來,合歡花的效力未過,他好像對冷的東西更加喜歡。
果然,過了沒多大會兒,寒潭水的寒氣慢慢被體溫驅趕,即使隔着鱗甲,秦征也感受到了陸汀身上慢慢散發出來的灼熱。
“唔……”
他像是實在受不了,蜷縮着的兩條腿不安似地微微動了動。
翼龍: “……”
“我要去潭水裏呆一會兒,”陸汀睜開了眼睛,卻不擡頭去看翼龍黑溜溜的眼睛,只微垂着眼簾說道。
睫毛上還有未幹的水珠,欲滴未滴。
“別再駝我上來。”
陸汀悶悶地低聲說完話,便要掙紮着撐着手站起身來。
……沒能站起來。
因為,攏着他的一對翅膀牢牢的,他現在渾身無力,只有一腔的燥熱難耐。
他終于微轉了頭,擡起眼眸看向那龍。
睫毛上的水珠随着他的動作滴落,落在堅硬的龍甲上,燙得那龍微微一顫。
“不讓我去”魔尊悠悠問道。
那龍喉頭又是“咕嚕”一聲,不知道是在回應,還是因為魔尊的注視慌亂地咽了口唾沫。
“嗯……可是,”魔尊雙腿緊繃着微微摩挲,努力克制卻又難耐的小動作: “我有些難受……”
傳言一代魔尊風流倜傥,身邊伶人不斷,那些床帏韻事更是傳得有鼻子有眼,好像都在魔尊的床榻邊親眼見證過似得。
但事實上……魔尊他老人家也只僅有那麽一次而已,而且還是在不清醒的狀态下。
魔尊的兩頰越來越紅潤,心裏像是有條麻癢蟲,瘙得人渾身又熱又難過。
如果去了潭水裏,縱然不能完全抑制,但那冰冷刺骨的感覺總比如今在翼龍的懷抱裏,感受着他濃濃的氣息得好。
這是他的黎墨!
只是這個清晰的念頭,便能擊碎魔尊最後一點兒苦苦維持着的理智,他幾乎要不管不顧地撲上去。
管他是什麽,龍也好,狐也好,人也好,不都是他苦苦壓抑着連想都不敢去想念的那個小東西嘛!
他再次伸手去推翼龍攏住自己的翅膀,并在發現小東西還是不肯放開的時候惱怒起來。
“你不放我又不能幫我!”
一定要眼睜睜看着他難受才行嗎
翼龍被他的低吼驚得一下子松開了翅膀。
是哦,他現在是龍的樣子……該怎麽幫他
龍垂頭看了看自己的某個部位……尺寸有點兒大,他的魔尊會受不的。
手……沒有,只有爪子。
口……同樣太大,滿嘴獠牙。
這滿腦子都是不正經念頭的龍,把自己的身體掠了個遍,也沒能想出幫助魔尊擺脫困境的恰當方法。
就在他憂愁的空檔,魔尊已經手軟腳軟地費力到了一旁,手指屈起,準備捏訣,再次去那千年寒潭一游。
還沒等他施訣成功,忽然一陣風襲來,将他整個身子卷了進去。
黑霧升騰,将這一方小小的天地籠罩,如同黑夜。
魔尊聽見耳邊“咕嚕咕嚕”聲響,不知道那條龍是要搞什麽鬼。
剛才的一陣風太急,他的手腳太軟,身體太熱,心裏更是因為證實了某些事情而欣喜又混亂。
所以即使不知道龍在搞什麽鬼,他還是安安靜靜地待在了原地,感受着咫尺之間的氣息和溫暖。
下一刻, “咕嚕”的聲音消失了。
耳後傳來溫熱的氣息。
一雙手從他背後伸過來,摟住他的腰肢。
濕濕軟軟的唇瓣小心翼翼地落了下來,沿着他的後頸,緩緩向前。
火上澆了熱油,轟地爆燃。
陸汀心髒狂跳到幾近窒息,渴望又畏懼的情緒同時湧在了一起,混成一片茫然。
他下意識地擡了手,去掰摟住腰身的手臂。
手臂果然聽話地松開,但只是一瞬,下一刻,陸汀被那手臂帶着不由自主地轉過身去。
火熱的唇貼了上來,一只手臂再一次将他摟緊,另一只手沿着他的腰肢,慢慢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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