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見面

幾個人回過頭去看， 就見一個年紀比較大的嬸嬸手裏挎着籃子，正一臉打量的看着他們。

孔嫣抿了抿嘴， 很确定這人不是孔媽。

仔細再看了一眼，又有些模糊的印象。

應該是熟人。

那人眯了眯眼，突然眼睛一亮，用手指着孔嫣， “你是……”

“你是她……”

“哎喲，”一拍大腿，一副認得她卻叫不出名字的樣子。

“我是孔嫣。”

孔嫣直接說了自己的名字。

“對對對， ”那人拍了拍自己額頭，”是孔嫣，是孔家大閨女。”

然後激動的上前一步，看着孔嫣道：“我是你屋後的王嬸子啊， 還記不記得？”

“我記得你是下鄉去了，對吧？回來了？那感情好，你都不知道你爸媽有多想你！”

說着像是想起了什麽，“我幹啥這麽糊塗呢？你這是要進去吧，我也不耽誤你功夫了！”

然後伸長脖子朝屋裏吼了一大嗓門， “老孔媳婦，你閨女回來了！還不快出來！”

臉一偏， 這才看到孔嫣旁邊的宋清風和兩個孩子， “哎喲，都結婚了！”

忍不住感嘆，“孩子竟然都這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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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不等孔嫣回應她， 屋子就傳來噔噔噔的腳步聲。

由遠及近。

聽聲音就知道跑的急。

門猛的被打開。

露出兩個人的身形，一男一女，都是中年的模樣，男的高高大大，女的有些嬌小，都穿着藍色的工裝服。

看到她，皆是一副激動不已的樣子。

女人捂着嘴，眼睛瞬間紅了。

哽咽了一聲，沖到孔嫣面前，手緊緊握住她的兩只胳膊，仔仔細細盯着她瞧。

恨不得一眼看個夠。

“老孔家的，你閨女回來了，恭喜恭喜。”

落後一步的孔爸眼睛也有些濕潤，用袖子擦了擦眼睛。

“謝謝，謝謝……”

一時間說不出來話。

孔嫣眼睛也紅了，心裏又酸又脹，喊了一聲，“爸！媽！”

明明她第一次見，但心裏卻有種再熟悉不過的感覺。

“哎，乖女兒！”

孔媽舍不得移開眼。

“快，還站在外面做什麽？進去啊！”

“你女婿和外孫也在呢！”

王嬸子在旁邊幫腔，見一家子都站在門口不動，忍不住開口提醒。

孔爸孔媽偏過頭一看，這才發現了宋清風和鐵蛋，微微一愣。

宋清風對着二老點點頭，“爸，媽。”

夫妻倆互相對視一眼，沒做聲，但還是禮貌的笑了笑。

孔爸也覺得站在外面不好，說道：“進去吧，先進去再說。”

然後對着王嬸子道：“王嬸子慢走！”

“哎，那我就先走了！”

“你們一家好好團聚！”

見人走了，孔嫣便一把摟過孔媽的胳膊，“先進去吧。”

往裏走了幾步，抿了抿嘴，不客氣的拉過一旁的宋清風，介紹道：“你們女婿宋清風。”

然後瞪着宋清風道：“還不快喊人！”

宋清風聽了，又乖乖喊了一聲，“爸，媽。”

這次聲音大了一點。

孔爸這下不好在裝作沒聽見了，點點頭，“你好。”

場面一時間有些拘束。

孔嫣見兩人跟領導見面似的，忍不住笑了。

“爸，你咋這麽客氣呢？你直接叫他三根就是了。”

腳步一頓，然後彎腰一把抱住鐵蛋，一臉得意的說：“這是你們外孫，宋景雲，小名叫鐵蛋。”

“吶，”對着宋清風懷裏的鐵妞擡擡下巴，“那是你們外孫女，宋初陽。”

“漂亮吧？都是我生的！”

一臉得意洋洋的看着他們。

哪怕第一次見，但就像家人一般親切與熟悉。

孔媽看向孔嫣懷裏的鐵蛋，見到那張與女兒幾乎一模一樣的小臉，心都化了。

伸出手想摸摸他，但見他臉蛋又白又嫩的，又怕自己手上的老繭刺疼了他，趕緊轉了個彎去摸他腦袋。

但也不敢用力！

誇道：“這孩子長得好！”

又看了一眼孔嫣的臉，笑的滿足，“長得像你！”

來回對比了好幾次，忍不住感慨，帶着回憶的口吻說：“你小時候就長這樣！”

身後的孔爸也點頭附和，“對，跟你小時候長得像！”

一家人進了屋子。

孔媽搓了搓手，“還有幾個菜，我先去弄完。”

然後吩咐孔爸道：“快，弄點水給他們喝，對了，現在供銷店應該還沒關門，你去買點冰棍給孩子吃！”

孔爸趕緊點點頭，“我現在就去，你們坐在這兒歇一會兒。”

去廚房拿了茶壺和杯子過來，要給他們倒水喝。

孔嫣和宋清風大眼瞪小眼，最後坐不住了，“我去幫我媽煮飯，你去陪我爸。”

宋清風點點頭，趕緊起身，出門的動作竟有點同手同腳。

孔嫣忍不住抿嘴笑，将鐵妞放到床上，對兒子道：“鐵蛋看着妹妹好不好？”

“嗯嗯。”

鐵蛋使勁的點頭，“我會看着妹妹的，媽媽放心。”

孔嫣摸了摸他小腦袋。

去了廚房，孔媽忙前忙後個不停，見到她過來，忍不住道：“怎麽過來了？快出去歇歇，我馬上就好了。”

随即一頓，問：“是不是餓了？”

“來，我給你弄個小碗，先吃點。”

孔嫣聽得鼻子一酸，忍不住想到她自己小時候，那時候她貪嘴，每次她爸煮飯她就捧着碗站在一邊，一炒好菜她就遞過去，等吃飯時，她肚子已經飽了。

哪怕換了個時空，但父母的愛還是不變的。

走上前笑道：“我是來給你幫忙的！”

“您可別把我當客人似的供着，弄得我怪不自在的！”

“這不就是我家嗎？”

說着擡頭挺胸，自豪道：“你都不知道，你女兒我現在可不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懶貨了，會做不少事了！”

見孔媽有些心疼的樣子，立馬笑，走到竈洞下面坐着，将柴塞進竈洞裏，“你心疼啥啊？不用心疼我，我可精明了，一開始下鄉他們都使勁幹活，就我在偷懶，後來吃不了苦，就幹脆嫁人了，其實也是存了偷懶的心。”

孔媽聽了笑，但還是心疼，“恐怕也吃了不少苦。”

孔嫣聳聳肩，“你看我這樣子像是吃了苦的嗎？”

說完擡起頭将臉左右轉了轉，讓她看。

孔媽仔細瞅了瞅，果真是沒多大變化，臉還是白白淨淨的，泛着紅光，也有肉，一點都不像下鄉吃了苦的樣子。

心裏舒服多了。

一個人過得好不好直接看臉就知道了。

她女兒雖然在鄉下呆了好幾年，但眉眼間是沒有多少愁苦的。

“那就好，那就好。”忍不住感嘆。

将菜倒進鍋裏翻炒。

又接着說道：“你弟也不知道你會回來，他剛走你就來信了。”

語氣裏有些遺憾。

孔小弟是去年考上大學的，還給孔嫣來信了，甚至還将自己的書和筆記寄了過來。

孔嫣也寄了錢和票子過去。

點點頭，對孔媽道：“沒事，以後多的是機會，我現在也考上了大學，等以後畢業工作了，聯系的機會也就多了。”

然後叮囑孔媽道：“以後不用再給我寄錢和票子，我都有，錢留着以後給小弟娶媳婦，他是大學生，畢業要成家立業，也沒多少年了，那時候沒錢咋辦？”

孔媽聽了，心裏熨帖，随即又嗔了孔嫣一眼，“我給你花咋了？你是我閨女，不疼你疼誰？”

“我算是看開了，給兒子娶媳婦最後受氣的是自個兒，還不如想給誰就給誰！”

“你不在身邊，我總得多念着些你！”

說到這兒忍不住嘆了口氣。

想到當初的事就氣人，要不是二媳婦嘴上不饒人，她女兒怎麽會氣的跑去下鄉？

又怎麽會五年見不到人？

誰知道在鄉下過得是什麽日子？

尤其是前幾年有知情通過關系回城了，聽人說，才幾年而已，好好的黃花大閨女變得跟三四十歲的婦人似的。

鄉下苦啊！

那段時間真是做夢都是她！

孔嫣知道孔媽為了她的事和兩個嫂子關系有些不好，忍不住愧疚，“媽，我當初也有不好的地方。”

原來的“孔嫣”也有不對，脾氣有些大。

孔媽搖搖頭，欣慰的看了她一眼，“越來越懂事了。”

“可見還是受了委屈了。”

孔嫣知道自己說不通這事，不管她怎麽解釋，反正孔媽就是認定她在鄉下吃了苦。

轉過話題開始誇自己男人，“看到了你女婿了吧？好不好看？”

然後頗為自得仰起頭道：“我可是暗中挑了好久的，找了隊裏最英俊的，我敢打包票，城裏都找不到這麽好的！”

說完搖頭晃腦，賊兮兮的看着孔媽笑，“對我可好了！”

孔媽聽了忍不住笑，點點頭，想到剛才看到的女婿，長得倒是白白淨淨的，一點都不像鄉下人，兩人站在一起還挺般配的。

心裏那點委屈也少了些，“對你好就行。”

孔嫣聽出了她話裏的勉強，有些不高興，道：“你咋還沒我看的透，別覺得他是鄉下人就存了幾分輕視，不是我自誇，他孝順又會疼人，還上進，努力讓我和孩子過好日子，這不就行了嗎？”

“你女兒我又不是天仙，能找到這樣的都不錯了！”

孔媽看着她這幅孩子氣的模樣，心裏舒服多了，突然感覺女兒跟沒下鄉前一樣，可見這幾年是沒怎麽受苦。

恐怕那個女婿對她也是真的不錯，不然這性子也不會到現在都沒改。

飯剛煮上，孔爸也回來了。

宋清風手裏拎了不少東西，乖乖跟在孔爸身後。

孔爸直奔屋子找鐵蛋，将冰棍拿給孩子吃。

還直接将鐵蛋舉起來放到自己的肩膀上，在院子裏來回溜圈。

鐵蛋笑的開心。

揮手對孔嫣打招呼。

吃飯的時候，孔媽要給鐵蛋喂飯，孔嫣不讓，“別，他自己會吃。”

将筷子直接塞到鐵蛋的小手裏。

孔媽還以為她心疼自個兒，哪知道一轉眼就看到外孫真的自己握住了筷子。

“外婆，我自己吃。”

說着還給她夾了一塊肉，“外婆也吃。”

懂事的不行。

孔媽看的心都化了，“這麽小就會吃了，真厲害。”

想到自己那幾個孫子，一吃飯跟打仗似的，真是不能比。

孔嫣得意的點點頭，一點都不知道謙虛，直接道：“都是三根教的好。”

見縫插針的誇着宋清風，要給他在孔爸孔媽面前加分。

孔媽聽了忍不住笑，看了眼宋清風，笑道：“自己夾，多吃點。”

“好，”宋清風看到孔媽跟自己說話，趕緊點點頭，“媽也多吃點。”

背挺得更加筆直了。

原先就不怎麽多話的人也越發拘束。

一頓飯吃完，洗了碗，四個大人坐在一起。

關鍵時刻到了！

氣氛一時有些過分安靜。

鐵妞喂了奶在睡覺，鐵蛋也在一旁陪着。

房間是早就收拾好的，孔媽說自從她來了信說要回來，孔爸就開始收拾，一直盼着他們。

孔嫣餘光掃了眼看着旁邊坐着的宋清風，後背繃得緊緊的，兩只腿更是乖巧并排，忍不住想笑。

沒想到他也有緊張的時候。

将手偷偷伸過去要握住他的，想給他加油打氣，哪知道宋清風竟然推開了，擡頭看了眼對面的孔爸孔媽，生怕被他們看見。

比鐵蛋還乖巧！

不敢有絲毫小動作。

孔嫣鼓了鼓臉頰，狠狠瞪了他一眼。

瞧他沒出息的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