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章

第 45 章

45.

紅绫飄飄搖搖，雖然不知道它到底有沒有自我意識，但許博遠根據最近的觀察，感覺自己的推理靠譜——大神留給他的這個東西“很聽話”。

果然紅绫動了起來，纏住了灰撲撲的小罐子。

小點一聲汪在洞窟裏回蕩，似乎在提醒紅绫不要莽。

一旁的許博遠也好似收到提醒，連連點頭囑咐到對對你當心，這裏面的東西不能弄壞了。說完反應過來，暗暗腹诽自己是不是快神經病了，和誰都能交流一下。

只聽喀喇一聲，罐子的封泥就被看上去軟綿綿的紅绫絞碎，仿佛是察覺到罐中東西非同尋常，紅绫瞬間将罐子團團纏住，小點則咬住許博遠的褲腿，拖着他往後退避。

許博遠自己也吓得不輕，說起來直到此刻他才想起來，萬一這東西放出來對他不利怎麽辦。

眼見紅绫團巴團巴有漸漸疏散開來的趨勢，許博遠緊張地吞了口唾沫。

層層散開的紅绫如盛開的花瓣，花蕊的部分透過紅绫映出柔柔紅光。待紅绫全部散開，一陣清冷的霧氣裹挾着桂花香撲面而來，許博遠腦子一抽，心說難道前任是桂花仙子嗎，難怪會被藏在月宮了。

揮開霧氣，許博遠看到紅磷又飄散在自己周圍，不知是不是錯覺，總覺得它想攻擊又帶着一絲猶豫于是選擇退守，之前從未有過的情況。

許博遠小心地朝前看，氤氲的霧氣中……啥也沒有？！

許博遠驚訝地看了眼小點，發現狗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前方的霧氣。紅绫慢慢向自己收攏，他又咽了口唾沫，發現自己應激到腹部都有點哆嗦。

“……你在嗎？”許博遠壯着膽子問道，這點動靜竟然也能不斷回響，“你，你先別弄我，我替葉修來找你的，有話要說。”

許博遠心中念着阿彌陀佛反省了三秒，不過，雖然葉修沒真拜托他，但這麽說也總不至于被怪罪吧。

盡管有風吹上來，那團反射着淡淡青光的霧氣卻并沒有消散，反而乘風聚攏過來，穿過紅绫，沒有被阻擋。小點喉嚨裏小小地嗚咽了聲，竟然就在他腳邊趴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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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身遭都被霧氣包圍，許博遠恍惚間看到一個人影，也有可能是兩個重合在一起。

這種感覺很奇怪，說是“看”，那人影也不在你眼前，好像整個靈魂都抽離了在另一個角度看自己。

這到底是什麽量子疊加！！許博遠蚊香眼。

模糊不清的人影，隐約能看到是長發，胸以下飄飄忽忽看不分明，只覺得比自己要矮一點點。人影靜默站立了很久，久到許博遠開始起白冒汗的時候，一個聲音兀自從腦海裏傳來。

“原來……盡管我自毀魂衣，還是有後世。”

起初聽到聲音，許博遠魂都吓飛了，十幾秒後才反應過來應該是人影在說話。

能說話就意味着能交流，許博遠驚喜過後，心情頓時變得十分複雜。

一方面，自己一通迷幻操作居然這麽容易就找到了人，要是葉修沒有失憶，那不是分分鐘的事，也太天意弄人了；另一方面，聽這人言語頗有遺憾的意思，如同深恨自己沒能煙消雲散。想起葉修說想為了他留在這個世間，一時間真是鬼火冒。

就在許博遠想脫口而出你是不是還覺得自己挺偉大的時候，一些明顯不屬于自己的記憶灌進了腦海裏。

随即感覺更怪了。雖然前一刻還明确這些絕對不是自己的記憶，下一秒就恍惚有種确實是自己經歷過的錯覺。最身臨其境的電影也不過如此吧，不愧是量子疊加……

片段又多又雜，完全不連續，也沒有敘事重點。

但記憶就是記憶，哪有人生來就會把自己的記憶按重要程度分門別類，那樣一板一眼的人生未免無趣，也太不真實。

他在記憶裏最先看到的是一個小孩子。

蓬頭垢面，光腳就踩在自己腳背上，抱着自己大腿喊師父。

場景一轉，清晨霧蒙蒙的山道，身邊一個老道士為自己送行。又一聲師父驚飛林中鳥，小小的身影又是披頭散發，光腳自上而下，沿山道飛奔過來，許博遠錯覺這孩子要撲進自己懷裏了，卻見小孩躲到老道士身後，探出頭來怯怯地問師兄要走嗎，我又惹師兄生氣了？

……是葉修嗎？？這麽可愛？？？許博遠不敢相信。

場景再一轉，仙霧飄渺的空曠地，身邊有幾個武士般的人物，雖然許博遠絕對沒去過這樣的地方，但他就是知道這是南天門外，那幾個武士……他心念一閃，直直盯着其中一個武士多瞧了幾眼，發現竟然是公司裏跟系舟一個辦公室的曙光。

也不是長得有多像，但他知道這人就是，太神奇了。

許博遠聽到自己這個身體說：“我明白，我……我就看一眼。謝謝你們帶我從這邊走。”

曙光卸了他身上的枷鎖，讓他如同常人一般随行往外走，遠處鐘聲響起，缥缈的梵音随風而至。

在素白和淺金光芒交織的僧侶隊伍裏，許博遠看到了葉修。

“……”他第一次看到穿長袍的大神，在佛光燦燦的行進隊伍裏有那麽一絲格格不入，許博遠有點想笑，但他意識所在的身體攢緊了拳頭。

跟上次大神帶他在小火車上的感覺不同，這次的代入感太強，這個身體的情緒完全不見外地湧上他心頭。

三千年才見一次，懵懵懂懂地相處，大神在他面前像小孩一樣和小點鬧着玩。

[你]

[因緣]

[斷]

[毀滅]

古怪又破碎的指令突兀地映射在腦中，不是聲音也不是字幕，只是一種瞬間浮現又立馬消失的感知。這個身體的主人打定主意，寧願萬劫不複，也不要再同葉修有瓜葛。

隊伍裏的葉修老遠跟他對上了視線，當下脫離隊伍，逐漸走近。

金烏撲棱翅膀，熱風和光芒都追着葉修腳步而來。

“你今天穿得好素啊。”葉修看着自己，許博遠覺得從沒見過他眼裏有這樣的光。

不做特殊處理的話，一個人能記起來的記憶其實也不會有多少，只是藍橋這兩世太長，不得已雞零狗碎了一些。

一下子要處理這麽多信息，多少讓許博遠的身體吃不消，他腿腳一軟，有些虛脫的坐到地上。

小點趕緊起來查看，為了表示自己沒大礙，他撸了把狗頭逆向安慰。

現在他的身體還是那個量子疊加态，他看了看手，實在是看不出任何問題，但就是感覺摸小點時隔着什麽。

許博遠抱着膝，覺得有些冷，狗子暖心地蹭過來貼在他身邊替他擋風。又靜默了半晌，他才眼神死的開口：“你可千萬別還在想着為誰好來自我感動，我要yue的。”

沒回應，但明顯感到情緒有不屬于自己的波動。

許博遠索性盤腿做好，開始自顧自對天發言。

“你之前說還有後世，應該是發現我就是你的後世了對吧？順便，我剛剛看到了一些你的記憶……”許博遠趕緊咳了聲，“不是我要看的哈，突然就看到了……”

安靜，安靜，風都尴尬起來。

許博遠不确定聽衆還在不在，直到那個聲音又出現在腦子裏：“我也看到了你的。竟然……葉修一直都在。”

許博遠白眼，氣哼哼道：“那不然呢？他說他失憶了，但他有一塊靈魂還是什麽元神碎片在你、啊不是在我、呃也不對……總之他是要放在你身上的，那東西至關重要，只要能回歸就半點破事兒沒有。誰讓你半路整幺蛾子……”

——當然要是沒幺蛾子也沒我什麽事了！

許博遠越想越氣。

還以為自己含金鑰匙出生，天之驕子天選之人，萬萬沒想到，世界線一收束，也不過就是八點檔電視劇裏對男主情有獨鐘卻被迫吃狗糧的炮灰。

那頭大概被罵，又不言語了。

“我喜歡他。”許博遠也不藏着掖着，反正這都各自看過記憶心照不宣了，“不過我聲明，我不是因為你才喜歡他。雖然、雖然早先有可能是因為你的記憶和感情的影響，但後來我遺忘皆空過，重新認識，還是喜歡他。”

他一邊說一邊在心底黑線吐槽：怎麽搞得像小學生情敵比誰更能表衷心一樣……

“咳，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他是因為我才明白自己對你的心情，你欠我的，懂？”許博遠說得硬氣。

“他……”

“你不要說話。”許博遠超無禮打斷，自己都覺得很沒教養，“抱歉，你先聽我說完，不然我就要憋死了。”

“……”

許博遠幾乎将整個身體都躲在小點身上取暖，小點變大了一些，毛尾巴卷過來，十分治愈。

“如你所見，在你之後又有幾世，雖然你破釜沉舟弄碎了自己魂衣，但我猜，花環的力量讓每一世都能想起最初的身份，得到你的記憶，至于得到多少，我自己已經忘了，也說不清。”

“但無一例外，都在阻礙葉修跟我們身體裏這個元神相認。”許博遠理了理思緒，“當然說句公道話也不能全怪你，你根本不知道葉修把帶有秘密的元神碎片藏在你身上，但凡他能告訴你，也不會發展到這麽無語的結果。”

許博遠感覺到那個量子疊加似乎也靠到小點身上。

“葉修就是個死直男，”他嘆口氣，“他要是不告訴你，那八成就是真的‘不能說’，說出來會壞事……”

媽耶，對哦，你自己不說，人上哪知道去，人就是一個被天啓吓cry的小可憐，拼命想遠離你也實屬正常，還真賴不到人頭上去……突如其來的共情讓許博遠額角冒出幾根黑線。

尴尬了好一會兒，他才艱難地摸了把下巴開口，“算了算了，都怪那個危言聳聽傳信息的家夥，太壞了，人搞對象關他屁事！”

藍橋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提醒：“你說的那個家夥被稱為天道，天規、命運，全知全能，他的傳訊被稱為天啓，向來被奉為圭臬……”

哪知許博遠冷哼一聲，“那又如何？再說，他要是真全知全能，你還能跟我在這對話？”說到這許博遠一嗆，“等等，我突然想到個很哲學的問題，怎麽證明我真的在跟我想找到人對話？”

他話音剛落，就見小點瞥了他一眼，仿佛在嘲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