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異變陡生

第32章 異變陡生

◎從今天開始就不是了◎

江咎在雨裏, 收拾了自己的東西。

他帶走了長歌。長歌的碎片被他放在乾坤袋裏,劍柄上鑲嵌的寶石不知所蹤,江咎獨自在雨中在那片泥濘的地面一寸寸的翻來覆去的找。

許垚和胡樂不顧同門師長的阻攔還是來了。他們陪着江咎在雨裏找了很久,找到雨停也沒找到那枚原本鑲嵌在上面的石頭。

“長劍有靈, 何況, 那是季師伯的長劍。”胡樂站在江咎不遠處, 嘆息了一聲。

季晗之在那樣的情況下放棄了自己的劍, 又被捏碎了劍坯。恐怕對于長歌來說, 不亞于滅頂之災。

找不到,也許才是合理的。

江咎垂着眼,一頭卷發貼在身上, 鴉羽般的睫毛遮住他眼底的情緒。

“江兄, 以一始宗為首, 來了不少正道修士,此刻他們正在主峰彙集,季師叔會沒事的。”胡樂以為他在擔心季晗之, 走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對啊, 而且有他們在,想必那些邪修王八蛋跑不了多遠。”許垚也重重點頭。

江咎停頓了片刻,他心底的無名火已經要将他吞沒。

他看着眼前的兩個好友, 突然覺得割裂。

溫和的記憶是真的,但昨夜如噩夢般的經歷也是。

“正道?”他喃喃自語, 整個人被陰影籠罩着。

“你們先回去吧,我要瑤光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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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垚兩人點頭, 以為他平靜下來了, 便告辭離開。

胡樂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江咎此刻正擡頭望天。

黑夜太黑, 他看不清青年的表情。

他嘆了一口氣, 轉身與許垚離開這裏。

江咎先回了一趟瑤光峰。

瑤光峰上,除了當時因為有禁制存在的季晗之的小屋外,所有的一切都被那場對峙之中爆發的強大氣息給掀飛了。

他順着山道上山,腳步不停的路過那些藥圃。想必胡樂和許垚稍後會來處理這些東西。

他的小木屋也毀于一旦,所有的東西都被掩埋在廢墟之下。他沒有去收拾,大概從中翻找了一些舊物放進乾坤袋,直接去了湖邊。

障眼法已經被破除了,此刻原來被血球包裹着的良辰此時只剩下一層薄薄的血膜沒有消失,有些地方也已經露出了原本的藍色。

想來蘇醒也不過就是這兩天的事情。

“良辰。”江咎停在湖邊。

東方有霞光,太陽馬上就要升起。

“快點醒來吧。”江咎的視線落在那沉睡的玻璃人身上,他目光深遠,欲言又止,最後只化作一句唇齒間的喃喃。

“沒有時間了。”

小玻璃人沉睡着,卻好像也聽到了他的聲音,輕微的顫了顫。

主峰上有很多人在山腳下圍作一團,昨日的事情鬧得那樣大,各種似真似假的消息風一樣的席卷了整個宗門上下。

所有人都在好奇事件的結果如今發展成了什麽樣子。

“季師叔如何了?”

“聽說季師叔要離開宗門?”

他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視線落在主峰峰頂。現在上面已經明令禁止一般弟子,什麽時候解封,要等宗門的通知。

想來應該是為了避免一些不必要的麻煩。

“他是被趕出師門了嗎?”

“可不是嗎,聽說好像劍坯都碎了。”那聲音帶着濃濃的嘲諷和感嘆。

“那不是就變成廢人了嗎?”也有人唏噓,往日的天才劍仙,不過一夜,就淪落到如此境地。

“平時就冷着一張臉,沒想到能幹出那種喪盡天良的事,還被人家打上門來……”人群嘀嘀咕咕的聲音傳進耳朵裏。

江咎将那身沾滿血的白色統一制式的衣服換下來。他沒有洗,只是好好的疊整齊了,放在乾坤袋裏。這會兒身上的這件黑色長袍,是季晗之曾經贈予他的。

他剛一出現在山腳邊,就有人注意到了他,于是下一瞬間,所有人沖他投來視線。

青年獨自前行。身上的黑色衣袍在陽光下泛着柔和的鍛光,衣擺上用暗金色繡了文竹,看起來栩栩如生。每一處衣角都被撫平,幹淨整潔的像是剛剛特意整理過。頭發用黑色的緞帶系在腦後,波浪似的,給他平添了幾分不羁潇灑來。

只是臉色卻平淡的像是一塊沒有表情的石頭。那雙桃花眼的眼尾收的深邃而利索,帶着淡淡的紅。只是那裏面卻沒了往日的多情友善,黑沉一片。

他沒有持劍,可即使不靠近,也能感受到他周身緊繃的氣場。

衆人見他停下腳步。狂暴的劍氣以他為中心,如一個小型龍卷般彙集又向外突進,逼退了圍堵在入口的白衣修士們。

“啊!”那劍氣似乎帶有針對性,人群中幾個剛才最刻薄的修士被掀飛出去。

“建議閉嘴。”江咎擡起頭,直直的盯過去。

一縷銀白的長發在陽光下異常顯眼,顏色純粹而明亮。

他沒有收斂的意思,出手毫不留情。

一時間整個山腳下寂靜一片。

就這樣一步步在衆人或同情,或嘲諷的眼光中與他們擦身而過。

“季晗之被趕出去了,誰知道你現在還是不是長秋的弟子。神氣什麽?”有人低聲嘀咕。

江咎停了腳步轉身去看,只消片刻便捕捉到了那說話的人。

“看……看什麽!我說的是事實!現在誰不知道他劍坯已碎,遲早變成廢人!”那人色厲內荏的沖他喊。

身形一晃,下一瞬間就出現在那人身後,無咎在手,泛着森冷的寒光緊緊貼着他的脖子。

他只微微一個用力,紅色的血液順着劍鋒流出來,染紅了身前人雪白的衣襟,他看着緩緩流出的血,心底的壓抑似乎有了宣洩。

黑色的長袍在空中翻飛又落下,勾勒出他勁瘦的腰線。青年身高腿長,那白衣修士像是小雞仔一樣被他提在手裏,臉色蒼白如紙。

“不是了。”江咎貼在他耳邊,低沉而冰涼的聲音淡淡的,似乎還帶着笑。

“從今天開始,就不是了。”警告似的,劍鋒又更貼了貼,那人只覺得衣襟前濡濕一片。

感受到身前的人難以自抑的顫抖,他才冷笑一聲,松開了手。

那位師兄只怕是腳軟,他剛一松開他的脖子就摔在地上。

鮮血順着無咎劍鋒滴落,石板上暈開一朵紅色的花。

江咎恍若未聞。他無所謂的眯着眼睛,睫毛投下的陰影遮住眼底愈濃的血色。

過了今天,就不是了。

無人再敢去攔。

奉命在庭院門口接引他的師姐,眼中帶着憐憫看向這位臉色蒼白的劍修。

江咎沒說什麽。昨天之前,他還是人人稱羨的天才師弟,遠近聞名的無情劍唯一的弟子。而如今,不過是太陽落下又升起,意外就來了。

一路無言,江咎被引至一處庭院的大廳前,那高大厚重的門此時緊緊阖着。

師姐讓他直接進去,他猶豫了片刻,轉頭去看天。

太陽已經升起,全然看不出昨夜風雨交加的樣子。此時峰頂雲霧缭繞,他想起他來到長秋劍派的第二天在瑤光峰上遠眺的美景,隐約間與今日重疊。

只是可惜,不過短短兩年,一切就都變了。

猛的轉過頭,發尾拂過臉頰,他清楚的用餘光看見那一縷銀白。

江咎推門進來,迎面看見大廳裏坐了幾位陌生的面孔,那些正道魁首一個個端正坐着正耳語些什麽。他餘光掃了一眼便垂首站在門邊安靜的等待。心底的暴戾翻湧着直到喉嚨,血腥味盈了滿嘴,被他死死壓下去。

“你叫江咎,可對?”柳向元招手叫他過去。

江咎走至堂下,淡着臉站的端正挺拔。

“你可知道你師尊,與那女子過節的始末?”

他搖了搖頭。袖袍遮擋下的手指緊緊握着,月牙狀的痕跡出現在掌心,疼痛讓他的內心又平靜了幾分。

“你……你師尊當日立下離宗的血誓,這件事情,門派不好插手。”柳向元的聲音聽起來很低沉,像是對此感到抱歉。

“但是你可以放心,不論你的師尊往後如何,你依然是我宗弟子。你想要調去哪個峰下,只管開口。我來做這個主。”柳向元的視線落在江咎身上。

“回柳長老,”江咎搖頭,行了一個禮。

站在廳中的青年并不怯場,他垂着頭,腰杆卻挺的筆直。

“弟子欲與師尊同行。”他感受到那些人落在他身上驚訝的目光。

“好一個重情重義的小輩,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麽?”有人不以為意,嗤笑一聲。

“弟子明白。”江咎沒什麽表情,像是沒聽出那人語氣中的嘲諷。

“你可想清楚了?季晗之他劍坯已損,修為盡失不過是早晚的事情。”意味深長的視線壓在身上,隐隐約約的,江咎似感覺到那枯槁老者散發出來的威壓。

“是,弟子明白。”江咎不動如山,額前的發遮擋了他的神色。

眼底的紅漸漸漫上來。

“好。老夫不再多勸。你便與季晗之一同去吧。”

柳向元嘆息着搖頭,正欲揮手叫他下去,

異變陡生!

如瀚海般的靈氣波動從一旁驟然向江咎壓過來,帶着恫吓和令他窒息的脅迫。

令人膽寒的驚懼從心底竄出來,江咎從未如此靈敏!

無咎瞬間出手!

不過一個瞬息,劍光毫不意外的破碎。逸散劍氣遮蓋下,他忍不住噴出一口獻血,身體直直撞向廳中的梁柱。

“轟!”

巨大的聲響讓廳中衆人一悚,視線即刻聚集。塵土飛揚,相撞的力道讓整個建築都跟着晃了兩晃。

江咎被這随意一掌深深嵌進柱裏。眼前昏黑一片,腦子更是嗡鳴個不停。渾身的骨頭都好像在這一掌中被寸寸震斷,內髒更是緊緊的揪在一起,痛的他說不出一個字。

嘴裏大口大口往外冒血,喉間發出似嘔吐似嗚咽的聲音。

廳中的死寂,落針可聞。

他狠下心猛咳兩聲,在一片飛灰中擡起頭來。幾縷發絲被血液浸透,就這麽狼狽的貼在臉上。

深紅色的血痕在眼尾暈開,像一筆胭脂。

坐在柳向元左手第一位的老者彼時正緩緩睜開眼睛,他精瘦的臉顴骨高突,額頭扁平,眉長入鬓。目光淩厲深邃,緩緩落在江咎身上。

江咎心底暗嘆一聲。他确實沒有想到,最先發現問題沖他出手的竟是這位從他進來就一直閉着眼睛,一語未發的老者。

“咳!”

複又咳出一口血,江咎掙紮着從梁柱裏脫身,遠看竟好似一個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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