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chapter33
chapter33
陸岩手一抖,勺子裏的粥差點兒滴在被單上。雖然只是間隙的沉默,他的心跳卻陡然加快。
周慕這話什麽意思?難道說……
“咿——”看清來人,張圖伸出食指,張嘴急切地想說出什麽,卻始終不能蹦出一個字來。
他的神情意外,亦或者驚喜,而非陸岩以為的慌亂急切或者排斥。
張圖和周慕分明互相認識,且并非敵人;那麽,他們認識到哪種程度?
師父曾是周元的手下,按理說和她的關系不可能友好;之前在地下室,周慕明顯意外周元會在地下室囚人,而她卻願意伸出援手。
陸岩起初還以為周慕是看在自己幫她扳倒周元的份上幫忙,現在看來,事實恐怕沒有那麽簡單。他回想着先前在病房外周慕問的那些問題,試圖找出點什麽,卻沒有頭緒。
“行了。”周慕似乎知道張圖想表達什麽,“有什麽話等你恢複好再說,好好養傷,我明天再來看你。”末了,她掃了對面的陸岩一眼,伸伸下巴,叮囑張圖:“有什麽需要的,你就直接跟陸岩說。”
張圖看看她,再看看陸岩。
周慕起身,陸岩放下碗筷跟過去,她落下一句“明早去西仁酒店等我”便離開了病房。
已是淩晨,她本不需要在這樣的時間來醫院。
張圖的身體依舊很虛弱,但他的腦子卻很清醒。
剛才周慕叫的是陸岩,那并非他的真名,也就是說,她應該還不知道陸岩的真實身份。雖然他們兄弟倆十多年沒見,但當初上級偶爾會向他透露一下陸岩的近況。他知道陸岩上了警官學院,在學校的表現依舊讓人頭疼,上級還調侃他那樣不服管的孩子,只有他才受得了。
而今在此重逢,無需太多思考便知他此行的目的。
六年前的事件并未将周家擊垮,反而越做越強,甚至連周慕應該也插手家族事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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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慕走後,陸岩關好門窗,保镖們依舊守在門外,沒有絲毫放松。
這些人不知道到底是來保護他們的,還是來監視他們的,總歸要防着點。
陸岩重新走回病床旁,掏出手機打字。
第一個問題便是:你和她認識到什麽程度?
這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張圖接過手機,言簡意赅:她不知道。
他最懂陸岩想了解什麽。
在看到那四個大字以後,陸岩懸着的心才安穩落下來。
張圖轉而問起:你在替周小慕做事?
陸岩看向屏幕,眉頭微微皺起,周小慕?
他覺得這稱謂着實奇怪,但并未問出口,而是點了點頭,算是回答師父的問題。
接着,陸岩拿過手機:你怎麽會認識她?
張圖眸色沉了沉,陷入一段回憶中。
十一年前,他剛滿28歲,借着那次抓捕行動接近周元,憑借着矯健的身手和靈活的思維,幫周元甩掉警方的追捕,被其留用。那時周家還處于發展時期,遠不及現在這麽風光,加上彼時江湖混亂,周家結下不少仇怨,互相厮殺不斷。
為了保護周元和周慕,周義坤派人護送他倆從猛立去到青萬,而張圖就在其中的保镖行列。
說起來,張圖救過周慕一次,确切地說,是兩次。
第一次是護送途中,周慕不幸被毒蛇咬了一口,周元下令等安全到了青萬再給她找醫生,但情況緊急,随時都可能有生命危險,是張圖主動站出來,與大部隊兵分兩路,送她穿過叢林尋找醫生。
而第二次,是在那件事之後的第二個月。當時周元已經在幫着周義坤制.毒,作為周元的首席小弟,張圖也“有幸”參與其中。
當時的主流已經逐漸摒棄罂粟這種純度不高、利潤有限的方式,轉而提取□□制作純度更高、利潤更大的冰.毒。可制作過程并沒有想象中那麽順利,要麽就是無法結晶,要麽就是純度不夠,那批貨根本賣不出去。
周頃和周元找人排查問題,卻始終沒有找到關鍵所在。直到一天深夜,張圖發現了鬼鬼祟祟的周慕。
那會兒她才十五歲,瘦瘦小小的個子。在張圖的印象中,她幾乎不講話,眼睛像小鹿一樣,很靈,卻總是充滿警惕。
原來是她半夜偷偷潛入工廠,往池子裏多注了水。
在臨時巡視的人進入工廠之前,張圖率先捂住周慕的嘴,帶她逃離現場。
很明顯,她就是故意搞破壞,不想要他們做出成品。
或許是張圖曾救過她一次,所以對他,周小慕有一種莫名的感覺,他不會告發。
事實也的确如此。
張圖并不理解她的做法,因為她姓周。
周小慕卻直言自己就是不想讓他們制作順利。
張圖連忙捂住她的嘴,害怕隔牆有耳。
他懷疑周小慕根本就不是親生的,畢竟見識過周頃和周元,相比而言,她實在有點不太一樣。
“你一個小孩,你能做什麽?”張圖依舊站在周義坤這一方,嘲諷她的不自量力,“別白費力氣了,今天要不是我,你被發現會有什麽下場要我說嗎?”
周小慕直愣愣地看着他,眼神寒氣逼人,臉色隐忍又無可奈何。
張圖突然覺得,她應該是親生的,因為那凜冽的眼神跟她爹一模一樣。
而他說得沒錯,她一個小孩,的确什麽都做不了。
張圖勸她停手,說這次他就裝作什麽都沒看見,至于是出于警察的私心,還是出于作為周元保镖的身份,亦或許兩者皆有:“要麽你就再也不要搞這些小動作,專心做吃喝無憂的小公主;要麽就變得最強,到時候什麽都是你說了算。否則下次,可就沒有這麽好運了。”
那之後,他再也沒見過周小慕。
時間回到現在,周慕已經亭亭玉立,與當年橫沖直撞的樣子全然不同,那獨一份的氣場已經有了威懾人的力量,整個人落落大方,舉手投足都是冷厲果斷的樣子,像一把出鞘的利劍,鋒利且明銳。
可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誰又會毫無變化?周慕畢竟是周義坤的親生女兒,生活在那樣一個大染缸裏,她或許早已變成傀儡。
陸岩抓到重點,他問張圖:那時的她為什麽要往池子裏注水?為什麽不想讓他們成功做出成品?
局裏的資料只顯示周家兒女之間并不安生,但這毒品生意說到底是周義坤的,那會只有十五歲的她有必要為了打擊大哥二哥而冒着風險注水嗎?如果被發現,難道不是得不償失?
還是說……
另外一種可能在陸岩腦中一閃而過。
周慕到底是一個複雜且矛盾的人。
一開始,陸岩以為她只是單純的狠厲,為達目的決不罷休,甚至連親生母親都可以下手。其實在那樣原始的環境長大,她有這樣的性格完全說得通,畢竟如果殺伐不夠果斷,她或許早就被弱肉強食。
可後來,他聽見她跟死去的大象說對不起,看見她臉上流露出的難過和悲傷,甚至在困獵之前,明知周義坤對吸.毒的态度,都沒有告發周元,這樣的矛盾又讓人覺得她似乎并不是表面上看起來得那麽冷漠和歹毒。
陸岩問張圖:你了解她嗎?
張圖搖頭,他告訴陸岩,他只知道周小慕很小就沒了母親,在家族裏說不上話,并不受周義坤重視。
想起剛才周慕在病房的樣子,張圖嘆氣:只是現在,她應該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
陸岩讓張圖先安心修養,至于其他的事,等有機會再從長計議。
*
翌日清晨,陸岩按照約定去了西仁酒店的會議廳,他到的時候,周慕已經恭候多時。
和以前不一樣的是,她身邊多了幾個之前未曾見過的面孔。
“周慕。”陸岩走近,叫了聲她的名字。
阿車如往常一樣輕蹙眉頭,陸岩這小子,除了在求人的時候,永遠不知道尊稱,老是直呼她的大名,他正打算上前教訓陸岩一下,周慕卻擺手制止。
慕小姐對此似乎并不在意。
那是個多雲的天氣,陽光透過窗戶灑進來,并不刺眼,外面的枝頭随風輕輕搖晃。
“你那天說想要替我做事。”周慕雙手抱臂,幾步走到他面前來,“我考慮了一下,今天把你介紹給大家。”
陸岩并不意外。
說起來,就自信這方面,他和周慕還挺像的。
畢竟,能把周元扳倒就足以證明他的能力,這樣的人才,沒有老大會不喜歡。
“他不是周元的手下嗎?”周慕身後的保镖中有人嘟囔。
在周家必須要分清陣營,陸岩一個曾經為周元賣命的人,現在轉向周慕,那不就是叛徒?慕小姐怎麽能收一個叛徒在身邊?萬一以後他再背叛了老大怎麽辦?
“以前的事都過去了,以後,陸岩就是我們的一份子。”周慕并不會向手下解釋自己的做法,因為下屬是執行者而非管理者。
接着,她又吩咐阿車幫陸岩尋一個新的住處,搬家;其次,給他重新換一輛越野車。同時,周慕将賭場的安保工作暫時交給他去負責。
這确實是在接納陸岩的意思。
衆人應下,随即離開會議室,各自開始工作。
陸岩來到賭場,打手老大名叫阿新,知道他是新來的頭,對他恭恭敬敬,一邊帶他參觀一邊說起賭場內部的生态,告訴他安保主要負責哪些內容。
自從周慕上任,原先的打手老大與核心已經被換掉,全都變成了她的人。陸岩一邊聽阿新講話,一邊走上二樓。
當初Johnson就是拍到二樓VIP包間的場景被周元綁架,如今周慕接手,不知包間內的事是否還會繼續發生。
不過既然周慕将賭場安保的工作交給他,那以後一定有機會查個明白。
正這麽想着,一個身影攔住了陸岩的去路。
“糯成哥。”阿新叫到,朝他恭敬地颔首,随即又提醒陸岩:“這是慕小姐身邊的弟兄,你也可以叫他糯成哥。”
陸岩看向他的臉,分明就是剛才在會議室說他是周元手下那人。
糯成仰着下巴,試圖居高臨下地看他,但人又沒陸岩高,模樣顯得幾分滑稽。
初來周慕的地盤,陸岩深知與其手下友好交往的重要性,原本緊繃的臉霎時變得活潑,讨好似的伸出手:“糯成哥你好,糯成哥你好。”
算他識相。糯成在心底想着,伸出手,用手尖敷衍地打了他的手一下,忽感無趣。
他還以為,這個從周元手底下叛變過來的陸岩多有能耐,倏然間,一個戲弄的念頭在腦中盤旋。
“叫陸岩是吧,跟我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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