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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秦征看起來很不好,閉着眼睛窩在陸汀懷裏,一只手緊緊地抓着他的衣襟,卻一直止不住地瑟縮發抖,汗水浸透衣衫,如同剛從水裏撈出來似得。
陸汀從他脈象裏的亂流可以想象他如今所遭受的痛苦。
怕是比千刀萬剮有過之而無不及吧!
陸汀起了恻隐之心,苦于沒有辦法幫他減輕痛苦。
雖然在一定程度上算是出于同源,但每個人的自身屬性不同,所修煉的靈力也不盡相同。
尤其陸汀發現,秦征的靈力精純綿厚,強悍的程度幾乎和當年的半神之體绛信天尊有一比。
而且他的靈力雖然在體內橫行,恨不能要将秦征整個地切碎重組一般,但若是有外力靠近,它卻會表現出保護的姿态,不容許外人對秦征做什麽。
最終,陸汀只能眼看着秦征痛苦煎熬,所做的也不過是照着他的吩咐,抱着他輕聲地安撫,盼着這樣做真的會有效果。
這情形無端讓他想起過往,還有剛才秦征一句若有似無的呼喚,熟悉得像極了從前。
那個小家夥非常嬌氣,幾乎全部的時間都要賴在陸汀左右。
但凡陸汀離他稍微遠了,那小東西不是哭得撕心裂肺,就是病得奄奄一息。
縱然陸汀受許多人仰慕,卻從來沒經歷過哪個人纏他纏得這麽緊。
就算是灼羽,他小時候把受傷的它撿回來,照顧沒幾天灼羽就自己活蹦亂跳了,會飛了之後更是一天到晚見不着人影。
只有那小東西好像離了他就活不下去。
那樣被人親密的,全身心地依賴着的感覺,讓陸汀覺得新奇又刻骨,仿佛這個世間所有的東西都有可能消亡分散,只有他們永遠不能分離,也不會分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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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到了那小東西七歲那一年,冥雲帝尊雲尨禦駕北原狩獵,陸汀意外地發現了那孩子額角的肌膚上一個平時隐匿,特殊情況之下才會顯現的胎印。
那是帝尊的家族印記。
只有雲尨的血脈才會有。
陸汀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明明之前妖後身死,生了個小怪物的事情雲尨一清二楚,他卻在看見那小怪物的時候對陸汀說: “殺掉埋了吧!”
陸汀沒有聽從,将那小東西養在自己的王府裏。
那時他以為雲尨之所以對一條小生命冷酷無情,只是因為這小東西是妖後和最後一代妖王的孩子,自然不願意留下後患。
但當他看到那小東西額角的胎印,才覺得自己實在是天真得厲害。
冥雲帝尊雲尨,在囚禁妖後的那幾年裏……
陸汀想起妖後所說的“那個人那樣折磨我”,他還以為只是用刑,哪裏知道……連孩子都有了!
陸汀牽着小東西去問帝尊,帝尊看起來有些尴尬,但還是承認下來。
“那妖後身子特殊,我也是為了修行。”帝尊為自己的行為解釋: “否則我怎麽可能去碰那麽醜的東西。”
不用他說陸汀也能猜到,凡是得到資格與妖後交媾的妖,無不修為飛漲。
冥雲帝尊素來張狂,敢為人所不敢為。
他大概覺得人族與妖後交合,同樣對修行有益,于是在囚禁妖後的那段日子裏,時常行那陰陽和合之事。
修為漲沒漲陸汀沒看出來,因此有了個小東西卻是事實。
“帝尊打算怎麽辦”陸汀只是問。
雲尨瞅着那貼在陸汀身後只露了個小腦袋出來的黎墨,不耐煩地說: “之前我也沒辦法确定他是誰的種,現在既然确認了,那就養着吧,偌大的浮雲宮,總有安排他的地方。”
陸汀極不願答應,但天理人倫,他實在沒有理由不讓他們父子相認,不讓小東西知道自己的出身本源。
“他離不了我,要不我先幫你養着,等大一點兒受封爵位的時候再送回去”陸汀跟雲尨商量道。
但那時候的雲尨,已經不是攜手殺妖獸時的同袍兄弟。
帝尊威嚴十足,看着那小東西道: “都多大了還離不了你男孩這麽寵就完了!我明天派人安排他,你別管了,想他來看看就行。”
一瞬間,陸汀生出了些後悔。
或許,他該裝作沒看見那枚帝尊血脈的胎印。
到底是不能放心,陸汀一路陪着小東西到了帝都雲城,又親眼看着雲尨派人收拾了單獨的宮殿住所,安排了宮人。
小東西從一個小怪物,變成了皇子。
陸汀在浮雲宮賴了三天,三天之後,帝尊不耐煩地趕人。
“你回去吧,他好好的,沒生病也沒哭鬧,就算哭了也由着他傷心幾天,過去這陣兒就好了。堂堂皇子豈能是個哭包”
話裏話外,帝尊都在埋怨陸汀把孩子養得嬌氣了,甚至潛藏的意思,是陸汀就不該把那小東西養大,當初直接往雪地裏一扔,不過一時片刻就凍死了,哪裏還會有如今的煩惱
陸汀沒有馬上回去,又去見了小東西。
小東西果然沒在哭,只是低垂着頭悶不吭聲。
一見到陸汀即使眼眶立馬盈滿了淚水也努力地憋着不讓它掉下來。
“我真的不是你的孩子,”他說,甕聲甕氣地透着無盡的委屈和失落: “我早就知道了,你那麽好看……”
而他,卻那麽醜。
陸汀不說話,伸手将小東西抱進懷裏,緊緊的。
小東西再也忍不住,即使努力壓抑,淚水還是不停地流出來,打濕陸汀的衣衫。
“你會,你會來看我嗎”他哽咽着問道,兩只小手死死抓着陸汀的衣角。
“會。”陸汀說,接着又補充了一句: “你要是住得不開心,我就來接你回去。”
陸汀回了北原,生生捱了半個多月,然後再也捱不住,飛身去了帝都。
結果,他就看到了原本被他養得結結實實的小東西,變成了一把幹柴。
如果再晚來兩天,只怕小幹柴就變成幹屍了。
北傾王和帝尊大吵了一架。
“以後我養,他跟你沒關系!”
“陸汀你太放肆,他是我的種,生死由我說了算,誰允許你多管閑事!”好久沒被人挑戰威嚴的帝尊暴怒。
“你只是下了種,僅此而已,他和你再沒有別的關系,他是我帶到這個世上的。”北傾王絲毫不懼,冷冷睥視着帝尊,一字一句道: “他是我的。”
帝尊氣得牙根都癢癢,最後卻氣笑了: “好,你的,那麽個醜東西,你稀罕拿去好了,你以為我很願意認還不是你逼的。”
于是,一拍兩散。
剛剛被賦了“雲”姓的小皇子,瞬間又成了北傾王府上沒有名份的小東西。
出生于黎明,有着如墨的眼瞳。
黎墨,這是陸汀一開始為他取的名字。
而從帝都的鬼門關上溜達一圈回來之後,陸汀開始考慮起這件正事。
他在冰天雪地裏,妖後的屍身旁抱起了這個小東西,糊裏糊塗養到七歲,腦子裏卻從來沒想過怎麽定義這小東西的身份。
養子徒弟家丁抑或者……人形的靈寵,就像灼羽那樣
之前小東西會因為聽了別的孩子有阿爹阿娘,就也要喊陸汀“阿爹”,陸汀不置可否,有時候胡亂答應,有時候就裝作沒聽見。
這時候,陸汀要正經考慮黎墨的身份,便在小東西重新養好身體之後,将他抱在腿上認真地詢問起來。
“墨兒,你真地要認我當爹嗎”
若是之前陸汀問,小東西估計會用力點頭。
但這時候他卻沉默了。
陸汀: “……”
白送的爹不要是怎麽回事難道這次把他送到帝都的事情讓他有了心理陰影了
果然是有陰影了,因為小東西在沉默片刻之後緩緩搖了搖頭。
爹這麽個東西,他已經有了,不管他願不願意,每個人天生都會只有一個,這是無法更改的。
他的那個爹是九五之尊,萬人之上。
可對他來說,狗屁都比不上。
但無論如何, “爹”這個詞都是被他給占了。
從前很神聖很特別的一個稱呼,就因為有了正主,在黎墨心裏變得比牛糞還不如。
“不要爹。”他幹脆地否定說。
曾經的陸“阿爹”有些失落,随即又問: “那你要做我的什麽徒弟”
小東西搖頭。
陸汀有些糾結了: “弟弟”
好像有點兒差輩了。
小東西這次不搖頭了,皺着小眉頭跟陸汀一起考慮起來。
過了半天,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麽似得,擡頭用他的黑亮亮的眼睛望着陸汀,奶聲奶氣地叫了一句: “阿汀!”
陸汀愣了一下。
北傾王府裏有巫族來的朋友,他們沒事會說一些好笑的巫族語逗小黎墨。
其中有一個發音就是“阿汀”。
“我不是叫阿汀,我是在說你們是阿汀。”那巫族人指着陸汀和賴在他身上不肯下來的小黎墨說。
于是黎墨記住了,巫族語的發音“阿汀”,不是在叫陸汀的名字,而是有它單獨的意思。
它的意思是,最親密的人。
最親密的人,可以是父子,朋友,師徒,兄弟,或者任何一種。
那時候的黎墨,覺得不論做什麽都好,陸汀就是他最親密的人。
直到許多年以後,他了解到了,最親密的關系中,還有一種。
當時的陸汀聽見小黎墨這麽叫他有些無奈,假裝責備他“沒大沒小”,但還是默許了這個稱呼。
其實“阿汀”發音和“阿爹”差不多,尤其是孩子的童音,不仔細聽根本分辨不出來。
外人聽來,黎墨就是陸汀的樣子。
只有他們知道不是。
陸汀覺得什麽身份都無所謂,重要的是,他們彼此相伴,不必再面對別離。
…
“阿汀!”
迷蒙間有人在耳邊輕聲吐出呼喚,陸汀猛然驚醒。
山林,結界。
恍惚片刻他才依稀記起自己在哪裏。
然後發現,懷裏的秦征不見了。
有個犯了怪毛病,痛苦難耐的人在身邊,他居然睡了過去。
陸汀捏着眉心懊惱的想到。
接着,他站起身來,撤了結界,四處張望。
沒有秦征的影子。
捏訣飛身上了高處,在周圍細細找過,還是沒有那人的影子。
陸汀想了想,掏出了空明鑒。
這是他重生之後特意根據前世的記憶,慢慢搜羅的秦征的訊息,放在空明鑒裏當做指引,然後就真的在北原找到了秦征。
這時候他又拿出空明鑒,想要借着指引尋找秦征的去處,結果發現空明鑒沒有了動靜。
陸汀瞪着空明鑒愣了會兒神。
本來他來到北原的目标是為了殺掉秦征,提前解決未來的仇人。
誰知道他不但殺不掉,還莫名多了個徒孫和大膽輕狂的仰慕者。
如今,未來的死敵,不知真假的仰慕者憑空消失了,消失之前還曾突發怪病,痛苦地縮在他懷裏抖成一團。
陸汀回想起秦征的模樣,那雙酷似舊人的黑亮眼睛,在他的記憶裏分外鮮明。
陸汀搖搖頭,甩掉奇怪的感覺和念頭。
只是眼睛有些像而已。
這世上連容貌相似的人都有很多,何況只是眼睛相像,不能說明任何問題。
否則還能怎麽樣難道是他養大的那個小東西……有了後代
不可能的,雖然從秦征的年紀上來看……
不可能不可能!陸汀匆忙打斷自己。
雖然這麽連連否認,腦子裏還是不由自主的産生了一系列的幻想:
那小東西在離開他之後,因緣際會認識了某個人族女孩,兩人情投意合很快成親過日子,并且有了個更小的小東西,小東西繼承了母親的全部特征,外表看起來和正常人一模一樣,只一雙眼睛繼承了父親的樣子……
陸汀啪啪啪拍自己的臉,強烈要求自己停止荒唐地想象。
小東西姓黎,秦征姓秦,不可能是的。
可陸汀又想起自己身後的那個咒印,保護着秦征不被自己殺死。
如果不是特別的關系,結咒印的那個人為什麽要費這個功夫
一代魔尊陸汀,就那樣禦風在半空中,一手拿着空明鑒,一手時不時地狠拍自己臉頰,胡思亂想,折折騰騰。
忽地,他猛然揮出一道紫氣,發洩一般擊向地面。
霎時間大片樹木傾倒,土石飛濺。
幾聲哀鳴,如同嬰兒啼哭。
被陸汀砸出一個深坑的缭亂地面,一只雪白的小狐貍半趴在那裏哀哀低鳴。
陸汀一見有所誤傷,連忙落了下去。
小狐貍不知道被他傷到了哪兒,身上雖然沒有血,但整個身子都在瑟瑟發抖,好像很疼。
“傷到哪兒了”陸汀蹲下身子湊到小狐貍跟前問。
狐貍蹭着他的手低鳴,聽得出有一腔委屈。
“對不住對不住,我不知道你在下面,我來幫你好好看看。”陸汀一邊道着歉一邊小心地去摸小狐貍的身子。
不摸還好,一摸之下小狐貍抖得更厲害了,好像渾身每個地方都疼得不讓碰似得。
陸汀: “……”
一個奇怪的念頭在他腦海裏浮現,他捧起小狐貍的臉和它面面相觑。
這狐貍長得很是清秀,皮毛雪白,雜陳不染,一雙眼睛圓溜溜的,眼珠漆黑似墨。
漆黑……似墨
小狐貍被他看得眼神有些忽閃,小腦袋也歪到了一旁,由開始滿含感情地盯着,到不再與陸汀對視。
陸汀也任由它躲開自己的審視,一只手慢慢擡起,探到小狐貍的身體上方,隔空發出魔力,探小狐貍體內的氣息。
淩亂,如有千萬道鋒刃在飛蹿。
陸汀: “……”
小狐貍嗚咽幾聲,徹底絕望。
這下完蛋了,他想,要編造什麽樣的理由,才能讓陸汀相信,即使變成了狐貍,他的本質也不是妖,而是一個人呢
陸汀的猜測沒錯,小狐貍就是秦征。
那一枚咒印大有古怪。
如果換成任何一個別的誰,哪怕是熟悉這種結印手法的誰,來随便照着那咒印的脈絡比劃幾下,也不會輕易就能完成一個倒逆時辰的漩渦。
偏偏他那麽瞎比劃幾下就出了幺蛾子。
秦征一開始還以為是自己天賦異禀,随便一搞就能搞出大動靜,直到他從半空中掉下去,犯了舊疾,他才知道,自己哪裏是天賦異禀,根本就是結成那枚咒印的靈力和他休戚相關,如出一轍。
更嚴重的是,那股靈力非常強大,不是現在的他可以駕馭,因此他那麽照着那咒印的脈絡比劃的幾下子,雖然出了倒逆兩個時辰的驚奇效果,但同樣對他造成了強烈反噬。
這個反噬,就引發了他好久不曾犯過的舊疾。
靈力開始對他施以極刑,一如二十年前的那次。
所不同的是,二十年前的那次,他是真的被無數的靈力鋒刃切成塵埃般的微粒,歷經整整一個寒暑。
而以後每次犯病,那些靈力就只是在他的經脈丹田裏瘋狂亂竄,從外表來看,他并沒有半點兒傷痕。
只是痛苦難免。
不過這一回,他捱得不是太難過,因為,有陸汀在他身旁。
如果不是怕變成奇奇怪怪模樣會吓到陸汀,他肯定是要一直賴在他身旁,讓他抱着自己,安撫自己,直到發狂的靈力平息下去。
可陸汀肯定是會被吓到的。
所以秦征在痛苦難耐的情況下,咬着牙暗無聲息地施了非常輕微的安眠訣,然後趁着陸汀打盹的短短空隙裏,艱難地挪動身體,到結界外的灌木叢裏藏身,慢慢化成小狐貍的模樣。
心裏頭有一萬個舍不得,于是探了小腦袋,擱在一塊突出的樹根上,眼巴巴瞅着陸汀醒過來。
看見他四處找尋自己,看見他浮在半空中不知胡思亂想些什麽,誰知最後一個沒看仔細,紫色魔光當頭砸了下來。
受傷倒是沒受傷,只是一時太疼,沒忍住發出了動靜,結果驚動了魔尊下來查看,然後……全完蛋了。
他本要維持的人族俊郎帥氣模樣,在陸汀眼裏完全崩塌了。
小狐貍秦征腦子裏飛速旋轉,想着有可能說服陸汀的後招,一時間連體內千刀萬剮般的疼痛都忘記了。
矮山密林處,一片亂叢中,一個白衣絕美的男子,一只雪色靈狐,無聲相對,各懷着心事,山風緩緩吹過,火紅的,金黃的落葉稀稀落落,再一次到了黃昏時分,極遠的天邊處,彩雲變化,兩位仙人乘着火凰遨游而去。
北原之地妖氣靡靡,即将到來的黑夜裏藏污納垢。
只這一處卻像是與世隔絕,不惹塵埃。
忽然,陸汀像是想到了什麽,伸手去抱小狐貍。
雖然是很迫切的樣子,但他還是顧及到了小狐貍體內刀割似的疼痛,動作輕柔而又小心。
狐貍秦征想:他要做什麽
當陸汀把他抱進懷抱裏,半翻了他的肚皮想要探他心髒的位置時,他猛然明白過來,接着拼力掙紮起來。
陸汀本就怕他疼,沒有用力抱,所以,他不太費力就掙紮着跳出陸汀懷抱,落下地的時候因為那千刀萬剮的疼痛四肢都站不起來,努力攢了口靈力,這才連爬帶劃拉地踉跄着逃離了陸汀所在的那個地方,再次鑽入灌木叢中,不見了蹤影。
…
陸汀沒有摸到小狐貍的心口,所以不知道那裏是不是會有一道疤。
但小狐貍慌張狼狽逃跑的樣子,他卻看在了眼裏。
腦子裏有一個猜測,卻一時間沒有辦法證實。
或者,不敢去證實。
多年以前,他在小東西來不及收好的書案上發現了幾張紙,上面畫着奇怪的畫和符文咒語。
畫上有人,有狐貍和其他幾種妖獸的模樣。
他當時沒注意那都是什麽,直到後來有一天,小東西突然問他說: “阿汀,據說有一種法子可以讓混血的妖獸分離成本來的樣子,你說,我本來是什麽樣子的”
陸汀不懂這話,反問道: “你本來不就是現在這個樣子嘛要怎麽分”
小東西搖頭說: “我本來不是這個樣子的,你看我的臉上有鱗甲,有毛,可我又不像龍也不像狐,我本來難道不應該是一條龍,或者一只狐嗎”
陸汀聽得直搖頭,說: “為什麽你不應該是一個人你是一個人啊!”
小東西沒再吭聲。
其實陸汀知道,小東西介意自己人不人妖不妖的模樣。
如果他生活在妖獸一族,可能不會有這麽強烈的介意。
但在人族,他的樣子總是會引人側目。
陸汀想過好多辦法來讓他不那麽介意自己的外表,也警告過所有他們可能接觸到的人,不要在小東西面前表現出一驚一乍。
表面上,小東西似乎不那麽介意了,但在他十二歲那年生辰,陸汀問他想要什麽禮物時,他說想要一張面具。
陸汀摸他的頭,想要安慰想要勸說,想說你的樣子一點兒都不難看,起碼在他眼裏,早就已經看得無比順眼。
但最後,他什麽都沒說,只是去找了雲洲最好的能工巧匠,為小東西打造了一張絕世無雙的精美面具。
“真漂亮!”小東西在收到面具時由衷地贊嘆,立刻戴在了臉上,回頭看向陸汀,問: “我是不是變得很好看了”
面具遮住了他原本的樣子,只有那雙眼睛在冰冷僵硬的面具映襯下,熠熠生輝。
那天小東西問陸汀那些關于混血妖獸分離話,他當時表現沒怎麽緊張,但其實是記在了心上,之後一段時間,他都會有意無意地觀察小東西的動向。
不是沒想過,讓小東西去廊古山的另一邊。
如果他覺得在人族活得不開心,陸汀會放他去選擇另一種生活。
但小東西一直沒表現出那種意向,陸汀也不願他離開自己。
于是,日子還在繼續。
直到又有一天,陸汀在小東西焚燒的爐灰裏,發現了那幾張圖畫被焚燒掉的痕跡。
他有些欣慰地想,小東西終于不再胡思亂想了。
哪怕只是借助了一張面具,但只要他開心起來,什麽都不重要。
世事翻轉無常,後來的分離,身死,重生,他又回到了這北原與九連川的交界處,那個小東西的出生地。
他的樣貌一大半随了他的母親,那個妖獸混血的妖後。而他的血統,應該更為複雜,不止有妖獸的,還有人的。
如此複雜混亂的血統,真的能夠分離嗎
陸汀不知道,但就在剛才,他看着小狐貍黑漆漆的眼眸,腦子裏忽然就冒出了當年小東西的那張畫來。
畫上第一個,是人,第二個,就是一只狐貍。
陸汀心頭怦怦亂跳,有些想法卻又不敢去仔細推敲,近鄉情怯似得害怕揭開真相。
“阿爹!”
山風吹拂的半山坡上,有人忽然叫了一聲。
聲音很熟悉,又很陌生。
陸汀猛然起身回首。
身後,站了一個人,黑衣蒙面。
那張面具精致絕倫,面具下的一雙眼睛由于隔得有些遠朦朦胧胧地看不太清楚。
“阿爹。”那人又叫了一聲。
是很像,可惜不是他。
魔尊面色如霜,一句廢話都沒有,揮手兩團魔氣一左一右打出去。
那黑袍面具人萬沒料到只是叫了兩聲,還沒來得及說出提前想好的說辭就挨打了。
他飛快閃身退避,堪堪躲過身前的一團魔氣,另一團卻像是恰算好了他要躲避的方位, “嘭”的一聲打了個正着,正中那人胸口,力道又兇又狠。
那人只覺胸口劇痛,氣血翻湧,內膽都要被打碎的感覺。
他又驚又怒。
聽說過傾夜魔尊修為深不可測,這世上幾乎已經無人能敵。
但他也沒料到自己居然連一招半式都接不住就被打殘。
這人不知自己是自尋死路,正趕上陸汀思緒緊繃,滿腔壓抑的情思無處發洩的時候。
偏偏他又不知死活地扮成那個最不該扮的人,東施效颦地學着那人叫什麽“阿爹”,傾夜魔尊不揍他揍誰
陸汀不止是要揍人,殺人的心思都有了。
魔尊動了肝火,暴怒之下更是無人能敵。
那冒牌貨不甘就死,一邊開結界擋在身前,一邊施展本領,要咬牙和傾夜魔尊鬥上個一招半式。
“天乾地坤,滅!”這位冒牌貨氣勢十足,大喝一聲,無數道黑紅色的靈力從他背後飛散而出,在半空中劃着弧度齊齊朝着陸汀擊去。
魔尊一手掌心平平推出,另一手負在背後。
這次的紫色魔氣中暗夾着一點星火,輕巧地迎擊那人的數道黑紅靈力。
兩下裏力道相接,熾烈的火焰遽然燃起,沿着那冒牌貨的靈力痕跡飛速燒了過去。
一聲慘叫,冒牌貨被魔尊的烈火和魔力橫掃了一遍,防護的結界碎成渣,人也支撐不住跪倒在地,臉上面具“咔嚓”一聲裂開,露出本來的樣子。
“魔尊饒命!”這人徹底認了慫,低頭求饒。
魔尊剛剛熾烈的攻擊還有殘餘的火焰未熄,此時正好照亮了這人的模樣。
陸汀怒火稍稍平息,看着這人問道: “你是……十二妖王”
早年的妖王已經被殺,廊古山結界起了之後,妖獸一族在九連川那邊又折騰出好幾個新的妖王出來。
這一個,陸汀恰好見過那麽一次。
十二妖王沒料到陸汀還記得他,很是受寵若驚。
“正是正是,在下十二妖王澹丹,久仰魔尊大名,今日一見,三生有幸。”
陸汀冷哼一聲,說道: “幸但願你是真心這麽想。”
說完,他手掌再轉,更為淩厲的一輪攻擊立馬就要毫不留情地朝着澹丹當頭落下。
“黎墨!”
發現攀交情沒用,生死關頭,澹丹想也不想就喊出了這個名字。
陸汀果然晃了一下神。
澹丹就是要争取這逃命的一個瞬間。
“魔尊當年可以和黎墨快活,為何卻不能給我等一個機會”
這妖邊說邊跑,等最後一個“會”字說完,已經遁到了幾十張丈的地方,可也沒躲過魔尊閃電一般追斬過去的紅光, “嗷”的一聲慘叫,好歹拖着殘軀跑遠了。
陸汀被他最好一句話激得氣血翻騰。
當年,當年……
久已忘懷的當年,被那不入流的妖王提起來,猛然一股熱氣自陸汀體內蒸騰。
陸汀喘息微微變得粗重,才猛然警覺,這個混賬妖王居然使了如此龌龊的手段。
是合歡花的香氣。
陸汀魔力深厚,尋常毒氣傷不了他,就算是一般的催情藥香之類的他也不懼。
但這合歡花并不一般。
尤其是……他在聽到黎墨的名字時,動了情。
情,正是合歡花的藥引。
那妖王不知從哪裏知曉了什麽,竟是吃準了陸汀受不的“黎墨”兩個字。
只是十二妖王有賊心也有賊膽,偏偏沒有實力。
就算算計成功,依舊是沒命消受,為了保命,只好比兔子跑得還快。
半山坡上,只剩了魔尊踉跄後退,背脊倚到一顆樹上,無力地坐倒。
身體燥熱,渴望着被心裏的那個人擁抱,這種感覺讓魔尊心生畏懼,又止不住地渴望。
心裏一遍又一遍想着那個人的名字,嘴巴卻閉得緊緊得,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要露出心聲。
但燥熱的感覺越來越強烈,難以舒解的壓抑快要将人撐破似得痛苦難熬。
這樣下去不行,即使不會死,也不知道會做出什麽羞恥不堪的事。
魔尊努力撐起身子,捏了法訣,身形瞬息移動,消失不見。
重新出現的地點是離剛才那個山坡不太遠的廊古山的頂峰。
從那裏一躍而下,下面山峽裏的寒潭潭水終年冰冷刺骨,應該是個能讓人清醒的地方。
跳下去的地點,就是他當年站着,将懷裏的人抛下去的地方。
那些原本折磨人的記憶,此時卻被曲解放大,越發折磨的魔尊燥熱難耐起來。
“黎墨……”終于是一個忍耐不住,脫口而出。
接着,他便無法忍受這種羞恥的折磨,縱身一躍而下。
下墜的過程,滿腦子都是黎墨被他松手抛下時的絕望和傷感。
“噗通”一聲,寒意瞬間浸透骨髓經脈。
身子涼了,可心頭的燥熱不熄。
魔尊有些絕望,一動不動任由自己緩緩沉向潭水深處,一如曾經,那個痛苦的少年。
一道黑影俯沖入潭,又飛快地蹿出水面,誇大的背上多了個白衣的魔尊,一雙翅膀忽閃,沖上雲霄。
陸汀努力睜大雙眼,看着将他馱出寒潭的異獸。
龍角龍身,一對寬闊有力的翅膀,周身布滿黑色的鱗片。
魔尊顫抖着撫摸那似曾相識的鱗片,眼眶瞬間濕潤,他張開手臂,摟住那翼龍的脖子,側臉貼在上面,低聲輕喃: “黎墨。”
記憶中,書案上的那副塗鴉,第一個是人,第二個是狐貍,第三個,是翼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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槍林彈雨一起闖,我的背後是你,你的背後是我,最信任的彼此,最默契的彼此。
這樣堅固的一對,還有情敵?
開玩笑嘛?一個炸彈炸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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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圈說,沒錯,熊果就是個懶鬼,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了,洗個碗能碎,煮個面能炸,可是,他就是我活着的意義。
熊果:“好難得聽圈圈說情話啊,再說一遍還想聽!”
蘇圈:“你滾,我說的是實話,請注意重點,你除了會玩電腦什麽都不會!”
熊果:“錯了,重點是我是你……唔……犯規……”

傻了吧,頂流影帝暗戀我三千年!
[無女主+病嬌+爆笑+娛樂圈+蘇撩甜寵]
魔尊裴炎死後重生到了三千年後的現代,為償還原身欠債擺脫渣男,他參加選秀,因為腰細身軟一舞絕塵而爆紅。
粉絲們:這小腰,這舞姿,這長相,絕絕子!
導師江澈坐在評委席上,眸色幽深看着舞臺上的裴炎,喉結微微滾動,嗯……很絕,都是我的!
外人眼中的頂流影帝江澈清冷衿貴,寬肩窄腰大長腿,行走的荷爾蒙。
後臺,江澈挑起裴炎的下颚,聲音暗啞而危險:“師尊,我等了你三千年,你乖一些,我把命都給你!”

開局給魏爾倫戴了頂環保帽
穿成十六歲的少年,麻生秋也父母雙亡,無牽無挂,奈何原主沒有給他留下後路,已經是橫濱市著名的港口組織裏的一名底層成員。
作為非異能力者的普通人,他想要活下去,生存難度極高。
——沒有外挂,就自己創造外挂。
四年後。
他等到了命運最大的轉折點。
在巨大的爆炸過後,麻生秋也處心積慮地救下了一位失憶的法國美人。對方遭到背叛,人美體虛,冷得瑟瑟發抖,脆弱的外表下有着耀眼的靈魂和天花板級別的戰力。
“我……是誰?”
“你是一位浪漫的法國詩人,蘭堂。”
“詩人?”
“對,你也是我的戀人。”
麻生秋也果斷把他放在心尖上寵愛,撫平對方的痛苦,用謊言澆灌愛情的萌芽。
未來會恢複記憶又如何,他已經抓住了全世界最好的珍寶。
感謝魏爾倫!
你舍得抛棄的搭檔,現在是我老婆!
【麻生秋也CP蘭堂(法文名:蘭波)】
我永恒的靈魂,注視着你的心,縱然黑夜孤寂,白晝如焚。
——詩歌《地獄一季》,蘭波。
★主攻文。秋也攻,攻受不會改變。
★蘭波是二次元的異能強者,三次元的法國詩人。
★雙向熱戀,結局HE,讓這場愛情的美夢用烈火焚燒,燃盡靈魂的狂熱。
內容标簽: 綜漫 穿越時空 婚戀 文野
搜索關鍵字:主角:麻生秋也,蘭堂(蘭波) ┃ 配角:魏爾倫,亂步,中也,太宰,森醫生,紅葉,夏目三花貓,澀澤美人,晶子 ┃ 其它:港口Mafia小職員
一句話簡介:兩個人的故事,三個人的名字。
立意:橫濱這麽小,世界這麽大,該走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