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第19章

冬日,天黑得早。夜色壓下來,像天地間蓋上了一層厚厚的黑色幕布。圖書館後面的小路曲曲折折,周圍立滿張牙舞爪的樹影,一個人走在其間,仿佛誤入了妖魔鬼怪的包圍。方眠嘀咕着這學校也太陰森了些,眼看圖書館大樓就要到了,只見後門站着一抹丁香花似的白影,若隐若現,香霧似的飄渺,仿佛風一吹就會散去。方眠迎上去,喊道:“小妹!”

走到近前才發現,穆雪期神色有些古怪,看起來很是驚恐,還不住沖他搖着頭。方眠察覺到不對勁,可惜太晚了,穆雪期的身後走出四五個流裏流氣的Alpha,他身後的林子裏,也慢悠悠走出來幾個來者不善的家夥。這些人比穆雪期和方眠高出好幾個頭,有男有女,身形鐵塔石牆似的,罩下一片濃重的陰影。方眠把手電筒打過去,這幫人頭發染得五顏六色,腦袋上花團錦簇,一個個插着雞冠似的,争奇鬥豔,看着晃眼睛。

“你們倆,”一個戴着鼻釘的牛臉小混混沖方眠擡了擡下巴,“誰是方眠啊?”

穆雪期猛地出聲,“我是。”

那牛臉小混混歪着嘴沖她笑,“原來你就是方眠那個小賤人。”

“說誰小賤人呢?”方眠冷笑着道,“找我是吧,廢話那麽多,想打就來啊。”

“哦?你是方眠?”牛臉小混混的眼神在他倆身上轉來轉去,“說清楚,你們到底誰是方眠?”

穆雪期不停拉方眠衣袖,想讓他不要出頭,可方眠哪能讓個小姑娘替他擋着?他哼了聲,道:“行不改名,坐不更姓,我就是你爺爺方眠。警告你們啊,我是穆靜南的未婚妻,這姑娘是他小妹,你們敢動我們倆一根毫毛,保管你們吃不了兜着走。懂事的,就麻溜滾蛋,今天這事兒我不跟你們計較。不懂事的,有膽兒就留在這兒,看你們還能不能看見明天的太陽。”

一番狠話放完,這幫混混紋絲不動,笑聲更大了,公雞打鳴似的。

“我好怕啊。誰不知道方眠跟我們一樣,是下等人出身。你也不想想,我們這幫人為什麽會出現在貴族高級學校?有人想讓你被标記,方眠,別怪我們。”

有個人正要上前,方眠從挎包裏掏出扳手,穆雪期擋在方眠身前道:“我才是方眠,你們找我,不要動他!”

方眠抓住她手腕,低聲道:“小妹!”

“随便,”那混混聳聳肩,“管你們誰是方眠,今天你們都走不了。”

他使了個眼色,所有人一哄而上,方眠奮力踹開兩個撲上來的混混,帶着穆雪期瞅準一個空隙就往外跑。沒跑出去兩步,穆雪期扭了腳腕摔倒在地。軟妹平地摔啊,方眠腦門冒汗,再一看,本來落在後面的混混都圍上來了。混混們露出兇相,臉上顯出獸态的紋路,方眠聞到這幫人洶湧的信息素味道。

“誰雇你們來的?我出雙倍的價錢!”方眠大喊。

混混們對視一眼,道:“小弟弟,出來混要講誠信,我們答應了要搞你,今天就一定要搞你。等搞完你你要是想報仇,給我們錢,我們幫你搞。”

都幹這種傷天害理的事了,還講什麽誠信!方眠服了,低聲對穆雪期道:“我擋住他們,你脫了你的高跟鞋趕緊跑,別再摔了!”

方眠沖了出去,左沖右突,被打得鼻青臉腫。對方人太多,遠勝于當初在貧民窟遇到的人數。饒是方眠再骁勇善戰,也擋不住明槍暗箭的偷襲。腿上被咬了一記,方眠腳一軟,跪倒在地。兩個Alpha把他摁在地上,爪子鉗住他的肩膀,另有一個Alpha掏出一根針管,往方眠脖子上一紮,藥水推入方眠的血管,方眠覺得自己仿佛被毒蛇咬了口,脖子冰冰涼涼的。緊接着渾身發麻,手指尖通了電流一般,密密麻麻的癢。

他們給他注射的什麽東西?方眠用力掙紮着,脖子後面的腺體突突發疼,溫度急劇升高。有個混混獰笑着靠近他,“小弟弟,別怕,我們給你的是好東西,你的情熱期要來了,一會兒被标記會很爽的。”

情熱期?什麽情熱期?方眠穿越了這麽多年,從未遭遇過情熱期。腦袋響起警鐘,拼命想要逃跑。

不可以被标記,決不能被标記!

斜刺裏忽然沖出來一個白影,把那混混撞開。竟然是穆雪期,看着瘦瘦小小,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把那混混撞了個趔趄。

“我說了,我才是方眠!”穆雪期死死抱着方眠,用手捂着他的腺體,哭着大聲喊,“我才是方眠!”

“快跑啊,你這個傻子!”方眠腦門發汗。

幾個混混用力拽穆雪期,穆雪期纏住方眠,抱得極緊,怎麽也拽不動。有人踢她,踹她的背,踢她的腰,她不肯走開。

“行,你是方眠,先标記你!”一個混混把她摁住,“發情劑用完了,只能強行标記了,要是覺得痛,可別怪我們。”

那混混驀然俯下身,壓在穆雪期背上,張嘴露出獠牙。

方眠眸子一縮,青筋暴突,用盡全力想要掙脫混混們的鉗制。可是穆雪期抱着他,混混們摁着他,他的身上像壓了千鈞重負,根本無法動彈。那一刻,時間好像變慢了,他眼睜睜看着那混混的獠牙刺破穆雪期的後頸。穆雪期的腺體破了,方眠聞到她身上徐徐散發出荔枝般清甜的味道,混雜着濃郁的血腥味。那混混舔舐着嘴唇,似是意猶未盡。

一個貴族Omega,一個即将嫁人的Omega,被混混标記,無異是一樁醜聞。即使只是臨時标記,注入她腺體的Alpha信息素會時間過去而慢慢被代謝掉,可在極為重視Omega貞操的貴族家庭,穆雪期會成為家族的恥辱,必将無法嫁入任何一個貴族的家門。

這是第一次,有一個Omega在方眠的面前被如此踐踏,如此羞辱。

剛剛被标記,穆雪期的身體軟了下去。其他Alpha興奮地臉膛通紅,喝了酒似的,也想上來标記。摁着方眠的Alpha想要标記穆雪期,一時不察松開了鉗住方眠的手。方眠大吼一聲,撿起地上一塊石頭重重砸在那Alpha的腦袋上。頓時頭破血流,那Alpha鮮血如注,大聲慘叫。方眠發了狠,拿着石頭砸開每一個沖上來的Alpha。然後抓起穆雪期,把她背在身上,跌跌撞撞往小路外面跑。

藥物在起作用,方眠的視野像罩了一層毛玻璃,模模糊糊的看不分明。他不敢停,用盡全力奔跑。穆雪期的頭歪在他肩膀上,荔枝的甜香味在夜色裏輕輕地游蕩開。

“小妹,”方眠低聲喊,“你還好嗎?”

穆雪期意識不清,口中喃喃:“對不起,方眠哥。”

被标記的是她,被侮辱的是她,她卻向他道歉。方眠心裏疼極了,用力甩了甩頭,強迫自己清醒,咬牙背着她向着亮光跑。

漆黑道路的盡頭,有兩盞太陽似的燈。他仿佛看見希望,竭盡全力跑過去。

“救命!”方眠聲嘶力竭,“救命啊!”

藥物随着血液流進了四肢百骸,心髒猛地一縮,方眠兩腿發軟,摔倒在地。他不願意停,掙紮着向前爬行,手指扣入地磚的縫隙,指甲縫裏粘滿塵土。用力……只有幾米了……腦子裏好像有一根弦,繃着不願意松。爬進光裏,一雙一塵不染的黑色軍靴出現在他眼前。好熟悉,靴子側面是穆家的金色蛇形家徽,神秘而威嚴。他擡起頭,對上穆靜南金色的眼眸。

這一刻,仿佛塌下來的天有人撐住了,方眠終于放了心,啞聲道:“救救小妹……她被标記了……”

穆靜南蹲下身,用手背碰了碰他的臉龐。因為蛇是變溫動物麽,這家夥的手好冰。方眠渾身發熱,忍不住靠近他。他身上有冷杉木的香味,清清淡淡,短短一截,鈎子似的,勾引着方眠幾乎要飄起來的靈魂。

“把穆雪期帶走。”穆靜南做了個手勢,“那些混混,全部送進地堡。”

如果方眠的神智清醒一些,就會發現穆靜南淡定得有些過分。自己的親妹妹被标記,他竟然無動于衷。穆靜南的出現也過于巧合,車子好像早已等候在這裏,等着方眠向光奔來,跑到穆靜南的面前。

一個軍人走上前,抱走了穆雪期。方眠仍跪在地上,仰着頭望着穆靜南冷清的臉龐。腦袋好像被放在蒸籠裏,被烘烤着,昏昏沉沉,熱氣騰湧。方眠抓着他冰涼的手,好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香味呢?香味在哪裏?仿佛上了瘾,他四處尋覓那若有若無的清香。

“該走了。”穆靜南說。

聲音模模糊糊,方眠聽不清,只發覺他要抽走放在臉龐上的手。方眠猛地抓住,不讓他離開。

“怎麽了?”穆靜南問。

“好熱……”方眠鎖着眉心,抱怨似的喃喃。

穆靜南目光一凝,說:“你狀态不對。”

“要……”方眠捧着穆靜南冰涼的手,腦子裏迷迷糊糊,猶有雲霧缭繞。

“要什麽?”穆靜南問。

方眠嗅着穆靜南的冷杉木香,膝行向前,爬到穆靜南的身前,與他挨得極近。隔着黑色軍裝,似乎能聽見穆靜南穩穩的心跳,冷杉木的香味更濃郁了些,沉穩清涼,安撫方眠發燙的靈魂。香味從哪兒來的呢?方眠貪婪地嗅着,翕動鼻尖,靠近穆靜南的頸側。脖子白皙,猶如細瓷,如果咬下去,應該會有一個牙印。

找到了,是這裏。

方眠微微張開嘴,咬住穆靜南的頸側。

穆靜南眸子一縮,裏面的金色波瀾狠狠一蕩,頓時濃郁了起來。

“方眠,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他嗓音低沉,蘊含着危險的深意。

“知道……”方眠口齒不清地說,“吃你。”

說完,他又啃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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