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雨夜驚魂（3）
蝴蝶本是很美麗的東西，人們看見蝴蝶，必會想起鮮花。無論是蝴蝶還是鮮花，那都是很好、很好的東西。
谷嵩看着這些幹枯的半成品，卻只感到恐怖與哀怨。
所有蝴蝶都有殘缺。
這只斷了觸角，那只被撕去四分之三的翅膀......
還有，它們未被曬幹風化，未用溶液防腐。昆蟲雖小，五髒俱全，這些器官也會腐爛，招來蟲子吞噬。所以處理稍大點的蝴蝶标本需要用工具剔除身體裏的所有器官，再用棉花填補、粘合，使标本仍然保持着生前的姿态。
他殺死蝴蝶，卻不是為了制作标本，而是想殘虐它們。在它們尚有知覺的時候拔掉觸角，撕毀翅膀，這不就和兇手的把戲如出一轍？
兇手很有可能就在小木屋待過。
谷嵩不寒而栗。
好在他如今也是個殺人兇手，兇手見兇手，倒無所畏懼。不知道殺手多麽變态，反正谷嵩也挺變态。
谷嵩正在沉思的時候，屋脊上傳出“吧楞、吧楞”的響動。
不是雨，而像是爪子摩擦木頭發出的聲音。谷嵩想起來他并非給雨聲驚醒，而是這種怪聲半夜裏将他吵醒。
這樣聽着聲音細微，但谷嵩只要将耳朵貼到床上、或是牆上，那聲音就透過固體傳播過來，令人煩躁。
谷嵩先前用棕榈葉補過屋頂，他懷疑是什麽小動物鑽到葉子和屋頂的隔層裏，可他仔細地檢查一遍後，除了濕漉漉的雨水，什麽也沒有。
而且谷嵩上去查看的時候，周圍便靜止了。
谷嵩剛下來的那陣子，屋頂上确實安靜了幾分鐘，大約八分鐘後，又開始那種古怪的動靜。
有人敲門。
Advertisement
谷嵩将砍刀牢牢抓在手中，問：“誰？”
“是我。”聲音簡短而有力。
谷嵩立即把門打開，“原來是九叔，這麽晚了你來做什麽？”
九叔将雨衣挂在門上，說：“有件東西我忘記帶給你了。”
谷嵩從來不與人客套，該問的就問：“什麽東西？”
九叔帶來了一麻袋鹽。
他取掉包在外面的塑料布袋，忙着把袋口的繩結打開，一邊問谷嵩：“你有沒有看到什麽奇怪的東西？”
谷嵩想到那個林間古怪的虛體，是挺古怪，便與九叔說了。
“嗯。啊。”九叔很随便地敷衍他，便又問谷嵩：“那，你有沒有聽到什麽奇怪的聲音？”
谷嵩答：“剛才是有的，可你一來那聲音就消失了。如果你願意等幾分鐘，興許那怪聲又會開始發作。”
“不用了，你來幫我。”九叔打開袋口，把鹽繞着屋子的牆角均勻地灑落，他在簸箕裏分給谷嵩一些，叫谷嵩幫忙灑一圈，務必填滿所有空隙。
谷嵩問：“這裏以前是做什麽的？”
“怎麽？”九叔問：“你傷心到什麽也不想管，躲到大山裏，還關心這裏以前是做什麽的？”
谷嵩道：“你不講，我也不會求着你講。”
九叔道：“那好，我告訴你。這以前有個村子，因為某些詛咒，村子裏的人全死了。”
“就這麽簡單？”
“就這麽簡單。”
比起傅海鱗那般描述，九叔可謂簡短有力。
谷嵩說：“那個變成怪物的家夥至今還在森林裏游蕩嗎？”
九叔很快意識到：“海鱗連這個故事都告訴你了？那你和他一定關系不錯。”
谷嵩道：“我和他關系可差了，整整十幾年都沒見面，一見面就是多災多難。”
“哼。”九叔冷笑道：“你們這些小子，明明心裏關心對方得緊，卻又不肯光明正大表現出來，這和淘氣的小姑娘有什麽分別？”
谷嵩答：“最後關頭，小姑娘被逼緊了還是會說出來，我們則是打死也不會說。一個大男人為另一個大男人擔心，總感覺哪裏怪怪的，若是對于異性而言，那就輕松得多。”
九叔仔細一想，“好像是有幾分道理。”
說話的間隙，他們已經将整座屋子的牆壁下方全堆上白色的粗鹽，繞着牆壁整整一圈。
木屋不算很大，谷嵩從那頭開始，九叔這頭開始，他們現在已經碰面了，鹽也正好圍滿一周。
九叔說：“今晚就好，你只要記得，無論看見什麽東西，聽到什麽聲音，只管閉好門窗，呼呼大睡，千萬不能出去。今天你幫了我，我懶得和你說謝謝，就送些忠告。”
谷嵩道：“那這鹽呢？防蛇應該用硫磺。”
“不是防蛇。”九叔神秘兮兮地對谷嵩說：“如果我告訴你詛咒是真的呢？”
難道，那個被詛咒蛆食肉體的怪物還在夜闌山裏游蕩？
谷嵩靜靜地聽九叔講。
九叔嘆了口氣。“本地人也很少來當護林員，因為上個護林員不辭而別之後失蹤了。”
據九叔所講，上一個護林員于幾年前不辭而別，工資也沒拿。九叔并未細說，只是說到那是個同樣暴雨的夜晚，暴雨連着下了三天三夜，那家夥回來後就變了模樣，沒有和九叔辭別，不知什麽時候離開了，反正再也沒有出現過。九叔就來到木屋裏，發現他匆忙間留下的一卷膠片，這家夥有攝影的愛好，把木屋的某一隅改裝成暗室。有一串底片曝光了，未曝光的那張照片......
九叔遞給谷嵩：“你看看吧。”
照片很不清楚，像素又低，谷嵩一時間并沒看出什麽端倪，只是很普通的窗外景色，就從床邊的窗戶往外的視角，有個模糊的影子而已。谷嵩就将照片先放到一旁，往壁爐裏煮些開水，泡了些顧吟雪給他的咖啡。谷嵩說：“喝點兒？”
九叔擺手，“喝點茶好。”
谷嵩笑着說：“可惜，明天我就會泡茶，舒舒服服地過一天。”
九叔第二遍囑咐：“記住不要出去。”
九叔坐到壁爐前面烤火，雙手摩挲了會兒，等身上剛剛暖和起來，他就披上雨衣與谷嵩告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