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chapter11

chapter11

年輕男人用力拖住桌角,桌上的油瓶應聲而倒,濃稠的香油順着石子地面鋪散開來。

“錢呢?”保镖丢開年輕男人的雙腿,彎腰揪住他的衣領,睇着他鼻青眼腫的臉,語氣冰冷。

“呸——”誰知年輕男人對他的警告置若未聞,卵足了勁兒朝保镖吐口水,喘着粗氣,不知死活地罵着:“輸……輸不起錢開什麽賭場!”

原本打算趁亂走人的陸岩腳步微頓,他半蹲着,凝着眸子側頭望去——

油瓶倒在地上,一側是散落的啤酒瓶碎片,一側是東倒西歪的桌椅。而那年輕男人話音剛落,嘴角就挨了兩拳。緊接着,另一個老頭衫男子伸出手在他褲兜裏摸索。幾尋無果,保镖被激怒,猛地将他扔回地上,手肘被割破,冒出血點。

就在保镖腳頭落下的瞬間,一束火光猛地燒起,順着油水流動的方向燒起一賭火牆。方才保镖站在打散的油上,這一燒,小腿吃痛,兩人均是噌地後退兩步,接着迅速踩地試圖撲滅火焰。

只是頃刻的失神,再擡起頭來,猛然發現年輕男人居然已經失去了蹤影。黑一點的保镖啪地給了另一個保镖一耳巴,憤憤地踢了腳腳邊的碎玻璃,罵了兩句髒話;而被打耳光的保镖一句怒言也不敢有。

*

陸岩把年輕男人連拉帶拖地帶到了不遠處的廢舊樓盤,見後面無人追來才把他丢到牆角。

“你……你是誰?”年輕男人吐出一口血,不小心吸入灰塵,又嗆了幾聲。他警惕又擔憂,生怕自己剛脫險又羊入虎口。

陸岩蹲下/身,男人下意識往後縮,卻發現自己靠在牆角,退無可退。

“躲什麽?”陸岩冷眼瞧他,定定地說:“我剛才救了你。”

年輕男人仔細一想,陸岩說得沒錯。救了他,應該不至于再打他,除非這男的想要他剛才在賭場贏的錢。

“叫什麽?”陸岩問。

“向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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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斯拉巴人?”

“祖……祖上有人是。”話落,向土咳嗽了兩聲。

廢舊危樓沒有用電,河對岸的燈光落進來,光線并不清晰,只能看到模糊的輪廓。

陸岩從兜裏抽出一根煙,遞給向土。

打火機的燈光呲得冒出來,向土這才看清陸岩的長相,他吸了口煙,身體連帶着戒備都松懈下來。

“剛那些人誰啊,為什麽打你?”陸岩坐在就近的磚頭上。

“呵——”向土冷笑一聲,抽煙的手還不受控制地抖着,回想起剛才那一幕,心有餘悸:“垃圾賭場,我贏了些錢,就說我出老千。表面上和和氣氣讓我走,結果後腳就派人來打我,還想讓我把贏的錢都收回去。”

“維多利亞賭場?”陸岩指尖點點煙灰,明顯不信他的語氣,“開什麽玩笑,那不是周家的場子?人稀罕你這點兒?”

“我呸!”聽陸岩這麽說,向土更激動了,“你懂個屁!”說完又覺得自己這樣太嚣張,畢竟自己現在殘兵一個,要是惹得對面這位爺不高興了,要打自己怎麽辦?想了想,向土收斂了一點,“反正在這個賭場,你別想贏大錢。否則,有命贏,沒命花!”

“你贏了多少?”陸岩斜眼看他。

向土揪了揪褲頭,一臉戒備:“你……你想幹嘛?”

話音剛落,樓外傳來說話聲,竟是那兩個沒要回錢的保镖,不知何時已經追到這裏來。

“贏得多嗎?”陸岩再次問道。

“……還、還可以。”向土明顯慌了神,怕他把自己供出去,問啥就答啥。

保镖的聲音漸行漸遠,直到再也聽不見,陸岩這才攬着向土離開。

那晚,向土借了輛自行車騎回村,走前從內褲裏取出幾張美元,意料之中地看到陸岩那張黑臉,張嘴罵了個“滾”。

向土樂了,“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啊!”

陸岩擺擺手,算了。他轉身要走,騎上車的向土突然扭頭叫住他,“哥們,你叫什麽名字?”

“怎麽?”

“我就是在這片混的,今天你幫我,以後要是有需要的,找我!”

陸岩無言,盯着他那張腫脹的臉。

向土咧嘴笑,抽動嘴角的肌肉,一陣一陣地疼,“你別笑,我打架雖然不怎麽樣,但這片我熟,總有你用得上的時候。”

陸岩笑笑,并沒有放在心上。

回到筒子樓已經是淩晨五點,樓下的小賣部還開着,老板娘是本地人,正躺在太師椅上看電視。

陸岩買了瓶礦泉水,遞錢的時候發現貼在玻璃門上的尋人啓事,他随意掃了眼,是要找一個金發年輕男人,紙上是那人的照片,穿着金黃色的高幫登山鞋。

在下烏裏,每天都有失蹤的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不足為奇。

陸岩上樓沖了涼,換了條背心褲衩躺在硬板床上,這兒沒空調,頭頂的老電扇一圈一圈地轉,聲音很吵,但偏偏是這種聲響帶給他一絲舒心。

既然維多利亞賭場是周元在管理,那麽周慕來賭場肯定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

陸岩雙手枕在腦後,正思索着,銀色項鏈的吊墜滑到脖子邊。他摸過吊墜,打開蓋子,這其實是個很精細的通訊設備,可以打電話,也可以定位。先前泊車時,陸岩就知道這是周慕專門帶給他的東西,為了方便她更好地管理他的東西。

想到泊車,陸岩突然敏銳地察覺到什麽不一樣的地方。他猛地翻身下床跑到一樓,小賣部老板娘正在打電話,沒注意到他過來。

陸岩走近玻璃櫃,透過手機的光照清楚了尋人啓事。他盯着照片上的黃色登山鞋——很像停車場裏被罩着腦袋推上五菱轎車那人穿的鞋,仔細一看,連身形都很像。

紙張上有基本信息和聯系電話,陸岩拍了照,很快上樓。

目前七叔尚在考察他的階段,是絕對不會貿然将他引薦給周元的。那麽現在,利用好周慕這根稻草也不失為一個好方法。

*

早上七點,鐘聲遠揚,周慕正在寺廟燒香拜佛。

周義坤從小信佛,從前每次做事,總會先來佛寺拜一拜,祈求順利平安;賺錢以後,又會捐贈一部分給寺廟,以求順心。當然,也就能糊弄糊弄自己。

奶奶八十大壽将近,父親近來身體欠安,周慕便專門挑了日子過來祈福。

清晨的寺廟清幽安靜,山間還萦繞着白霧,不遠處傳來幾聲清脆的鳥鳴,伴随着振翅的聲音很快飛遠。周慕扇了扇香上的煙,朝石像鞠躬,接着鞠了三次躬,将香插在燭臺裏。

阿車在殿外等候,周慕一出來,他便迎上去,臉上流露出意外的神情,“他居然知道。”

周慕接過他遞過來的手機,走到牆邊,眺望山下的樹林與湖泊。

陸岩的聲音從聽筒那邊傳來,沉穩而低沉。他把向土的事情告訴給了周慕,這無異于開了一個口子,至于事實如何,當然是靠她自己找人去細查了。

周慕很輕地嗯了聲。

“還有一件事,”其實陸岩不是特別确定,但直覺告訴他英國男人失蹤不是那麽簡單,這直覺全來自他的觀察。他的記性和觀察力一向不錯,即使只是在停車場晃了幾眼。

思來想去,陸岩還是決定告訴周慕,畢竟在這地方,周慕有太多資源可以去調查,如果失蹤案不簡單,他只要以提供更好的情報為由,就能從周慕這裏得到相關信息;如果失蹤案和周元沒有關系,那就當他調查失誤,他至少還告訴了周慕她大哥要回散戶贏的錢。總之,告訴她金發男人的失蹤案,始終是利大于弊的。

“你大哥綁架了一個金發年輕男人,”陸岩補充道:“有人在大街上張貼了尋人啓事。”接着他将具體信息都告訴了她。

“好,我知道了。”末了,周慕率先挂斷電話。她的聲線平穩,聽不出感情起伏,但常年跟在身邊的阿車能感覺出來,她的心情很好。

阿車來到周慕身邊,自顧自說起,“沒想到他還真有兩下子,知道車上的盒子是給他的,也知道慕小姐你想要什麽。”

周慕似乎是笑了一下,随即吩咐起阿車,叫他去調查一下周元在東港的業務。

連散戶贏的錢都要搶回來,必定是有什麽大窟窿填不住。突然缺錢無非因為賭、毒、或者投資,以周元的木魚腦袋,投資肯定出了問題。如此一想,周元铤而走險偷她的貨賣,恐怕也不只是想多賺錢向周義坤邀功這麽簡單。

至于陸岩口中的被周元綁架的金發男人,周慕交給手下糯成去查。

殿裏走出來一個和尚,阿車察覺,朝他致意。

周慕轉過身,和尚用泰語說:“紙筆已經準備好了,慕小姐請随我來。”

周慕雙手合十,同和尚往殿內走。

周義坤雖是狠毒之人,年輕時為了權力地位對誰都下得了手,但一直很孝順。

周慕自然投其所好,拜佛祈福,為他抄經書求平安。至于是否真的有用,那便只能來日方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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