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神秘力量
他披上外套,徑直走去,只見黑暗中有個撐傘的影子。
仔細地看,“他”并不是撐着傘,而因為雙臂缺失,只能歪着腦袋用滿嘴尖牙咬住傘柄。
傘柄早已破漏,破得只剩下傘骨,雨水就嘩嘩地澆滿“他”的頭頂、“他”不成人形的面部,還有滿嘴尖牙。“他”全身上下的衣服殘破到僅剩布條,渾已變成苔藓的顏色。
蠟黃枯瘦的面目,雙目如火焰般炯炯地注視着谷嵩。
它就像幹枯的樹木那般高,但是太瘦、瘦得可怕。即使這樣,傘捏在它手中仍然顯得渺小。
它慢慢地走過草叢,只要它經過之處,雨聲都戛然而止,甚至連雨滴也無法浸潤它的皮膚。
剛才還是被雨淋濕的猙獰面目,頃刻間變得幹淨而可怕。
那抓東西的奇怪聲音,便緣自它的尖牙咬住傘柄,磕碰尖牙所發出。
谷嵩與它對視的一瞬間,千百種奇妙的思緒同時擊中他。
他眼前忽地出現鐵軌,某座山間的古老鐵軌,通向黑暗的隧道。而谷嵩就站在這條軌道上。
附近的地皮都在開裂,露出人體皮膚般的結痂。大量人類的骨骼和肌肉浮現在山間,整座山口軌道剎為猩紅一片,宛若地獄光景。
谷嵩退入那隧道間,他拼命地跑!
他身後被黑暗吞噬,無論跑多遠,黑暗都會緊緊追随着他。
他不逃了。
谷嵩拿槍射擊,火光間他看見千萬張扭曲的人臉,它們連同腐爛的血肉相互糾纏,如同一面巨大的肉牆碾壓過來。
忽然間,他的腳被什麽東西揪住了一般,只聽見“嘶啦”一聲,他的雙腿就被甩到不知哪裏去了,血如泉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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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嵩怒吼着打空了彈夾,打算決一死戰。
就此時,它們卻停止了動作。
隧道另一端出現白色的光芒。
谷嵩生命中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光芒,像月光,純淨無暇。它正飛速靠近,連黑暗也懼怕它,只能怪叫着後退。
谷嵩越發地看清楚了,那分明是車前燈,同時也聽見火車呼嘯而來的風聲。
他已逃不掉。
——“轟隆隆!”一輛火車駛過,谷嵩血肉橫飛,他見自己的內髒飙出,糊滿鐵軌,就像一只只飛舞的血色蝴蝶。
谷嵩猛然驚醒,他冷汗直流,雙手不住地顫抖。只因他的身體無法相信剛才經歷的一切,他的大腦無法處理自身認知以外的魔力。
谷嵩已承受不住壓力流出鼻血,但還是咬牙問道:“你是什麽?”
它呢喃了某些神秘的詞彙,谷嵩感覺像是阿茲特克和古埃及語的混合體。以人類的語言體系,完全無法解讀它那幾個字所要表達的深邃含義。稍後, 它手指着山的另一端。
谷嵩又睜開眼,原來剛才所發生的一切又都是幻境。他發覺自己站在雨中,恍若個大傻子。
可看着腳邊的幾發彈殼,他又确信手裏的槍真沒子彈了。
回到屋裏,連那根沾滿鮮血的釘子都沒了血跡,只有鐵鏽。
還有更可怕的,屋子周圍的鹽黑了一圈,全都變成墨水那般黑,嘶嘶地冒着白煙。
谷嵩望着山的另一端,那裏、如果他沒算錯,那裏就是夜闌山孤兒院的遺址,那個讓整座夜闌山蒙羞的地方,也是他悲慘童年的一個印記。
可那是過去而已,現在物是人非,連盛極一時的孤兒院也變成爛尾樓,還有什麽值得他去的?
但剛才發生的一切,又讓谷嵩不去不行。
他披上迷彩外衣,帶上手電筒與大砍刀,頂着暴雨沖出木屋。
瓢潑大雨呀,又是夜晚。
四處雨聲迷亂,但谷嵩憑借着驚人的記憶力還是摸索出來時的路。他匆匆踏過密集的羊齒蕨,又撐過古舊牌坊的臺柱繼續往前走。
已經走了一個鐘頭,還沒到嗎?
谷嵩腳底打滑,正要往黑黝黝地木枝上栽去,他的眼睛也看清楚了,地上尖銳的棘刺必會刺穿他的喉嚨!
突然,他被人拉住了!巨大的力量猛将他拽回站立的姿态。
谷嵩回頭一望,什麽都沒有。
四野黑漆漆的。
但剛才分明有人抓緊他的手。
谷嵩拿手電筒四處照看,照到了那可怕面貌的神龛。也許是暴雨沖刷的緣故,神龛表層的風化物已經全部脫落,逐漸顯現應有的形貌,光是看着便令人頭暈目眩,很不舒服。
谷嵩後背又感到涼飕飕的,但也只能加快步伐,終于去到九叔的住處。
“我是谷嵩,開門。”谷嵩敲了三下門,他看見九叔的屋子亮着燈,但沒有人。
他總不好破門而入搶劫九叔的摩托車,就這樣跑步趕去,即使跑到顧吟雪那裏借車,那也未免太遠。實在不行,他就在這裏等會兒九叔,九叔屋子既然還亮着燈,就一定會回來的。
就在谷嵩為難的時候,路口有輛摩托不急不緩地開過來,谷嵩沖到前面阻攔,“嘿!”
上面的人毫無理會,甚至提速,準備一舉沖過谷嵩。
谷嵩就敢立在他面前。
摩托上的人大吼:“滾開!想死啊?操你丫的!”
谷嵩不為所動。
終于還是把摩托給逼停。
谷嵩從他聲音就認出他來了,老鼠指着谷嵩鼻子罵:“又是你!怎麽偏偏又是你呢?你整天沒事幹就來磕碰我是不?”
谷嵩道:“我要你載我去個地方。”
老鼠怒聲道:“沒空!”
谷嵩已經上車了,“那你有什麽什麽事,先去辦,我可以等,之後借我車子。”
“我......就算我屁事沒有,我憑什麽借你?你這裏有毛病是吧?”老鼠指着谷嵩的腦袋:“下雨天還到處瞎幾把跑,跑個屁啊?”
谷嵩問:“那你跑什麽?”
老鼠道:“我懶得和你講,你配和我講話?他娘的,是不是我把你送到目的地,你就不再煩我?”
谷嵩答:“是。”
老鼠問:“去哪裏?”
谷嵩道:“夜闌山孤兒院。”他頓了頓,“遺址。”
老鼠道:“那地方鬼影子都沒一個,你去幹嘛?”
谷嵩道:“你簡直比我還煩。”
老鼠說:“幹!老子就送你過去,讓你去自生自滅,真是好心沒好報!”說完他一腳油門,喊道:“坐穩咯,別把老二颠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