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結局

結局

“池禾,我們不拜天地,亦不拜高堂,只拜天地可好?”時致看着池禾的眸中,平靜中帶着一絲懇求。

“好。”許久,池禾給出回複。

時致聽到了池禾如此回答,頓了一下,唇角露出笑意。她牽起池禾的手,與之行了對拜。

杯中被到滿酒,兩人端起酒杯繞手将其一飲而盡。

“終身相守,摯愛如初,至死不渝。”時致道:“你不離我不棄,你若要離——”

時致上前兩步,前傾來到池禾耳邊低聲道:“我便把你鎖起來,讓你哪也去不了。”

池禾低笑一聲道:“那你還是把我鎖起來吧,我便不用思考要去哪了。”

“我舍不得。”時致搖頭道:“你如此鮮活,我舍不得看你露出一絲委屈。除了……你要離開的時候。”

池禾擡手點了一下她的眉心,嘆道:“那就這樣吧,殿下可要看好我了,別讓我露出一絲委屈來。”

時致笑着回道:“這是自然。”

*

檀香被點燃,縷縷煙緩緩升起。

宮女蓋上香蓋,偷偷的看了眼一直被放下的簾帳,緩步走出宮殿。

聽着殿中安靜下來,池禾睜開眼起身擡手掀開一角簾帳。

看着帶着幾分寂寥意味的宮殿,池禾發出一聲輕嘆。她動了動腳腕,聽着鎖鏈的輕脆聲,池禾嘆道:“也許我應該悔不當初才對。”

殿門被推開,池禾躺了回去裝睡。

沒一會,一只素手掀開簾帳坐在床邊。時致撫上池禾的眉眼,看着輕顫的睫毛,她道:“池中然,你可是後悔了?”

池中然……中然,是池禾的表字。

池禾緩緩睜開眼,看了時致身上的華服片刻,小聲道:“我不會後悔的,只是這樣的你,讓我感到有些陌生。”

時致俯身抱住池禾嘆道:“池禾,若是我不鎖着你了,讓你做回池大夫,你可會離開我?”

池禾緩緩道:“你在想什麽?你我既已拜堂成親,我自是不會離開你的。”

“池禾。”時致低喃道:“我一開始,只是想要自由罷了,但遇到你之後,就好像開始動搖了。後來想要這個位置,是為了通過權力,得到自由和你。”

池禾擡手拍了拍時致的後背,道:“後來呢。”

“但小将軍但我們去看了那番之後,我又搖擺不定了。”時致閉上眼道:“後來仔細一想,有了權力也好。有了權力之後,規則由我制定。而你想實現的,我為你實現。”

池禾眨了眨眼,看了時致半晌,開始回想是什麽時候發生的改變。

*

三月前,在池禾的央求下,時致同意帶着她前往都城與杜淵彙合。

他們要做什麽,他們要救駕。計劃趕不上變化,三皇子自大狂妄,逼迫皇帝退位,他要自己登基帝。

也是在那時,池禾知道了所謂的流民,不過是杜家軍所扮演的罷了。

池禾被留在了後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只知道坐着馬車到了皇宮,聞到了抹不去的血腥味。

到了被無數杜家軍包圍的金銮殿,血腥味更重。

池禾看到了官員縮在角落瑟瑟發抖不敢出聲,時致扶着仿佛老了許多的皇帝走向龍椅,而杜淵站于下方,安靜的用衣袖擦拭着劍上的血跡。

他的腳邊,是已經沒了氣息的三皇子。

杜淵回頭,看着池禾淡笑道:“池大夫,可還适應?”

“适應。”池禾來到杜淵身旁低聲道:“小将軍,殺人是什麽感覺,我還沒殺過人呢。”

“他人所說的,遠遠沒有你自己親手體驗的真實。”杜淵頓了一下,又道:“池大夫,你這雙手,還是留着救人吧。”

皇帝掃了眼三皇子,眼中是失望與悲傷,他閉上眼道:“元流,其他皇子如何了?”

時致打量了皇帝一眼,語氣裏含着幾分悲傷:“父皇,皇兄們,都去了。”

皇帝愣了一瞬,問:“元流,過幾日你為朕……整理一份旁系血親的手冊。”

“父皇啊——”時致俯身道:“您除了兒臣我,別無選擇。”

“你!”皇帝怔了一下,扭頭看着時致怒道:“你敢大逆不道,你——”

“呵,大逆不道?”時致眼中閃過冷意,她冷笑道:“父皇,您最好看清現狀,在決定該說什麽,不然兒臣可不敢保證會發生什麽。”

皇帝看向時致的眼中浮現出濃重的失望,良久,他道:“劉公,傳旨。今承華虛位,率士系心,疇咨文武,鹹所推戴。古人雲:‘知子莫若父, 知臣莫若君。’朕謂元流此子, 實允衆望。可以則天作貳,可以守器承桃, 永固百世, 以貞方國。故傳位于此子,可令所司備禮冊命。”

時致嗤笑一聲,冷漠的道:“父皇,兒臣要讓你看着,兒臣會親手毀了你所在意的人。”

“你敢!”皇帝站起瞪着時致怒道:“你要是——”

“我敢!”時致微笑着道:“來人,送太上皇回宮。”

時致變了,也許沒變。

外人面前,她變得冷漠,無情,威嚴,不可侵犯。

熟人面前,她依舊病弱,堅韌,迷茫,外冷內熱。

但她依舊是那個時致。

*

依舊是被鎖着的一天,再次看着宮女點香離去,池禾熟練的再次嘆氣。

池禾估算一下時間,發現時致晚到了。以往這個時間,時致早就到了。

等了好久,池禾才等到時致。

“池禾,抱歉,今日我有事與杜小将軍多聊了片刻。”時致坐下,握着池禾的手道:“明日他要回邊疆,不日杜學士入都擔任丞相一職。”

“這樣啊。”池禾感受着覆上手的冰冷,心不在焉的道:“怪不得你一直把丞相一職空着,原來打的是這個主意。你就不怕,他被那些人針對?”

“杜學士有才,自是能擔任的。”時致道:“早朝的時候我提了一嘴,那些老頑固倒也沒說什麽,就是那些新官不服氣罷了。”

“時致,待會我再為你把脈吧。”池禾收回思緒道:“你若是真的要與我長相守,就要先把自己照顧好。”

時致怔了一下,将池禾扶起,從袖中拿出兩張紙遞給池禾,惋惜道:“朝中老頑固不少,偏偏現在還無法動他們,這些……我與杜淵已經盡力了。”

池禾接過大致看了一遍,紅着眼眶笑着道:“殿下啊,你莫要小看這兩張紙。這兩張薄薄的紙……已經足以改變女子的很多現狀了。”

時致也笑了,道:“我會盡快讓它實行下去的。”

“時致。”池禾抱住時致低聲道:“謝謝你,你已經做的夠好了。”

時致将一樣冰冷的東西放到池禾手心裏,小聲道:“前幾日的事,是我偏激了,對不起,我……是我的問題。池禾,我思來想去,你還是做池大夫吧。”

前幾日……池禾出宮去夢生堂與李榮商量時致的藥方該如何改,回來晚了還被時致撞見了。

池禾握緊手中的鑰匙,嘆道:“殿下啊,你怎麽會這樣想?”

“前幾日小将軍給我講了一個故事,我聽了感觸頗深。”時致溫柔的道:“愛是自由的,不是束縛的。池禾,我不要你為了我束縛自我,我要你為了我,開開心心的過好每一天。”

池禾垂眸,眼眶的幾分紅意更顯眼了,許久她哽咽道:“時致,你亦要如此。”

*

柳枝不知不覺間染上了綠意,因春風的到來盡情舒展着。

街上的人們褪去了厚重的冬衣,換上了輕薄的春衣。人們與相識的人打着招呼。笑容在人們臉上綻放。

夢生堂門口,有人路過,見坐在門口的人,不由得問:“池大夫,你怎麽還坐在這?”

有人聽了這個問題,默默的放慢了腳步。

池禾擡頭,看着那人臉上是真誠的擔憂,輕嘆一聲道:“腳抽筋了,暫時動不了。”

“哈哈,池大夫你莫要诓人呀。”有人笑道:“照你這說法,你豈不是天天腳抽筋了!”

“對啊!池大夫你別說假話了,有什麽問題你說出來,大家一起幫你解決!”

“是啊是啊,池大夫你說吧!”

“我是真的只是腳抽筋……”池禾雙手捂臉不想說話了,也不知最近是怎麽了,她經常腳莫名其妙的抽筋,還偏偏是只在夢生堂門口抽筋……

這簡直是丢臉丢到家門口了。

池禾勸道:“我沒事,大家都去忙自己的事吧。”

路人想池禾也是要面子的,便說了幾句關心的話,不再多做停留便離去。

池禾抿了抿唇,只覺得沒人圍觀這個人都輕松了許多。

“池大夫,李老先生找你。”有藥童尋來道:“看先生的表情,估計是什麽重要的事。”

“嗯,我知道了,謝謝。”池禾伸手借着藥童的力站起道:“好了,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

藥童見池禾不再需要幫助,點了點頭便離去。

池禾保持着微笑拖着酸麻的腿上樓找到李榮。

“給,這是老頭子我研究了許久,最後定下來的一版藥方,你自己拿去試試。”李榮将藥方拍在桌上傲氣道:“先說好,要是最後有什麽問題,老頭子我可不負責。”

池禾拿起藥方看了許久,真誠的笑着道:“李先生,謝謝。”

“行了行了!”李榮擺手道:“別弄這麽多肉麻,時間也到了,趕緊給我滾。”

那日,李榮答應和池禾一起研究藥方的前提是,池禾免費為夢生堂服務半年。

“李先生別這樣嘛,在太醫院,我們還是會見到的。”池禾笑了笑,退後兩步,彎腰鞠了一躬,然後轉身離去。

池禾回房簡單的收了一個包袱,在沒有打擾任何人的情況下向後門走去。

來到後門,那裏很安靜,停着一輛樸素簡單的馬車,一白衣女子站于樹下,唇角含笑,眉眼溫柔的看着池禾。

池禾也露出了笑容,大步走到女子身旁,一時間卻又不知道說些什麽。

安靜,是唯一的現狀。

暖陽愛憐,陽光透過樹縫照在兩人身上,帶來了不曾察覺的暖意。

“池禾,好久不見。”

“殿……時致,好久不見。”

“池禾,我來接你了。”時致頓了頓,溫柔的道:“你……願意和我回家嗎?”

池禾挑了挑眉,轉身就上了馬車。

時致愕然的看着這一幕,似乎是沒摸準池禾的态度。

池禾等了一會,見時致沒有跟上來,掀開簾子露出腦袋笑着道:“時致,你怎麽還不上來?你不是說,要帶我回家嗎?你莫不是反悔了?”

時致摸了摸眼角,肆意的笑着。

“池禾,我來帶你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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