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章

第 24 章

24.

六星光牢裏葉修和魏琛相顧無言。要問的東西太多反而不知道從哪開始。

要不是突然在許博遠身上看到從未設想過的熟人，之前魏琛說的元神碎片的事葉修是真沒上心。

但師父的幻影像一記強力的撞球，一下把他打出了原先的視野，這才發現很多線索串起來居然能連成一張網。

先撇開為何連自己也感應不到碎片不談，如果真如老魏所說，他們早在自己轉世之初就知道自己的元神不完整，并且碎片存在于人間界的另一人身上，而這另一個人也是從天庭下來的……那最奇怪的就是為什麽地府早不說，其次，為什麽放到現在說？

有我碎片的人，也來自天庭。天庭……輪回井。

假設他是輪回井塌陷牽連的路人，在極端環境下偶然融合了我的元神碎片，倒也不是沒可能。

這麽巧，今世成了我的師父，還因為被我認錯，之後的轉世都幾乎形影不離……

難道是因為——

“元神共鳴？”

葉修的自言自語魏琛聽在耳裏，之前這人視線都虛焦的狀态果然是在飛速思考。嘿呀，想必已經想通一些關節。

“啊對對對，就是這個。不愧是你。”魏琛比了個贊。

葉修看過來，眼神裏充滿了不信任，魏琛幹笑：“你是不是覺得我早幹嘛去了，不直接告訴你碎片在哪。”

他說完裝高深，想等葉修問為什麽再說出來好爽一把。

但葉修看了他幾秒之後，忽的笑了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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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事我知不知道你無所謂吧。只要我待在人間界，就暫時是你手上的一張牌，元神完整是錦上添花，不完整也沒問題。當務之急是阻止或者拖延我飛升。”

葉修抖出根煙叼上。

“現在才抛出碎片下落也無非篤定我更在意碎片而不是去找真正的飛升目标。不想我飛升這事上，地府和劉皓的目标倒是大體一致。”

魏琛臉色微變。

“唯一對你有威脅的，是碎片在人間這個事情本身，要是傳出去人間界會亂，地府也會陷入無謂的消耗。要處理碎片，最佳選擇當然是地府私吞，其次是我自己找回融合。”

葉修把煙點燃，魏琛後背開始冒汗。

“至于為什麽至今沒私吞成功，我再想想。”

“想屁，”魏琛白眼，這跟真相都大差不差了還演個毛，還好他臉皮厚。

“要不是意外做出個我們自己都逮不住的黑戶，也用不着他轉世我們還得靠你定位。後果就是每次都得在你眼皮底下動手，你倒是給點成功率啊！”

葉修樂了，“你們自己逮不住？”

魏琛瞥他：“不但逮不住，甚至看不見。”

葉修不理解。

魏琛：“就徹底黑了呗，查無此人，一世過完要轉生也沒地府什麽事兒，不走程序，直接自己就轉了，神一般的少年。”

葉修無語，随即陷入沉默。

幾分鐘之後才表情些許凝重地問：“你說他……不走地府的程序，孟婆湯也沒喝？”

魏琛心中震撼這重點抓的，邊搖頭，邊從兜裏掏出一截煙屁股，嘬了嘬也開始冒煙。

“那他怎麽每次轉世見到我，似乎都不認得？”葉修不知是問自己還是問魏琛。

魏琛嗐了聲，毫無下限道：“都不走程序我哪知道，你要是感興趣，現在立刻馬上轉職，分分鐘鬼道大佬，等人挂了你試試看自己研究，怎麽樣葉神，要不要考慮下？”

本以為會被立馬嘲諷回來，卻發現葉修有點出神。

莫非正是因為那個元神要逃逸地府管轄輪回轉世，需要消耗那道疤的靈力，疤痕才變淡了？

葉修看了眼遠處許博遠的房間。

要是疤痕徹底消失，他會怎樣？

……

魏琛背着手溜達回閻王殿，又老神在在晃進了喻文州辦公室所在的三途川閣，見只有喻文州和黃少天，這才讓臉垮下來。

“哇塞魏老大，你怎麽臉都白了，喝水喝水！”黃少天趕忙遞茶。

魏琛接過茶，抽水機一樣灌下去半杯，這才大喘氣緩過勁來。

喻文州也走了過來。

魏琛一抹嘴道：“我靠，還好那貨轉移注意力沒想起來問我們怎麽發現兩本往世書長一樣的，要是被問出前世姻緣觸發了跟張新傑的死誓老夫就涼了。”

兩個小輩對望了一眼，黃少天嘶了聲替魏琛後怕。

“還好蘇魔王跟我們一樣，争取到了可以提醒葉修元神的機會，還算留了個氣口。”喻文州道。

魏琛又喝了口茶壓驚，掏手機仿佛要把關機鍵摁爛，“你們最近也最好拉黑老葉，難保他又看出什麽破綻。”

黃少天做了個鬼臉，表示自己和喻文州根本不算知道具體內情，只要推脫說找不到魏琛就行。

“對了，你怎麽轉移他注意力的，那貨出名的注意力驚人來着。”黃少天索性坐到魏琛旁邊讨教。

正喝茶的魏琛差點噴出來，“哪是我轉移的啊，聽到說黑戶轉世不走程序，他就自己重點偏移到孟婆湯去了……對了，葉修說他在小朋友身上看到他師兄了，就那個他愛叫師父的小道士。”

黃少天也噴，看向喻文州，“我去，不應該啊？那人那世的魂衣都被剝掉了，聽方老板說不犧牲他黑戶還做不出來呢，跟現在的都不是同一個，怎麽會幻視到他？？？”

喻文州不動聲色地想了想，片刻後溫和道：“可能這就是所謂的姻緣吧。地府只管算賬，命運的事管不着。”

風過花園，陣陣薔薇香。

自己的元神碎片如果真在身邊這麽久但自己又完全看不到，究竟意味着什麽呢？

葉修的理智告訴他應該趕緊去紫竹林把今天的事跟斷網的郭明宇通個氣兒，但心緒紛擾，竟動也沒動，就在小涼亭裏坐到入夜。

滿天星鬥，估摸許博遠已經睡了。

這人辦事認真，白天工作效率極高，明明身處高位卻很少加班熬夜，好不容易周末本該高高興興，但一大早自己就讓他很不開心。

手機裏有短信，是中午少爺發了道歉的emoji問他要不要吃魚，他也沒回。

一念回到許博遠卧室，沒人，隔壁的辦公間意外燈光通明，許博遠趴在桌面睡得很熟。安文逸見他回來，小施一禮便消失了。

文件鋪開滿滿一桌，大部分是工作要用的，但最近的一張A4紙上圈圈線線全是許博遠的字跡。葉修仔細一看，居然也是一些線索分析。

好寧靜。

之前腦子裏紛亂虬結的線索疑點像被幽谷的清風吹散。

葉修忽然覺得，怎樣都好了。

找錯人，黑戶，薛定谔的元神碎片，背後真有什麽陰謀算計也好，天意神谕也罷，這個人到底是誰，是無辜路人還是誰的安排都沒所謂。

椅子帶人輕輕浮起來離地兩公分，葉修讓他們慢慢飄到床邊，被褥翻開，無形的力量把許博遠送進被窩。葉修哪也不想去，靠床沿坐下。

兀自沉眠的人即使不仰仗月光依舊清晰可見。

在葉修的真無幻境裏，這個人身上總是有一層朦胧瑩亮的藍光。

是那個元神散發的溫柔又安靜的藍色。

他看了這道光幾十年，幾百年，如果可以，真想一直看見。

葉修伸出手，第一次，想去觸碰一下。

“……你，回來了？”

許博遠忽然轉醒，惺忪的睡眼在看到葉修的一瞬間有些驚訝，随即轉為疑惑，環顧被子枕頭，顯然一時沒明白自己怎麽跑床上了。

葉修的手沒有停下，隔着被子，落到了許博遠手臂上，對方一怔。

“怎麽了？”許博遠小心問。

葉修搖頭。

被按着胳膊的許博遠能感覺到自己的肌肉組織在皮下微妙的抽動。

大概又是在想某個故人吧……

哎不行不行不能喪！

許博遠咬咬嘴唇強打精神，“對了，今天我和小手分析，認為有一種可能是我要，不對，我們，這個元神，一旦要出事，你就會感應到。”他掙紮着起來比劃。

葉修靜靜聽他說完，問道：“那你覺得我們之間應該是什麽關系？”

大神的一反常态，吓得許博遠好一會兒沒敢吱聲。

他不會還在記恨白天的事吧！

……我都沒有記恨！！！

許博遠咳了下。

“我，我們……”他想了半天。

大神上輩子是神仙，能是什麽關系呢？

天馬行空偷想了好幾個選項，通通叉掉。

你都不知道，我上哪兒知道。許博遠無語。再看大神，好像确實是在等他答案的樣子。

“……可能你哪回下凡，不小心踩到我了沒道歉，我惦記上了，等再見到你，就趕緊抓住機會報複你吧。”還一報複就報複了好幾輪轉世。

葉修呆了呆，竟笑出了聲。

許博遠不明所以，但不禁跟着笑，似乎連月光都變得暖融融的。

大神坐得很随意，背脊微微彎曲，襯衫褶子的陰影極富韻律。

……啊，好想牽住他的手。許博遠暗暗咬牙，覺得自己就像個手腳繃直拼命橫撐在豎井壁上的可憐蟲。

明知不可以，還越陷越深。

但……其實想想也沒什麽不可以。我喜歡我的，又不犯法。

意識到葉修看他，許博遠慌忙打住腦子裏胡亂飛的想法，完了又制造噪音了！

結果大神只是眼眸一垂，看向了他按住的被子，被子下空空，原先有許博遠的手臂，剛剛為了比劃掙脫了。

“那你接着報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