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給他剪頭

給他剪頭

溫戈頂着大紅臉坐在理發座位前,單追沉默地站在他身後,看起來像只等主人原諒的德牧。

“讓一讓啊,小夥子你排隊,我先給他剪。”大叔舉着理發剪将單追趕走。

單追只能後退幾步,理發店本來就不算大,單追人高馬大地往哪兒一站盡顯這地局促,但他也沒打算離開,單追從鏡子裏看溫戈,他臉還有些紅,雙眼閉着,一副不想搭理人的樣子。

他在溫戈将獎狀丢回來時就明白自己理解錯了,但他本來就有求于人,雖然唯一的方法沒用了,他也不想就這麽放棄。

可溫戈卻沒有給他解釋的機會,事實上單追也不知道怎麽開口,就只能這樣巴巴地跟着他。

“這同學不錯,這麽相信我的技術,你放心,這一帶的學生頭都是我剪的,保證讓你滿意。”老板從鏡子裏看着溫戈,發現他閉着眼時,開心地說道。

溫戈聞言迅速睜開了眼睛,警惕地說道:“我只要稍微修一下,別給我剪毀了。”

“小事,小事,我手下剪過的狼尾頭沒有100也有80了。”

老板的話并沒有讓溫戈放心,反而更加警惕了,他撐着座椅就要站起,嘴上還說着:“算了,算——”

“诶诶欸,別動啊!”

單追眼看着老板的剪刀還在溫戈頭發上,他伸手将老板的手往後扯,以免徹底剪毀溫戈的頭發,但到底手慢了一些,咔擦一聲,溫戈發尾斷了一截。

溫戈聞聲頓時僵在了原地,整個人要站不站要坐不坐的。

單追看見他集震驚,無措,憤怒等等多種情緒為一體的表情,開口安慰道:“沒剪太長,就一指節長。”

說着,單追還給他比了比長度。

溫戈說不上是什麽表情,又坐了回去,頗有點破罐破摔道:“你剪吧,我只有一個要求頭發不能短于耳朵,不然我砸你的店。”

單追聞言挑了挑眉,想着便往溫戈那裏站了站,老板因為單追的動作又被擠到旁邊去了。

他擡頭看着不好惹的單追,又看了看鏡子裏面無表情的溫戈,揚着聲音道:“不剪了,不剪了!”随即就揚起手像是要将理發剪丢在一旁,但實際上他只是動作大,剪刀還是被穩穩當當地放在一旁。

“欸!我頭發已經被你剪毀了,現在怎麽辦?”溫戈不滿道。

老板梗着脖子想說明明是你先亂動的,但他撇了眼單追,開口甕聲甕氣道:“我賠你5快錢,你去別處剪。”

“不行。”溫戈從鏡子裏将老板的眼神動作看了個清楚,單追占滿了他的餘光,溫戈不動聲色地撇撇嘴,心想校霸就是不一樣,他毫無負擔地借那人的勢,一口回絕老板這個敷衍的解決方案。

“那你砸吧。”老板也破罐破摔地說:“我洗剪吹才收30,我這還給你洗了一次,這個錢都沒跟你算。”

溫戈沒想到老板這麽不講武德,直接擺爛,他下意識地看向單追,正好對上他舉起理發剪的目光,老板也看到了,他有些手足無措地往櫃臺後走,一邊摸手機一邊對單追道:“我,我告訴你,法,法制社會,你你你——”

老板你了個半天也沒下文,溫戈也被單追的動作給驚到了,心說這麽野?

他的目光下意識地在店裏搜尋,想找把稱手的東西,手心也微微發熱,心跳都快了起來。

單追看了眼理發店老板,很快就移開了目光,頓覺無語,要說他不太聰明吧他還會說法治社會來借力鎮懾人,但要說他聰明吧,單追又看了眼老板嚴正以待的樣子,心想算了,這聲聰明說不出口,還好理發店的選址在學校附近,這也算傻人有傻福了。

單追看向溫戈時正好和他對上目光,這是他生氣以來第一次和自己對視,在看到他眼裏的蠢蠢欲動時,單追納悶了,海京的民風都這麽單純的嗎?

他想起四中的個別人,自己否決了這個想法。

“我給你剪。”單追保持舉着剪刀的姿勢,對溫戈說,整個态度和他展現出來的樣子對比算得上溫和,店裏的其他兩人俱瞪着眼睛看他,但單追只盯着鏡子裏溫戈的眼睛,只要他說好,那他就開始動作,說不好,他就會馬上放下剪刀。選擇權全然把握在溫戈手裏。

溫戈感受到了他的态度,他盯着單追,想不通他這麽做以及送自己獎狀的目的,他沒有理由巴結自己,看他的樣子也不像是以前遇到過的那些不真誠的人,他就像是只等着主人遛的德牧,它也不催你,就這麽巴巴地讨好看着主人,主人答應了它會很開心,如果主人拒絕了它也會聽話不吵鬧。

單追的态度讓溫戈越發好奇他想要的是什麽了,但是那把剪刀實在是太亮了,晃得溫戈眼睛疼,眼皮也止不住地跳。

他咽了咽口水,喉結微微滾動,朝單追問道:“你會麽?”

“可以。”單追聞言又仔細看了看溫戈的頭發和臉,淡聲道:“我試試。”

溫戈聞言心說,這可是半年長不了多長的頭發!多大的臉用我的頭發給你試試!要是剪毀了怎麽辦!但他沒有開口,只是盯着單追的眼睛,單追也一避不避地從看着鏡子裏溫戈的眼睛。

慢慢地,溫戈有些焦躁地心情逐漸穩定了下來,好奇單追的目的和擔心自己頭發被剪毀的兩個想法不再瘋狂地在腦中打擂臺,一個名為叫相信的東西扯開了他們,随即站在了前者身邊。

溫戈開口道:“好,你剪。”

“你真讓他剪!還不如讓我動手呢!”老板突然竄了出來,像是看出來單追不會真的動手,而且兩人之間說話管用的好像是要剪頭發的那個,所以理了理衣領又揚着聲說話。

單追連眼神都沒給老板一個,溫戈的注意力也全被抓着自己頭發,時不時觸碰到頭皮,帶着溫度的指尖牽着,他閉了閉眼,沒有回答。

老板對兩人的态度不滿意,很不滿意!

“我就算只剪過5個狼尾,也比他個門外漢好吧。”

溫戈聞言眼皮一跳,他睜開眼斜着看向老板,冷笑道:“沒有100也有80。”

老板半點沒有被戳穿的臊意,他反而挺起胸脯,仰着頭問單追:“你剪過幾個?”

單追腦子裏已經有了大概的方案,他聞言擡眼正好和鏡子裏的溫戈對視上,單追看着他道:“你是第一個。”

溫戈頓時僵在了原地,眼神還定在鏡子上,但另一束目光早已撤走,他覺得自己耳朵又開始發燙,老板像炸毛的猴兒一般在一旁說的話溫戈一句也沒聽進去。

他微微皺眉,藏在理發圍布的手不受控制地伸向心髒,即便隔着一定厚度的衣服,溫戈也摸到了自己正快速跳動的心髒,心裏回想自己上次體檢是什麽時候來着?

單追其實也只有80%的把握能給他剪好,因而時時留意着溫戈,見他皺眉,手上的動作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

溫戈一直留意這單追的動作,說不擔心是假的,這廂他剛停手,溫戈就反應過來了。

“嗯?”

單追盯着溫戈的表情看,琢磨他的反應。

這邊理發店老板左看看右看看,憋不住了,他開口道:“你跟他眉來眼去什麽勁兒啊,快剪吶!”

溫戈被老板的話說得一嗆,咳了半天,單追在溫戈動作的同時就迅速收回了剪刀,溫戈的動靜給了他遮掩的時機,他不動聲色地将剪刀換手,再把一直拿着剪刀那只手裏的薄汗往理發圍布上擦幹淨。

“欸喲喂,反應這麽大幹嘛!”

“什麽反應不反應的,我被口水嗆到了不行啊。”溫戈紅紅的耳尖藏在頭發下,單追的手時不時擦過時感受到熱意。

理發店老板不滿溫戈的頂嘴,他指責道:“你看你看,你這麽愛動頭發怎麽會不被剪毀。”

溫戈霎時就不敢動了,他腦袋定着,嘴上卻不肯服軟地說道:“你明明是你技術有問題,還怪顧客,你,你态度不端正!”

單追沒空搭理兩個人小學雞式的鬥嘴,雖然他知道自己即使撤了剪刀,但以防萬一還是撚起溫戈的頭發仔細檢查了起來。

溫戈随着他動作的開始就目不轉睛地盯着單追,在他看來時小心地問道:“沒事吧。”

“沒事。”

“你看!”溫戈說話時腦袋又不自覺轉去找老板,被單追用手掌固定住後,他梗着脖子嘴上不饒人道:“我說什麽來着,就是你技術不行!”

老板這次倒沒搭理他,而是盯着單追的動作,溫戈從鏡子裏看不到自己後腦勺的狀況,這突然安靜下來且都關注在他後腦勺上的動靜讓他有些不安,但到底沒有再動作。

不知道過了多久,單追放下了剪刀,頭發沒被吹幹就這麽耷拉在腦袋上,說實話溫戈看不出什麽來,但老板是專業的,他看了看單追又看了看溫戈的頭發,輕道一聲好小子,随即哼着歌背着手離開了。

溫戈看老板的反應差不多就知道自己這頭發沒剪壞。

他盯着單追,看着他專注的樣子不自覺地入了神,直到吹風的轟隆聲從耳邊炸起才堪堪拉回他的心神。

溫戈看着自己的頭發纏繞在單追白皙修長的手指上,莫名有些臉熱。

單追知道溫戈一直看着自己,那視線過于直白,單追控制住自己不擡頭,手心的薄汗一次次被熱風吹幹,他的手指的顏色和溫戈的黑發産生強烈的對比,似是在纏綿。

單追覺得吹風的灼熱順着自己指尖的血液流回了心髒,再從心髒出發,跑到了自己的臉上,耳尖。

就在溫戈覺得這吹頭的時間是不是過長時,吹風聲停止,他為這莫名的同步往另一位主人公上看去,但對方沒有要已讀自己的意思,溫戈輕微撇嘴,動作稍縱即逝,随即看向鏡子裏的自己。

嗯!

不錯,更帥了呢。

單追低着頭将東西放好,覺得自己面上的熱氣散得差不多時,才擡起頭。

老板沒收兩人的錢,反倒讓單追有空來理發店坐坐,單追沒理他,背着書包和溫戈走了出去。

開門的一瞬,帶着濕氣的涼風朝兩人撲來,将一室的熱氣全部吹散。

溫戈:“你真是第一次剪?”

“第一次剪這個發型。”

溫戈笑了出來,放松地說道:“單姥姥的頭發一直是你剪?”

單追不意外他能猜出來,點了點頭。

溫戈突然背對着前方看着單追倒退,單追注意着他的腿,察覺到他的動靜幹脆停下了腳步。

溫戈看着他放在自己傷腿傷的目光,突然覺得好神奇,酷拽和細心,校霸和德牧護衛犬,這些特征居然都出現在一個人身上,而且毫無違和。

這讓溫戈不知不覺種放低了自己對他所求的底線,他真的很好奇,這人要什麽。

單追看着溫戈,從他的神态上已經明白他已經知道自己有所圖了。

溫戈猜想他估計又要醞釀一會兒,幹脆先開口道:“這個頭發我該給你多少錢?”

單追本可以順着他給的臺階下,但性格使然,單追只才了一個臺階就直接從那一個臺階跨了下去,他道:“不用,我想要你的學習資料。”

溫戈不動聲色的外表下大腦瘋狂轉動着自己有什麽是單追想要的,如果她要的東西自己給不了自己要怎麽拒絕才不顯得冷漠.....

“什,什麽?”溫戈一一時沒反應過來。

單追抿了抿唇,似是為了減輕溫戈的麻煩,難得話多地補充道:“我就借你的筆記好了,我盡量快,不會借很久。”

“什麽東西?筆記?”溫戈這下聽清楚了,好嘛,那還不如要其他的,他心想,我現在哪兒有那東西啊!初中的你要不要?!

單追不明白為什麽溫戈的表情就冷了下來,難道一中的學習資料真的有嚴格的管控?

即便想到了這裏,單追也還是沒有松口,因為他真的很想要。

“所以你又是獎狀又是剪頭發就是為了我的筆記?”溫戈的語調到後面都飄了起來。

單追心說,不止,那些湯也是為了你的筆記,但是他沒說出來。

“行,我給你筆記。”溫戈咬牙切齒地留下這麽句話轉身就走,單追默默跟上,稍慢一步走在他傷腿的那一側。

溫戈留意到,直接白眼翻到了天上,緊繃的神情到底緩和了一些,不過還是繃着下巴不說話。

兩人就這麽慢悠悠地走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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