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 故地重游
“就這兒?”老鼠很不服氣,原本扭頭就要走的,想了想說:“我看,還是幹脆在這等雨停吧。”
谷嵩自下而上地仰望這棟建築,外圍的栅欄全已拆除,灰白色的牆壁仿佛是由人們的痛苦和絕望鑄成的,如今雷雨之下,更顯詭竣與離奇。尤其那個“B”字,代表B棟。
從低處往上看,它沒有從前那麽高大。
谷嵩才回過神來,他問老鼠:“怎麽你還不走?”
老鼠說:“別誤會,我是恨不得用小拇指把你戳到戈壁灘去的,但那群什麽軍人欺人太甚,氣得我也不想回家。”
“什麽軍人?”谷嵩還不知道軍隊在夜闌山搜人的事情。
老鼠唉聲嘆氣:“我們本來打算痛痛快快地來場雨夜競賽,比誰先繞完夜闌山一圈。”
谷嵩道:“那一夜時間夠嗎?”
“當然不夠,這也不是我們主要的目的。你知道我們有什麽計劃?我們将漂亮的女孩騙出來,打算帶着她們在雨裏‘競賽’,等她們感到冰涼、害怕、需要人安慰的時候,我們就在馬路上大展身手,反正也沒人會出來。一邊狂風暴雨電閃雷鳴,豈不很刺激?”
谷嵩實在無法回答,不知道在這樣的暴雨中沖刷過後,迎來的究竟是高潮,還是死亡高潮。
老鼠唉聲嘆氣:“我挺期待的,帶領着我的幾位兄弟,香車美人都已準備好了,結果撞到那群粗魯的混蛋,他們吼着硬要我們解散回家。”
“你沒問是什麽原因嗎?”谷嵩問道。
老鼠回答:“我氣都氣死了,反正張嘴就罵他們,結果他們開卡車追過來你敢信?操他丫的!然後我和其他人都失散了,美女也怕了,非要我送回家。我渾身火氣無處發洩,只能飙車,就撞到了你。你知道我看到你有多操蛋了吧?”
谷嵩說:“軍人,還有卡車和槍,對于幾樁兇殺案而言實在有些小題大做了。”
老鼠補充道:“我看路上還有幾輛車,醫院附近到處都是他們的人,好像在找一級重犯似的,一定是醫院出了事。”
“你說的對,醫院的确會出事。”谷嵩表示贊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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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脫掉了外衣,把破舊的木板凳子全都折斷,支起來後打算點堆篝火烤幹衣物。
“他娘的。”老鼠罵道,打火機受潮,幾次都沒打着。終于在他的不懈努力下,才蹦出絲絲火星,費了很久功夫才引燃一根細小的木屑,附近潮氣又重,只生起來一堆很小的火。
“真倒黴!一定是因為你,每次碰見你都沒好事。”老鼠轉過頭,卻沒看見谷嵩,他頓時心慌意亂,“人呢?喂!”
四周靜悄悄的,又黑,又潮,只能聽到外面滴滴答答的雨聲。
老鼠拾起一小段引燃的木頭,往走廊深處探索......
一個個被鐵栅欄圍住的小房間,令老鼠不寒而栗。他自顧自嘟囔着:“不是孤兒院麽?弄得和監獄一樣,沒人性。”他又想到報紙上的報導,雖然他那時還小,但夜闌山的家家戶戶都應該知道這次案件。老鼠又在心裏想,那些孩子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黴,聽說還被挖器官,有些什麽心肝脾肺,缺一個還能活的就讓他們先活着,這次摘掉一個肺,下次弄掉一個腎,真他娘的“節約”!
“你在看什麽?”谷嵩忽然從後面出來,抓住老鼠的肩膀。
老鼠吓得渾身一個激靈!跳起來呼呼哈嘿耍了套李小龍的拳法。叫截拳道?還是什麽功夫,無所謂了,反正谷嵩也看不懂他打的什麽拳,亂七八糟。
老鼠罵道:“你這王八蛋,跑哪裏去了?”
谷嵩指指他左側的那個房間,“我就在那裏面,聽見你走過來了,所以和你打個招呼。”
“你去那裏面幹什麽?”老鼠望着黑黝黝的房間,這間房的鐵欄杆被毀了,谷嵩站在裏面不聲不響還真很難發現。
“沒什麽。”谷嵩颠拿着手裏的小玩意兒,仔細地看,是把锉刀。
“這锉子......”老鼠剛要問着,谷嵩岔開他:“你還記不記得,當初被曝光的案發現場在哪裏?”
“我當然知道。”老鼠又像意識到什麽,忙着補充說:“你想怎麽地?死人的地方那麽晦氣,又不是什麽名勝古跡,你還想留個到此一游啊?”
谷嵩嘆息:“看來,你不止是外號叫老鼠,膽子也和老鼠差不多。”
老鼠怒道:“我只是覺得晦氣!又不是不敢!不就是埋死人的院子麽?我領你去!”
谷嵩跟着他走了幾步,發現老鼠哈哈大笑,轉過頭來說:“你以為我會這樣中你的激将法?操你丫的,我偏不帶你去。”
谷嵩道:“那我自己去。”
他努力回憶起那段封閉多年的記憶,這些路他都走過幾千遍了,故地重游,多是沉重與餘怒。
越走,他的步伐越快。
老鼠在後面罵罵咧咧,大約是嘴上逞強,其實怕黑、怕鬼,不敢單獨回去。
最後那段路,天花板漏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通道裏的積水都能沒過谷嵩的胸膛。老鼠就只剩下腦袋冒出水面。
水裏又黑又渾濁,滴滴答答的雨水連珠炮似地激蕩起來,叫人很不安分。
谷嵩打開手電筒,照亮前面的道路。
老鼠道:“好吧,反正我在衣服還在烘幹,現在就稍微陪你玩玩。別到時候害得顧橋澤來抱怨,說我撇下你不管......”
谷嵩忽然捂住老鼠的嘴巴,低聲道:“噓......”